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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浑然不知厄运将至的郡守李牧,每日则忙碌在北地的大雨中,一趟趟带着士卒四处抢收粮食、疏浚积水、搬运道路泥石、在高处为民屋受灾的百姓搭建草棚,盼着朝廷能尽快将抢修河道堤坝的钱粮送来

    他已将郡衙留来备用的钱粮,取半数购置了铁具与麻袋,命人用铁锹铁锤从山上取来山石,加之以麻袋中的泥土,堵住数个源源往平地灌水的堤坝大缺口。

    这时期修筑堤坝与城墙,皆是以黄土为材料,两面再以绳索木格为框固定,搅拌后的黄土泥导倒进去后,再让成年男子站上去用力踩踏夯实,但如今水势湍急,黄土一冲便散走了,故而才想出以山石和麻袋套泥之计。

    今日,代郡的大雨总算小了下来,披着蓑衣的李牧便带着副将,前去查看低洼处被水淹没的牧原。他站于泥泞的道旁,看着往日葱郁茂盛的牧草,早已被暴雨尽数摧倒在地,心中只觉痛心不已。

    这时,他身旁年近半百的副将庞钟,却担忧地叹道,

    “此雨若再绵绵不休,我代郡牧草,恐全会被泡致腐烂,牛马之草料危矣眼下虽已堵住缺口,但暴雨若再持续,先王时期便被忽视的北地河道,恐将再次被洪水冲垮再有,此番不少鼠蛇野物溺于水中,亦需命人尽快挖坑掩埋,以防疫病”

    被边境的夏风吹得愈发黝黑的李牧,亦拧着眉头道,

    “眼下只盼这雨能速速停下,朝中能尽快将赈灾筑堤之钱粮运来,待这雨一停,我等便要速速将代郡河道沟渠修整一新,切不可再心怀侥幸好在前来代郡之各处道路,眼下皆已疏通修整,倒不耽误朝廷运送物资前来”

    谁能想到,数十年从未有过如此暴雨洪灾的北地,此番会遇到这一遭天灾呢

    庞钟左右看了看身后的士卒,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小声劝道,

    “将军,朝廷如今还未派人前来,想来是指望不上了还请将军早日做好打算啊”

    李牧望着远方的黄土大道,摇头道,“王上虽昏聩,此等大事当前,想来也是通晓些事理的且先等一等,代郡数十万百姓在此,朝廷虽不会补贴百姓之损失,但有满朝公卿劝着,这尽快修筑河道一事,想来是能成的”

    庞钟却忧心忡忡道,“下官倒不这么认为,郭开一人之言,在王上心中便可敌千军万马再者,今岁代郡抢收之粮远不及往年一成呐,被水冲走之牛羊亦有数百头如今郡中只余两三月之粮,待过两月与朝廷一核账,这挪用款项购买铁具之罪,大不利于将军呐若朝廷迟迟不拨款”

    李牧快速盘算一番郡中的人口、草料、余粮后,终于沉声问道,“按你之意,本将该如何是好”

    庞钟再次将他拉着往前走了走,待离身后的士卒愈发远了许多,才停下压低嗓音飞快道,

    “下官以为,眼下唯有自救郡中储备之草料,全然养不活这数十万头牛羊马而代郡百姓仅凭这不足一成之粮,更熬不过这个冬日将军不妨派人乔装一番,暗中联络各国游商,以半数之牛羊换成钱粮,如此,不但能补上郡中钱粮之空缺,亦能为郡中百姓发些口粮,让他们能捱到明年届时,将军只需向朝廷回禀,那些牛羊全被洪水冲走了”

    李牧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低声斥道,“庞钟本将视你为军中清流,与郭开那等奸贼绝非同路之人,你竟敢让我监守郡中之牛羊而自盗之”

    庞钟垂眸掩下精光,嘴中仍是低声劝道,“我此言确是大逆不道,但,纵便将军要按军法处置我,我亦不悔提出此计,因为,我还有良心,而非郭开那等黑心黑肺之奸贼”

    “若非我赵国君王数十年来,荒置这代郡沟渠、以致泥沙淤堵河道,即便暴雨来临,代郡绝不会四处河堤决口大水淹城,亦至多不过损失三四成田中作物,而这牧场之草,这四处之民居,更不会被决堤的河水淹没百姓们既因君王之昏聩而遭受无妄之灾,这笔债,本就是朝廷该偿还他们的”

    他见李牧目光沉沉怔然不语,正要再次开口劝,却见对方上前一步,声音几近微不可闻,

    “罢了,你悲悯万民,自是让本将十分敬重,但此事干系重大,我等今日若开了这道口子,便将把柄授与军营众人之手,往后若再遇洪灾,恐怕趁机贪墨朝廷牛羊马匹者,将不知凡几,再有,军营之中人多口杂,若稍走漏一丝风声,便会引来抄家灭族之大罪”

    庞钟忙道,“下官愿带手下亲自操办此事,绝不让人看出将军已知情,届时便是事败,朝廷亦绝不会追查到将军头上”

    李牧不知身旁这并肩作战多回的同袍,前些日子早被郭开以黄金五百斤收买了,眼下,正设法编一堆他喜欢的言辞,怂恿他犯下个滔天大错呢

    郭开要的并非是李牧一人身死,而是将在赵国颇有根基的李氏一族满门抄斩,他眼下必须拿到足够的筹码,以逼赵王下此决心

    李牧正要解释他打算到时捐出家中粮食来周济百姓,却瞥见前方大道之上,隐隐有一队驮着马车之行人,他飞快转身一跃上马,欣喜道,“前方数百人之车队,定是朝廷押运钱粮来了,本将先行一步”

    说着便扬鞭策马而去,庞钟疑惑看着他的背影,暗忖,有郭相在朝中斡旋阻拦,王上不该派人前来啊

    这般想着,他也急忙翻身上马跟着前去。

    待李牧策马飞奔而至,见一支约摸四五百人的商队缓缓在泥泞中走来,顿时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钱粮辎重,朝廷向来以重兵押运,岂会派支商队前来

    这时,对方打头的马车也“吁”一声停了下来,手执缰绳的御夫是个短衣褐赏的小伙子,形容颇有些狼狈。

    对方跳下车后,笑着拱手以赵语问道,“敢问这位壮士,不知代郡城中离此地还有多远”

    李牧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莫名有些熟悉的眉眼,边拱手试探道,“诸位可是从邯郸来的如今城中四处积水,不少民屋亦被冲毁,近日并无游商前来”

    这话,一则是试探对方是否赵军乔军来送钱粮的,二则,若对方果是商队,便暗示他们去了也难做成生意,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对面英姿勃发的小伙子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苦涩起来,他解释道,“实不相瞒,我等乃秦国商贩,从太原运了些清热解毒之草药与黑煤,本是想去邯郸售与城中富户的,夏喝草药冬燃黑煤嘛哪知堪堪行至半途,便遇暴雨下个不停歇,唉,草药与黑煤皆被淋湿,守城的阿伯劝我等,说邯郸贵人骄奢看不上这被雨淋过之货物,不如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