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混乱中,不知道弄倒了哪里的水,水滴声一声接一声,仿佛催命的鬼,但是没有人要去管。
少年躬着背,坚韧的弧度好似一张怒起拉满的弓,也是炸毛跳脚的兽。
他太伤心了。
心脏碎成一滩死水。
在还没有弄懂为何被放弃之时,为何情绪比理智先行,完全不受控制,心脏沉重的、燥郁的一下下闷痛先席卷了他。
季言矜沉默,然后是迷惘。
女孩柔软的身体被压着,难受地蜷缩成一团,看不见表情,浑圆的后脑勺毛茸茸的,发丝都好像变得透明。
他急急地俯下身环住她,温苋汀抽动一下,就不动弹了。
女孩子那么软、那么软
又那么香。
不知道是哪里的香味,脖子吗头发吗还是衣服上残留的肥皂水的香味
他循着味道,鼻尖不断流连忘返。
所有的情绪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出口。
闷着、闷着、只能闷着
热气拱在脖颈,一下一下,女孩的脖颈肌肤汗毛立起,敏感地颤了颤。
她说“你是狗吗”
少年冷冷开口“我不如狗。”
“”
他继续阴阳怪气,“狗都有主人,我有吗”
酸吧,酸死她好了。
温苋汀不敢接话,死死埋着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倦进厚厚的龟壳里面去,这样就不用面对盛怒之中的季言矜。
好可怕,他的怒火能杀死她,让她在心里死了一遍又一遍。
“你要闷死自己”
季言矜伸手将她的脑袋从个胳膊肘里薅出来,语气冷死了,“想得美,哪能给你死得这么轻松。”
他轻轻松松单手撑地,跟烙饼似的,把人翻了一面,露出女孩憋得绯红的脸,额发都被吓得汗湿,一缕缕黏在脸上,唇瓣小口小口呵着气,嘴巴里面粉红的舌尖和雪白的牙齿乖乖巧巧。
“脏死了。”季言矜皱眉,口吻隐隐嫌弃,手却主动帮她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丝,露出她整张明媚娇艳的小脸来。
温苋汀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又红了一红,索性本来就很红了,反正也看不出来。
“吓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敢的,怎么敢骗我的”
温苋汀抿了抿唇瓣,她想说,她哪里知道会这么快翻车啊
但她不敢说,怕说了会被他活生生掐死。
他现在的眼神就感觉已经想吃了她,生吃。
明明已经记不得一切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季言矜的情绪会被顷刻间点燃。
她以为、以为哪怕知道,以他的性子,也只会冷冷一笑,然后毫不在意,就像丢一个垃圾一样,把她也抛之脑后。
他那样骄傲,她凭什么以为他会为了一
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大动肝火
温苋汀想漏了一件事情。
有些感情是刻在心脏上的,而不是记在脑子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季言矜眼眶通红,“嘭”地重重一拳砸到地上,地上他纤弱的影都好像颤了颤。温苋汀被惊到,眼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都不说。
手臂失去力气,再也撑不起身体,季言矜重重压下去,沉闷的力道仿佛要把温苋汀压死。
好好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怎么长了一张比鸭子还硬的嘴巴
做错事情的是她,骗人的是她,一次又一次装作不认识的人也是她。
为什么还不肯好好哄一哄他
连一点点好听的话都不肯说。
哪怕骗一骗都不愿意。
季言矜心灰意冷。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本就冷冰冰的心脏又被冻了一层又层,裹进厚重的寒霜,好像这样就能刀枪不入。
哪知道只是他以为。
女孩子一个闪躲的眼神,就能碎了这冰制成的坚硬盔甲,毫无抵挡之势。她之于他,是火。
随着一声闷痛声,季言矜从温苋汀身上爬起来,再也不要流连这温柔乡。
女孩还惊惶的小脸暴露出来,鼻尖红得跟只无辜的小兔子似的。
漂亮的眼眸一如既往,眨动着灵犀的灿光,美得不可思议。
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少年的背瞬间弯了下去,仓惶又脆弱,像是承载了最遥远的孤独。
她有什么错
所有情绪都是他一个人的。
悲也好,喜也好,哀也好,痛也好,皆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是世上最荒诞的小丑,企图拉世上最美丽的人偶娃娃入戏。
他枯坐在床沿,杵着膝盖,一声不吭。
温苋汀抹了抹眼睛,将身上拍干净,拿过床头柜上的消毒水,默默地蹲下来替他处理伤口。
刚刚他扑地那样急,那样凶,膝盖不知道又撞到了哪里,看着比原来更加可怖一些,隐隐约约渗出点血丝来,她又气又心疼可怜地看他一眼。
可季言矜压根没看她。
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碎发遮住眉眼,挡住他的全部情绪。
安安静静。
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仿佛刚才在这间小小医务室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脆弱的、愤怒的、惊痛的少年情绪,如指间沙,风一吹就散了,了无踪迹。
尖刺一瞬间被他好好地收敛起来。
刺激的酒精也没能让他哼唧一声。
能憋死了,厉害死了。
要不是还有沉闷的呼吸声,温苋汀以为他石化了,她抿着唇,戳了戳他的膝盖。
他呼吸一窒,
然后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拂开她的爪子,语气淡淡,“不是要走吗”
他撇过脸,“走吧。”
手心紧了紧,温苋汀呐呐应声,“哦。”
嘴上这么说着,踌躇半响,盯着季言矜看了又看,也还是没走。她翻箱倒柜又拿出绷带,殷勤帮他包扎起来,小心翼翼的。
最后拉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大大的蝴蝶结绑在少年骨感线条极好的膝盖正中。
他的小腿实在流畅,皮肤也白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可以靠脸靠身材吃饭的小白脸,蝴蝶结一点也不违和。
还有点美丽。
季言矜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皱眉看了好几眼那个乍眼的蝴蝶结,还是没忍住,轻声训斥“丑死了,拆了。”
“我不。”
说着,温苋汀还拉了拉,挑衅似的瞟他一眼。
季言矜不想给这个心狠的女人看他的脸。
默默扭过头,看向一边,留个冷漠至极的侧脸。
余光却不动声色。
没有男孩子忍得了那么大一个蝴蝶结。
也不知道她怎么扎的,那么规整,还比他的膝盖骨大。
走出去,要被笑死了。
季言矜啊,冷得要死,竟然会绑蝴蝶结。
怎么这么有少女心啊,可能还会喜欢粉色。
想到这,他踢了踢小腿,蝴蝶结也跟着晃了晃,但一点都没有要掉动的迹象。
扎这么紧,可厉害死她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气死我了,就再也没人治你,是不是”
“是是是,就想气你。”
他说什么,温苋汀都胡乱点头。手上动作不停的,又拉起他的手检查胳膊上的伤口,模样认真,脸颊鼓鼓囊囊一团,上面的小绒毛金灿灿,很容易让人萌生揉一把的欲望。
少年沉默。
手心痒了。
良久,腮帮动了动,不爽地“啧”了一声。
温苋汀如法炮制,在他手臂上也扎了一个同样的蝴蝶结。眉眼乖巧低垂,一丝不苟,好像在完成世界上最精美的礼物。
季言矜扫了两眼,扯扯嘴角,“搞完了”
温苋汀侧过身,收拾医药用品,轻声“嗯”了一声。
他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当着她的面,动嘴利落将蝴蝶结一把扯了,绷带一下子散开来,在地上堆了好几圈,他笑笑,脚尖踢了踢,戏谑道“你用料是一点都不省啊。”
他说“真浪费。”
到底是谁浪费啊
温苋汀气死,瞪大眼睛看着他。
季言矜的语调陡然高高扬起,心虚地凶她,“看什么不服气”
“幼稚死了。”温苋汀低声呐呐。
“嗯幼稚说谁”雷达嘀嘀响起,季言矜挑了下眉。
“说你。”
“
哦,幼稚鬼说我。”
“屁”
“屁”季言矜抬眸,点点头“学得好了,说脏话了。”
“我以前也说。”
“是么”
“嗯。”
季言矜沉默下来,他不记得。
趁这个时候,温苋汀重新给他包扎好,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你不要再闹了。”她顿了顿,仰头盯着他漆黑璀璨的眼睛,“很多人都很关心你,你出事大家都会不开心,照顾好自己。”
“呵。”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也关心吗”
“我当然关心。”
“我都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我缺你的关心你慈善机构啊”
季言矜出言讥讽道。
但刺伤了谁他自己知道。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他冷淡的外表之下,从来都是恨也浓烈爱也张狂的性子。
问题总是兜兜转转又转回原点。
温苋汀没想到他会这么死咬不放,小声地说“我乐意就行,你管呢。”
季言矜在意疯了。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依不饶很丢脸、很让人倒胃口,但是如果情绪能控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感情若能被理智牵制,那还算什么感情,不如盘腿立地成佛得了。
温苋汀起身,他立即出声问“你去哪”
她愣了愣,说“我待会儿还有其他比赛,可能要开始了。”
他一怔,“哦。”
手指在运动裤上绞了又绞,才一脸不情愿地又问她“几点结束”
“嗯不知道,应该很快吧,接力。”
“几点开始”
闻言,温苋汀看了眼挂在医务室墙上的时钟,“半小时后。”
“哦。”
他闷着,头低垂。
温苋汀看了他好半响,看得他不自在地瞪回来,才笑着说“如果顺利,我应该很快会回来。”
季言矜的脸色这才放缓一点,漂亮的眉眼舒展开,但还是嘴硬道“谁要管你”
“好啦,我走了。”温苋汀跟他告别。
“烦人,赶快走。”
温苋汀还算接受过一些训练,虽然她本身运动细胞很一般,但比起大部分女孩子来说,爆发力还不错,不然当初在郊外那次不可能躲过陆窈。
之前班级接力选人的时候,没有几个女孩子报名,大多数人都有各自的项目,不想再多报了,偷懒的就不用说了,巴不得站在树影底下乘凉,干什么要累死累活帮班级争荣誉,如果成绩还不错,还得参加第一轮。
烦死,才不要。
温苋汀不一样,主动说想跑第一棒。
大家都很惊讶。
因为接力大家都知道的,第一棒和最后一棒尤其重要,第一棒最好就要拉开差距,开头好了,后面自然就顺畅,第一棒就是
要追上差距,如果中间有人拉了下来1,最后一棒能跑的话完全有可能反败为胜。
老师狐疑地打量了几下温苋汀的小身板,推了推眼镜,轻咳道“温同学啊,不是老师瞧不起你,但你这小身板”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都知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温苋汀个子是不矮,但是骨架比一般女孩们都要小,所以不显身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只有仔细观察了才会发现,她真的不算特别瘦,身上是有肉的,纤稠合度,生得正正好。
旁边围观的女生中已经有人笑起来了。
“噗,怎么什么风头也要出啊”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跑得了吗”
“别劝,让她去,班级要是输了怪她咯。”
温苋汀看了几眼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个人,没出声,她们可能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但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学校里面是有流传的一些她和季言矜的流言蜚语,大家都觉得是她甩了季言矜。
男生们还好,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都在暗喜,长得帅也会被甩啊,平衡了。
女生们更没什么好说的,甩了正好,两个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不是浪费资源吗分了分了,赶紧分了。
不过也有一小撮人恨上她了。
嫌她水性杨花,到处勾搭,之前跟顾执走得近,后来又来了季言矜,一点也不安分。
说她感情道德上有瑕疵,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不是个好女人。
不仅要给自己套枷锁,还当起了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宽死了,管起别人来了。
“咳咳咳。”老师瞪着说话的几个人,“废话这么多,你们来跑”
她们缩缩脑袋,不吱声了。
他环顾四周,大声说“还有没有人自愿报名的没有我点人了”
几个女生身子又是一缩,跑得没影了,老师眼睛瞪大,唉唉唉连叹三声。
温苋汀举起手,“老师我真的可以,等下课我跑给你看。”
老师摆摆手,想到不过就是一个友谊第一的比赛,又想到等下班之后还有约会,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同学你有信心,就你上了。”
“接力的同学集合啦”
哔哔哔,大喇叭响起,签到处的负责同学拿着喇叭大声喊。
温苋汀签好自己的姓名之后,接过编号,小心得用别针扣在衣服上,压了压,按得服帖。
叶子从各班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费了老大的劲,脸都差点挤变形,毕竟是班级整体性质的比赛,事关班级荣誉,多多少少都会跑来看一眼。
“汀汀啊,你真的ok吗”
她担忧地看着她,不是她对她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她们熟悉,她知道她平时有多不爱动弹,懒起来,有尿都能憋一上午,就是不肯去厕所,问就是不想动。
“现在撤还来得及,我
替你。”
叶子手肘戳了戳温苋汀的胳膊,对上视线,嘴巴一努,温苋汀就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差点笑出声。
那天讲闲话的几个女孩子自然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上回因为老师吃了一个瘪,今天信誓旦旦要找回场子。
她们装备备得好齐。
相机、手机、甚至还带了望远镜,好夸张的架势。
如果今天第一棒跑得不好害班级输了,哪怕是大家的表现都不好,她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锅都怪罪到温苋汀身上来。
有些人是这样的,集体活动不参加就算了,还喜欢指指点点。
真要她去,又不吭声。
“真是服了,一个个怎么这么闲啊,啊啊啊,一个项目不参加不滚回家睡觉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叶子气得跳脚,“我替你,我跑得还行。”
温苋汀抱住她,柔声道“你跑什么啊,你等下还有马拉松。”
“”
她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相信我,我既然参加就不会输。”
“可是你跳绳比赛第一轮都没进”
“胡狸说的”
“嗯。”
“这个大嘴巴”
叶子还想再说什么,裁判已经开始赶人了,温苋汀推着她赶紧出去,别妨碍她赢比赛。与此同时,马拉松也开始喊人了,大喇叭的声音震天响,“累死马的马拉松快来点名啦”
她恨恨地瞪了几眼那几名拿设备的女生,眼含警告。
“嘁,拽什么拽”
那几个女生才不在乎,边挤开人群边喊着,“让让让让,好狗不挡道”招来周围一通白眼,却依旧我行我素。
讨人嫌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讨人嫌的。
温苋汀咋舌,脸皮这么厚的么。
“哔”
“哔”
“站好站好倒计时了”裁判老师吹响哨子,表情严肃,扒拉开几个探头张望的围观群众。
不远处,今天一整天都格外清闲的主课老师们也凑成一堆,脸上挂着笑容,看热闹。
耳旁一声接一声的加油呐喊,即使没有当回事的同学,听着群情激昂的热血,也被硬生生拉出三分鸡血来。
“必赢必赢必赢”
温苋汀听得头皮发麻,禁不住皱紧了小脸,竖直起耳朵听信号,生怕漏听了声,抢拍或者晚拍,要被同学们嫌弃一个星期的。
“3”
“2”
“1”
“砰”,随着一声枪响,登时,温苋汀犹如离弦的箭,“蹭”地一下蹦了好远,围观的人嘴巴都长成了哦型,没想到美女在运动方面也有春天,他们一向以为长得漂亮的大多数运动不好呢。
其实都是误解啦,幸存者偏差。
长得漂亮的收到过这样那样的注视,就算本来不端着自己,被注视得多
了,也忍不住摆出一点美女的架子来。
就冲着温苋汀这猛一下的爆发力,第一棒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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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彩声四起,明明比赛还没有结束,却一副已经赢了的样子。
“太牛了,我靠,第一棒是谁啊超了其他人好远一截,后面接力的人腿没残就铁赢好吧”
“啊,温苋汀呗,不会吧,你不认识”
“啊是她真没认出来,不是传她最懒了吗今天怎么回事打了鸡血一样”
也有其他的声音
“啊啊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气死,怎么跑步也不崩图啊服了,你会不会拍图”
拍照的女生翻个白眼,“关我什么事你这么能你怎么不拍”
就是那几个跑来想来看温苋汀笑话的人,她们竟然吵起来了。
吵完架之后,她们互看一眼,又凑到一起商量
“我认识一个姐妹,可会图了,回去找她帮忙,搞丑一点就是了,然后发论坛去。”
“啊,她会不会告诉老师,我们会不会被警察抓我有点怕。”
“怕个屁,发了又删了呗,就说不小心把没的图发了上去,嘻嘻,我们年纪还小,谁怪”
温苋汀简直都无语了,怎么心眼这么大,搁路边就讨论起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几个女孩子顿时如临大敌,围在一块,齐声道“干嘛呀温苋汀,你讨不讨厌,不知道人家在聊天”
她摊开手,“相机给我。”
“不,你说给你就给你,你老几”
“你们拍了我。”
几人推推搡搡,明显一副耍赖的姿态。
温苋汀笑笑,柔柔说道“上回运动会选人那天,你们早退去抽烟了吧”她晃晃手机,“我拍下来了哟。”
“放屁,你拍到个屁成年了,你还管我抽烟喝酒”
“别说了让人看笑话。”旁边的女孩拉住怒意上头的人,让她不要往前冲。
温苋汀但笑不语。
领头的那个女孩子撇撇嘴,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她才被家里三令五申警告过,再抓到抽烟就死定了,腿打断
她抢过朋友手里的相机,丢给温苋汀,“给你你也删掉,不然我们没完”
温苋汀也不跟她废话,删掉底片,然后给她看一眼空荡荡的手机相簿,“删了。”
她瞟几人一眼,冷冷说道“别惹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个贱啊啊啊,谁打我”
相机是短发女孩的,她始终不服气,正要撂下狠话,不知道谁拍了她一巴掌,她恼怒地摸着后脑勺,回过头,却空无一人。
“你搞什么啊哪里有人”
女孩急了,跺着脚愤愤道“真的有”
话音刚落,“啪”地一下,又挨了一掌,她气疯
了,大喊大叫起来,“操,是谁,有胆子背后偷袭没胆出来对质”
啪啪啪dashdash”又是接连好几下。女孩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
哪个王八蛋胆子这么大,敢揍她
短发女孩揪着身后的学生拉来问话,“是不是你”
那人无辜死了,翻了个白眼,“眼瞎啊”
她不肯放过,又拉来好几个学生发疯,身边的人被她搞得烦死了,对视一眼然后熟练地凑到一起嘻嘻索索咬耳朵。
“咱们走,别跟她一起,疯了”
“好好好,咱们赶紧走,啊啊啊啊她又要发疯了”
转瞬间,刚才还亲亲密密同仇敌忾的女孩们溜得没影了,逃跑的姿势熟练地要命。
温苋汀“”
她默默退出人群,远远地扫了一眼接力的情况,看到最后一棒冲过终点。
是第一名。
放下心来,她兴奋地低呼一声,才冲着站在距离人群几步远的虞击点点头,朝他走过去。
温苋汀“谢谢你。”
虞击摇了摇头,扬起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来,身子虚虚一晃,露出身后若隐若现的白影,指了指,说道“是小柔做的。”
她探头看了一眼躲在虞击背后发抖的女孩,“谢谢你,小柔。”
这一声谢谢
温苋汀多少还是有点别扭的,少女魂灵曾经想害她,准确地说,她害过她,只不过没能成功罢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股怪异之感油然升起,一段时间没见,两个人不,是一人一魂,感情好似又要好了一些。
少女魂的魂体好像已经很脆弱了,薄薄一片,可以透过身体完全看到后面的景色,这是在以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害人终归是要受过世界规则的惩罚的。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双眼睛,不太敢看温苋汀,但是又很想看看她,盯一眼移开,又盯一眼,然后缓缓移开,循环反复。
虞击侧过头,一直在注意着他,笑容憨憨的,但肉眼可见多了些同以往不一样的味道,甜丝丝,腻歪歪。
壮汉柔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温苋汀心里一惊,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过,她老早就发现他两有点猫腻,但是没敢往深处想,她只觉得虞击会有分寸,而少女魂体还很懵懂。
没有想到,感情会发展地这么快
怪不得,怪不得。
虞击最近都不往季言矜身边凑了,兄弟是什么
飘飘然早就不知道了。
她很直白地问道“你们以后怎么办”
虞击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了,“不怎么办呐,温小姐,您还真是犀利直接。”
“他们知道嘛”
虞击这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吧。”
自从小季少爷大病初愈,胡狸就勒令虞击带着小柔滚得远远的,如
非必要,不要来挨小季少爷,盘问出什么线索,虞击来传话就是,防着小柔跟防贼一样。尽管虞击说过好几次,小柔现在不会再受其他恶魂控制了,她都伤得那么重了,况且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可是没人听。
胡狸让他滚远一点。
姚依依看到小柔就翻白眼。
傅齐倒是还会打招呼,但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被姚依依拉走。
好好一群人,搞得四分五裂。
大家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反正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陪着小柔不,是要从小柔身上找出点线索。
温苋汀不得不承认,虞击确实挺有勇气的,两个世界就算了,他这直接物种隔离了。
她问“不怕”
虞击笑,“怕什么唉,我心理还蛮强大的,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哦,那就是只注重享受过程了。
温苋汀心想,这种想法也挺好,但是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就始终做不到他这样的坦然和豁达。
她就是天生的胆小鬼。
“温小姐,请你原谅小柔好嘛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坏。”
虞击的眼神写满恳求。
他说着,还回身对小柔鼓励地笑笑,而小柔脸颊一红,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鼓起脸颊,好像在积攒勇气,终于在虞击又一次扬起鼓励般的微笑时,她讪讪从他身后飘荡出来。
这些魂,大抵都是不喜欢走路的。
小柔绞着手指,对温苋汀弯腰鞠躬。
鞠了一个好大的躬。
“”
温苋汀无言以对,不止越走越近,两个人还越来越像了,道歉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这种隆重劲真让人惊恐。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有一天,离别来临,真的离得开嘛
离不开怎么办
温苋汀想不出答案,也不忍心再去问如今沉浸在幸福里的人。痛苦也好,疯狂也好,默哀大于心死也好,反正总会过去的,她只是比较怕痛罢了。
“算了,都过去了。”她看向虞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温小姐请说。”
虞击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在心里踌躇好久了,毕竟让小季少爷同温小姐如今陌路,他总觉得愧疚。今天恰好碰到,就顺手整一把敢欺负温小姐的人,站出来时心里的底气也足些。
“背后指使的人真的是我的姐姐”
虞击看了温苋汀半响,见她表情还算镇定,才开口“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推测,八九不离十吧。”
听到虞击这么说,温苋汀神色不变,其实结果她也猜得到,只不过是想确认一次罢了,这么久了,她早就接受了。
“我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情,祝你们顺利。”温苋汀笑笑,“希望这样不会再刺激到我的姐姐。”
“感谢温小姐。”虞击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温苋汀摆摆手。
受之有愧,如果虞击知道她今天才和季言矜见完面,他们的计划好像已经完蛋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跟一人一魂告别之后,温苋汀拐到小卖部终于买到了一直想买的冰饮料。
提着一袋子零食晃晃悠悠在校园里逛了一整圈,凑了好几个热闹,想了想,才不紧不慢往医务室的地方走去。
她答应过他的。
医务室。
季言矜坐在床沿边,膝盖上大大的蝴蝶结很是惹眼。
他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眉眼漂亮清冷,嘴角不自然得紧紧抿着,看得出来,很不爽,很不耐烦。
不爽在要等人,好烦,他最讨厌无止境无尽头地等人。
谁也不行。
要来就快点来。
慢死了。
不耐烦的是
医务室的校医回来了,磕着瓜子,时不时盯人看,就是盯狗都不带这么盯的。
几个看起来年纪蛮小的女生站在墙角,一边偷着瞄他,一边脑袋凑一起窃窃私语。
还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也不知道成年没有。
女孩子们眼睛亮晶晶,说话声音还点大,季言矜都听到了,她们说他长得好帅。烦死了,他长的帅有眼睛得都知道,还需要说吗就不能聊点其他的
福灵心至,几个女孩们很快果然开始聊其他的了
“我们去要联系方式吧”
“啊我不敢,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凶的。”
“胆子真小,我去我去,我一个人要,你们都别加”
“怎么这样啊”
季言矜挑起眉峰,盯了会儿女孩们身上的一中校服,语气懒散开口说道“隔壁一中的呵,一中校长我能联系上,翘课来的”
“啊”女孩慌作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着一溜烟跑远了。
今天真晦气。
“噗嗤。”校医笑出声,骂他不厚道。
季言矜“阿姨,我是在教她们好好读书。”
“啧。”手里的瓜子瞬间都不香了,校医呸呸两声,连嘴里的瓜子都吐掉,“臭小子,装高冷,你小女友喊我姐姐,你喊阿姨,差辈分了知道不”
季言矜神情一僵,别扭地撇过脸去,不吭声了。
校医“嘿嘿”两声,笑得猥琐,朝嘴里丢进一颗瓜子磕得起劲,一面欣赏起季言矜臭得要死的脸色。
这把年纪了,不整点恶趣味,怎么开心嘛
“哎哟,小子脸色这么臭,难怪女朋友溜了,都不陪你”
然后,季言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变黑。
小小的医务室,一时间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砰”
门被粗鲁推开,动静还挺大。
校医立马站起来,叉着腰骂骂咧咧,“谁啊,要死啦轻点懂不懂啊搞坏了要赔钱的”
季言矜眼睛一亮,抬眸
看过去。然而并不是他期望中的那个人,他的脸色更加臭,臭得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还请漂亮的校医姐姐不要动怒哇”
这么油嘴滑舌,是胡狸。
他历经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从一众女生当中赢得了跳绳比赛的最后胜利,在众女生羡慕不耻的眼神中潇洒退场。
到处一问,才知道小季少爷竟然受伤了
根本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受伤的,听说人已经去医务室了,就风风火火赶过来。
“是谁胆子那么大想死”
胡狸咋咋呼呼凑过去,看到季言矜腿上的蝴蝶结僵了一僵,眼珠子转来转去。
“不愧是小季少爷,受伤一趟都能有艳遇哇,哪个漂亮的小姐姐,或者小妹妹俘获了你的心”
季言矜低头摸了摸膝盖上的蝴蝶结,指尖来回滑动,语气清淡至极,“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
天生敏感的嗅觉让胡狸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不敢往细了想,扯扯嘴角拉扯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来,“呵呵,我猜是小妹妹对不对”
季言矜撑着额头,一声“嗯”拖着长长的尾音从他唇齿之间挤出。
“继续。”
时钟滴滴答答,胡狸的心也滴滴答答,百爪挠心,僵硬半响,才干笑着说“一定很漂亮吧”
季言矜不置可否,只说“还行。”
还行
怎么是还行小季少爷的还行的标准是什么
季言矜没有说停,胡狸就只好继续往下猜,他这小心脏啊,拔凉拔凉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太了解小季少爷了,小季少爷也从来不会在他和虞击面前掩饰情绪。
胡狸咬着咯咯作响的牙,“个子不高不矮”
季言矜的回答依旧很模糊,“差不多吧。”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再再见定终生难道艳遇就是温苋汀”
胡狸几乎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温苋汀吧,他就不在了一小会儿,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啊
他鼓起勇气将视线重新转向季言矜,对上季言矜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受不住地移开了。
难不成,一摔就将小季少爷给摔清醒了
不得不说,胡狸真相了。
季言矜揉着眉心,一脸倦色,坦诚道“只记起一点。”
只有温苋汀会这么笨,都察觉不到。
他大概清楚,他的记性受损是因为体内的魂灵碎片造成的冲击,另一方面,他的体质本就有别于其他人,一直在同体内的魂灵碎片对抗,所以魂灵碎片在体内并不稳定,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它吸收稳定。
恰好,就在时间还短,还很不稳定的时候,他遭受了重击。
球赛结束,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但是就像断了片,剧情不连贯,身影很模糊,只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就是碎片当中的那个人,但他并不能完全确定。
连同记忆碎片一起的,还有一些不慎明晰的情绪翻涌。
直到校医说漏嘴。
直到温苋汀的脸色开始僵硬不自然。
他才真正肯定。
同时,也心灰意冷。
季言矜抬头,脸色十分平静,“胡狸,我没法再信任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