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察觉什么”
“无惨大人身体并不好。”
“”
“不好姐姐是指无惨大人不能见阳光吗”
禅院真昼摇摇头“我是说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身体并不好。即便后来成了鬼,拥有近乎完美的力量,他脸色依旧是不正常的病态苍白,看上去就命不久矣的样子,足见当初困扰着他的疾病是如何令人绝望。如果你们觉得他对我很好,那其实不是对我好,而是对曾经的他自己好无惨大人一定很爱自己。”
爱自己爱到看到有跟自己相似经历的人都要爱,他真的好可爱呀,溺爱了
珠世没有反驳。
美绪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姐姐为什么这么肯定啊无惨大人跟你讲过他的过去吗”
“自然没有。”禅院真昼回忆着跟鬼舞辻无惨相处的一幕幕,继续解释,“但他仪态很好,平日里遣词造句也颇有韵味,很多都是平民百姓无法接触的古语雅言。想来在变成鬼之前,他的出身应该相当不错。”
“哦,然后呢”
“出身高贵,还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正常的追求应该是建功立业,成为殿上人,做摄关大家而他呢,都是鬼王了,也不想着一统天下,成为所有人的王,然后光明正大驱使天下人为自己做事。反而隐在暗处,所思所想就只有一株花,徒有长生不老的最强实力,却连一个产屋敷家族都抹除不掉,可见他的政治素养几乎为0。他是如此不正常,只让我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在变成鬼之前,他身体应该非常不好,甚至,从始至终他都不曾作为一个正常人活过,一直都活在死亡阴影下,所以才会在变成鬼后,迫切想得到蓝色彼岸花,期待自己克服阳光,彻底摆脱死亡的阴影。”
“言谈举止可以耳濡目染,可政治素养这种玄妙深奥的东西,则需要日日复盘、时时揣摩身体太弱的话,根本支撑不住那么劳神的思考。”
禅院真昼敛目思忖片刻,又道,“至于蓝色彼岸花,我觉得他应该是狠狠医闹过了或许是生病太痛苦,又或是是濒临死亡太绝望,恐惧怨恨的情绪驱使他向无能的医师复仇他是鬼族始祖,霸总中的霸总,霸总中的支配者,霸总界的张三,暗夜之主,魔王,始皇帝梦寐以求的男人,会有“治不好就让你陪葬”的心理太正常了。”
“后面发现医师是正确的,但已为时已晚。纵然搜遍医师的所有手稿,也只知道缺了的那味药叫蓝色彼岸花,至于那花的模样、习性、生长地点全然不知,只能凭借医师留下的名字,含糊猜测它是蓝色的,开的花跟常见的彼岸花一样”
“你很懂嘛。”
声音幽幽响起。
禅院真昼扭过头,鬼舞辻无惨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可他耷拉着一张脸,梅红色竖瞳微微眯起,仿佛进入狩猎状态的猫,深渊般的黑色瞳仁缩成一线,冷戾的目光牢牢锁定她,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提醒她,他绝不是刚刚才过来。
珠世伏首请罪。
美绪靠在禅院真昼身边,身体瑟瑟发抖。
唯独禅院真昼,即使被当场抓包了,也只愣了一下,仰头冲他笑“不是我懂,而是我也是这样想的。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东西,只有亲手毁灭了,才能彻底抚慰内心的伤痛。无惨大人,您医闹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凭什么告诉你”
鬼舞辻无惨沉着脸,冷冰冰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有空在这里揣测我的过去,嘴里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还不如赶紧思考如何快点找到蓝色彼岸花这个时候还总是一脸傻笑,我已经开始想不通跟你立下的约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禅院真昼无可奈何“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鬼舞辻无惨神情冷戾。
一把将美绪从她身边拎过来,乜斜着那双好像不会有情绪波动的翠色眸子,眉心不虞拧成结“你最好再拼命点。再找不到蓝色彼岸花,我就会先杀了她,再杀了你。真昼,没有人能在戏弄了我之后活下去。”
“我从来没想过戏弄您”禅院真昼解释。
鬼舞辻无惨根本不听。
拖着美绪离开,看都不看她一眼。
从那之后,美绪就不再被允许跟她同行,作为人质一般的存在,留在了现在的宅邸之中。
禅院真昼再次出行之前,特意找到珠世,斟酌了很久,才道“我离开之后,还望你能稍稍照拂美绪一眼。她只是个小孩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很容易受到惊吓。如果再次发生被鬼杀队纠缠上的情况,还请不要嫌弃她累赘,更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我会努力把她从无惨大人身边带回来的,在此之前,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珠世望着她。
那双温柔的眸子定定注视了她,良久,很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你了,珠世”
禅院真昼放下心来。
背上装满衣物用品的旅行包,离开了宅邸,重新踏上寻找蓝色彼岸花的路程。
她并不是无的放矢。
无论蓝色彼岸花在如何稀有,只要它确定存在,那它就属于植物范畴。只要还是个植物,那它就不可能在冬季生长开花。
根据她从有经验老人嘴里打听到的消息可知,彼岸花这种石蒜科植物花期最长也就在8月到10月之间,所以,她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只需要再忙碌一个月。之后,再到处乱跑就属于无用功了。
是以,为了尽快做出成绩,禅院真昼连续十多天都不曾回去一趟,一直在外风餐露宿,四处漂泊。
被强留在宅邸的美绪很担心。
白天的时候就跑到门口站着,眺望着泥土夯实的土路,日日期盼着禅院真昼早点回来;晚上则缩在被子里,偷偷摸摸掉眼泪。
后来实在等急了,明明很害怕鬼舞辻无惨,却也还是鼓起勇气伏跪在他跟前,向他询问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鬼舞辻无惨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美绪唰得一下就流出泪来“姐姐不会出事了吧外面那么危险,处处都有会杀人夺财的强盗土匪。姐姐她再厉害,终究也只有一个人。而且,她身体还那么不好,时时刻刻都可能低血糖昏迷一旦遇到危险,她要怎么逃离啊谁能帮助她谁会救救她啊”
鬼舞辻无惨皱眉。
他不喜欢弱者充沛的眼泪,更不喜欢别人对他摇尾乞怜。
而现在,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全占着了想把人杀了珠世怎么还不过来把人拖走
而她一无所觉。
膝行上前,额头紧贴在地面,单薄的脊背因为啜泣不停发抖“无惨大人,姐姐是真的喜欢您,我从没见过她对哪个男人像对您一样温柔又体贴,请您相信,她是真心的,她真的不会背叛您,求您怜悯怜悯她至少、至少让我陪她一起”
鬼舞辻无惨很烦躁。
是真的又如何
她或许的确没什么恶意,但那些柔软爱怜的话就是让人很不舒服,越是妄图解释,一层层被子下藏着那颗豌豆就越让他如鲠在喉。
他喜欢的只有永恒的不变,这种奇怪的、让他如坐针毡的浓烈感情,只会令他不爽。
鬼舞辻无惨什么都懂。
他知道美绪是鼓足勇气才敢来到自己跟前说这个,明明自己都要吓死了,却还是喋喋不休陈述她们的真心,但这依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乱七八糟的感情绝对无法触动他比昆虫还冷硬的心
鬼舞辻无惨阴沉着脸。
梅红色竖瞳俯视着狼狈哭泣的少女,原本就刻薄的鬼,此刻嘴里说出的话更刻薄了。
“陪你拿什么陪她身体再不好,也不是现在的你能比的。她病得快要死了,依然有暴起杀人的能力。你能做什么遇到危险,就像现在跪在敌人面前,祈求敌人放了你们吗”
美绪泣声一滞。
然后,埋头哭得更大声了。
鬼舞辻无惨不耐烦唤来珠世,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与此同时。
禅院真昼正行走在潮湿阴凉的山谷里。
入秋后,天气愈发凉了,即使披着那件最厚的风衣,潮湿的水汽依然能轻易越过单薄阻碍,轻易浸到骨子里。
她打了个寒噤。
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去山下的镇子上买件厚实的衣物,一边顺着淙淙的水流,缓慢而稳健向上。
当她行差踏错来到这里的时候,背包里除了必备的正当防卫武器,就只带了几身应季衣物、一些简单生活用品,以及大笔现金原本还带着手机的,但在她一气之下直接被摔了个粉碎。
“我那个时候为什么生气来着”
禅院真昼到达谷中湿地,望着脚下生长成片,如海波摇曳的彼岸花丛,刺目的猩红让她神情恍惚起来。
她记忆力很好的。
虽然不太认路,方向感也不够敏锐,但她记性格外很好,只要时走过的地方,再次经过的时候就一定会认出来,比高德地图都灵敏,没道理记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所以,她只迷惘了刹那,过去的记忆就瞬间涌入脑海,那些被刻意遗忘压抑的怒火顷刻间遍袭全身
“你是谁”
阳光下。
你心心念念的人微笑说出来了这世上最可怕的话。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我们见过吗”
“抱歉,这个不能送你,这是要给哥哥的,今天他生日。想要的话,前面那家花店里就有卖,不贵,这么一大捧,也才1000日元而已没有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松手吧,我该回去了,家人们都在等我”
禅院真昼再次醒过来的时,天都黑了。
她缓缓从地上爬坐起来,单薄的衣物被潮湿的地面浸透,四肢早已冰冷不停使唤,素来苍白的脸也因为失温而显出几分青色,泪水和泥土黏在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抿了抿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心底却依旧残留着先前愤怒的情绪,身体止不住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不停从翠色眸中滚落,针尖般的恨意在心头尖叫翻涌。
杀了他们
所有让她感到痛苦的人,一个不留,统统都杀了
然而
然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