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只有一个弟弟。”
幕僚还是没撑过第二日,大理寺的人上门把尸体带走。
一块白布盖住了幕僚已经发青的脸。
夏知迟目送着他们离开。
太子有名贵珍稀的药材吊命,虽然还有脉搏和呼吸,但迟迟未醒。齐御医说若是三日内醒不过来,以后恐怕要变成活死人了。
恐怕比死了还痛苦。
整个太子府上下愁云密布,气氛紧张。
太子妃守在太子的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夏知迟见状上前劝慰了几句。
然而他还没说几句,太子妃却突然对他发难。
“是你”太子妃声音嘶哑,使劲捶打着夏知迟的胸膛,“都是你是你害死殿下的”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吃那顿饭你怎么不一起死”太子妃越骂越口无遮拦,“你罔顾人伦,给自己哥哥下毒你不得好死”
“太子妃你误会了。”
夏知迟只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幕僚临死前指认他的事情已经在府上传遍了,几乎所有人都信了。现在夏知迟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也不知道幕僚中毒后为什么这么说,或许下毒的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栽赃给他。
可他一个异族人生的皇子,根本没机会争夺储位,对方处心积虑栽赃他是为什么。
夏知迟眉头紧蹙,面对哭闹的太子妃他没有躲闪,任由对方抓着他发泄。
一个哭了那么久的弱女子,打起人来算不上多疼,夏知迟知道她现在需要这么一个发泄渠道。
太子妃哭闹了好一阵,终于力气耗尽晕了过去。夏知迟看着侍女们把太子妃带走,嘱咐他们好好照顾。
齐深一大早就去了宫中,赶在给太子扎针的时刻回来。
宫中的情形看起来很不乐观,夏知迟感觉齐御医的脸色比昨晚还要难看。
“宁妃失踪了。”齐深看向夏知迟,“就在昨天清晨,负责监视她的人最后看到的是五殿下您身边的近侍。”
“难道真的是她下的毒”夏知迟思索着,可是她都被监视那么久了,是怎么胁迫或者买通太子府的厨子的
齐深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二皇子的人传递给他的。
今天皇帝的状态看着很不好,骤然经历这样的事情,哪个做父亲的都不会好受,皇帝对大皇子还是有感情的。
他命令齐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治好太子。
齐御医有苦难言。
“治不好会怎么办”夏知迟紧张。
“还能怎么办。”齐御医叹气,“给太子陪葬呗。”
这种威胁他听多了,以往那些病倒是真能治,太子这个,是真的难办。
“那怎么办”夏知迟不希望看到再死人了,“要不您找机会跑了吧。”
齐深惊奇地看了夏知迟一眼。
这段时间齐深除了送药以外很少跟五皇子单独接触。
二皇子对他有恩,他一直暗中为二皇子效力,最初二皇子和五皇子关系转变时,齐深只当二皇子在做戏,谁知道这段时间看下来竟是真的关心。
他更没想到这五皇子自蛊虫取出来后还真的变了一个人,都会替别人着想了,难怪二皇子现在对他像亲弟弟一样。
这西族的蛊虫真是神奇,可惜当时是直接用药消解了,不然他真想找几只研究研究,以往的记录里也没说过这蛊虫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啊。
“齐御医”夏知迟看齐深在发呆,提高音量提醒道“要不您现在就走吧。”
“现在不行。”齐深摇摇头,“该跑的时候我肯定第一个跑。”
门外隐约有人声靠近。
齐御医抬起手抓住夏知迟的手腕探了探脉,顺势把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张塞进他的手心。
齐御医伸出“二”根手指。
房间外,大理寺的张大人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五殿下在吗”张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刚请示过陛下,恐怕还是得麻烦五殿下跟臣走一趟了。”
“行。”夏知迟点点头,右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把小纸片收进袖中。
“走吧,张大人。”夏知迟起身示意张大人带路。
张大人没想到夏知迟这么好说话,受宠若惊。
说是押人,实际是请人,高头马车立在门口,内里软垫熏香齐备,看起来是大理寺能找到的最好的车驾了。
夏知迟上车后张大人也颤颤巍巍地骑上马在前面开路,马车周边十来个护卫环绕,不知道是看守还是保护。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夏知迟闻着车里不知名的熏香昏昏欲睡。
“不行。”夏知迟掐了自己一把,不能睡着,他得清醒起来。
夏知迟打开他哥拜托齐御医送给他的纸条。
此案蹊跷,真凶未知,大理寺牢狱内反倒安全,万事小心。
竟然连他哥都不知道是哪一方动的手,真是怪了。
夏知迟思索着,他伸出手在对着马车车壁写写画画,试图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可惜,他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太多地方对不上了。
五皇子的母妃宁妃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大皇子去查了什么案子为什么兴高采烈的去,愁眉不展的回来,回来当晚就被下毒,这案子之前是霍霄查的,那霍霄呢,他有没有出事
或许是夏知迟心有所念,一阵风吹过,马车的窗帘飞起,骑着马的霍霄正从马车旁经过。
霍将军风采依旧,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他。
“霍霄”夏知迟喊了一声,对方朝着他看过来。
眼神是淡漠和厌恶的,转瞬便错开。
“可恶”夏知迟咬牙,亏他还在担心对方有没有事,看这样子可是好的很呢
霍将军的马走远了,他用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对五殿下毫无兴趣。夏知迟扒着马车的窗口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嘴里小声的嘟囔着。
走在马车前方的张大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大理寺到了,五皇子被张大人亲自送进了牢狱。
夏知迟曾听人说过大理寺的牢狱堪比十八层地狱,吃人不吐渣,大罗神仙进去都得爬着出来。
他看着自己身处的干净囚室愣神,这虽然比不上太子府的客房,但也不差啊,床榻平整,被褥整洁,还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几本当下最时兴的话本和游记。
“委屈殿下了。”张大人似乎觉得这个连夜收拾出来的牢房不太好,小声说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准备更好的,五殿下需要什么可以跟狱卒说。”
“不先审问吗”夏知迟不太了解流程。
“殿下说笑了。”张大人低头,“我哪里配审问殿下,此案主审陛下还没确定,到时候由他来安排。”
“不过我听说”张大人欲言又止,眼珠子转个不停。
老狐狸,夏知迟想,这就是等着我追问吧,我偏不问。
夏知迟跟没听见一样在椅子上坐下,继续四下打量这间宽敞的囚室。
张大人果然按捺不住,主动上前接着说“我听说有人提议让霍霄将军审理此案,也有人举荐二皇子,这两位都跟您不对付,您可要小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夏知迟不耐烦地摆摆手,霍霄虽然讨厌他但是不至于公私不分,他哥就更不用说了,夏知迟从没担心过自己出不去。
“不知道殿下更倾向于让哪位来”张大人神秘兮兮地说道“老臣恬列大理寺之首,陛下说不定会听老臣的建议。”
“哦”夏知迟拖长声音,原来这老狐狸是想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啊,拐弯抹角的没什么意思,再说了五皇子像是能听懂这些暗示的人吗
夏知迟继续装死,张大人无奈退下。
与此同时,霍霄到达天香阁二楼的包厢,二皇子夏知秋正在房间内等着他。
“我刚刚看见你那个弟弟了。”霍霄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他怎么样”夏知秋问道。
“真是奇怪。”霍霄放下茶杯,反问道“你不问问是哪个弟弟吗”
“我只有一个弟弟,他不能有事。”夏知秋知道霍霄是聪明人,所有的变化都瞒不过他,眼下形势对阿迟不利,他想要霍霄帮忙就不能继续隐瞒了。
“先皇后到底是怎么又生了个儿子养在宁妃那的。”霍霄最近一段时间查遍所有记录都没有收获,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的确是宁妃所生,但内里的灵魂是我的弟弟。”夏知秋决定挑明,至于霍霄信不信他还真不好说。
“你”霍霄沉思。
夏知秋“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疯。”
“好,我信你。”霍霄联想到过去,突然想通了一切,“三年前的你跟现在的你也不是一个人吧我印象里的二皇子是不会写信跟我对骂的。”
“不”夏知秋想摇头,但细想从某种意义来说霍霄说的也是对的,便点点头。
果然如此,霍霄恍然大悟。
“所以阿迟到底怎么样了”夏知秋追问。
“他很好,脸比上次见时还圆了些,人也有精神。”霍霄回忆着夏知迟小声骂他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能不能别这样笑。”夏知秋很不爽,他更希望看到霍霄之前那副嫌恶的样子。
“怎么”霍霄扬眉,“害怕我真看上他啊”
夏知秋没有回应,但默认了。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跟他弟弟接触后还讨厌他的。夏知秋愿意把这称之为一种天赋,人见人爱的天赋。
当然,他弟弟值得被所有人喜爱。
“别想多了。”霍霄非常坚定,“这种吵闹的小朋友还是远观的好。”
夏知秋“你最好是。”
这时,外面有人一轻一重地敲了两下门。
“宋大人请进。”夏知秋朗声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