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典雅庭院
白沙点缀的湖泊边缘栽满了梅花,此时正是梅花绽放的时节。因为是冬季,冷冽的寒风刮过我的脸颊,像钢刷一样带给人阵阵的疼。
又穿越了。我不得不无奈地去面对这回事,这里似乎是他人家的庭院,如果旁人见了我,会不会认为我是小偷呢
十五年里,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忧虑。
色调相当深的木头构成了这里的长廊,我远远地看见了前方的亭子,建筑物们一览无余。也许是冬天的缘故,除了梅花,其它植物都只有根竿子,庭院里显得光秃秃的,看着有些许萧瑟。我们学校里种了许多松柏与长青,就是为了应付一个季度的冰冷寒意,那些树都长得太高大了,似乎会一直长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超过房屋。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终于见到了活人,留着长长的黑发,穿得也毛茸茸的,看上去像是个女孩。
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毕竟我是突然出现在她家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可我的踌躇不定一下子没了用处那女孩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一下子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对方长得十分秀丽,可看起来不太健康,面孔泛着一种太过分的白。我很熟悉那种脸色,那是身体虚弱的人特有的苍白。
因为并非本意的闯入,我忍不住朝对方鞠躬道歉。
那女孩咳嗽了两声,我再抬起脸的时候,只看到对方的脸颊上升起两坨红。
“你是谁”她的质问差点掀飞我的天灵盖。
我一直没太敢看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让我解释,我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女孩说完那句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帕捂着嘴唇,我听见她喉咙里的痰鸣,她的喉头堵住了,有些呼吸不上来。
又对对方说了句不好意思,我顺着对方的背从外到里、从下到上叩击着。
女孩用双手捂着嘴,咳嗽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疼。
突然间,我发现了令人意外的东西。我的第一印象误导了我,“她”并不是女孩,而是个年纪比我小的男孩子。
随着一声响亮的咳嗽,对方一下子没有气。洁白的手帕上攒着一滩鲜红色的污血,对方的脸蛋比刚才更白,身形看着也如纸片般摇摇欲坠。
我扶着他的肩膀,生怕他因为无力摔在在一旁。
生病的人有多辛苦,我也见识过。我们班的素山同学素山恋雪从小体弱多病,十四岁的时候,身体才渐渐好转。素山告诉我,以前的时候,她连坐起来呼吸都觉得困难。如果不是狛治和爸爸日以继夜地照顾她,她说不定都活不下去。
我见过素山狛治,他比我们大两个年级,看着是个十分能干、坚定的少年。同时,他也是素山同学的未婚夫。
望着自己手帕上的血,这个陌生男孩的气血一下子变得浑浊了起来。我感受得到他的痛苦,他的愤怒这些都是我通过观察他的皮肤颜色、脸上和眼睛里的表情得出的结论。
他似乎没功夫来理会我,因为病痛,他连喘气都是轻轻地,更别提大声讲话了。
哪怕他咳嗽成这样,我也没发现其他人都靠近。一排排的房屋连得这么长,附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大家是对此见怪不怪了吗这么冷的天,除了毛领,他里面的衣服看着也很单薄。
我们家没有身体差劲的人,虽然会有小病小痛,但家里还有一位医生。
少年用手抓着自己衣领,几乎是嗫嚅着“滚。”
哎,我好像真的不该惹对方生气。
但我真的也不是故意的。
我放轻自己的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可重要的问题来了,我究竟往哪走,才能走出别人家的庭院呢
“请问出口在哪里呢”
少年没吭声,也没做指引,只是愤恨地看着我,梅红色的眼珠盈盈的,闪着淡淡的泪光。
我看,还是由我自己找吧
千辛万苦,我终于离开了这里。望着这座大宅邸以及两旁的建筑,那统一的古式风格不禁让人肃穆。
路走得越远,我越发觉得这里不简单。不经意间,夜色深沉,惟有天空中的少数明星闪烁着。
大路上传来了轮子转动的声音。
远远地,一辆牛车缓缓驶来。
我走到路边,牛车稳稳当当地从路中央行驶过,但是,一只庞大的妖物的脸笼罩了牛头,妖物之大与牛之小,形成了过分鲜明的对比。
车上有一位姿态风雅的贵公子,黑色的长发同瀑布般垂下。他一身白色狩衣,模样如野村万斋饰演的阴阳师。
那个人的眼神与我对上。
青年拉开帘子,询问道“如此夜深,何故在此”
我是迷路了,这话可是千真万确,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回回宿舍的路。
狩衣公子语气温和,说起话来又如玉珠落瓷砖一般干脆。
“既然如此”
“谢谢你。”我诚挚地朝对方道谢,但有些犹豫。
狩衣公子提出,让我去他家里过夜。他晃悠着折扇,“夜晚的平安京可是很危险的。”
捕捉到关键字的我不由去想,上次是大正时代,这次是平安时代,下次可能就是侏罗纪了,总觉得怎么准备都没用。
心里不禁浮出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因为青年坐在牛车上,我不得不稍微抬起头,“请问您的名字是”因为提到了平安京,再加上对方的打扮与自身的风雅,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狩衣公子的眼睛其实微微上挑,看着很像狐狸眼。
直到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才发现,原来真的是野村万斋啊。
“在下安倍晴明。”
比起在野外露宿,去传说中的阴阳师家里留宿一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是传说级别的阴阳师。
穿越也算是拿了大额彩票吧。
比起遇到什么凶神恶煞的妖怪,一位大阴阳师显然十分有诱惑力。
我大概是赚到了。
“我是缘一。”
就这样,我登上了阴阳师的牛车。晴明的车架上并没有车夫,代替行车的正是那巨大的头颅。刚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我的心其实还跳了一下,就算是看恐怖片,我也是会被吓到的。
晴明比我高很多,他是个高挑的美男子。文学作品包括艺术创作文学作品里描述的内容果然都不是盖的,主流的美惨强里他就占了两。
“这是飞头蛮吗”我指的是驾车的“车夫”,课本里有简单描述过它的形象。
“正是。”
“我听说人们对妖鬼避而不见,是怕它们从自己身上夺走重要的东西,你不怕吗”关于古平安时代的小说里,有很多这样的志怪故事。
“虽有无差别害人性命的妖,但大多时候都是冤有头债有主。”
“有些约定,是不能轻易许下的。”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座府邸前,围墙低低的,模样和寺庙差不多。
晴明招呼飞头蛮离开,只见那妖怪消失不见,地上余留一张符咒。
晴明又说,“名也一样。”他推开大门,紫藤花瓣簌簌地落下。
“只要得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主宰了这个人的命运。”
晴明的劝诫对我这个“外地人”来说的确很有用,在这个的确有妖怪的世界,倾听专业人士的建议总归是不会错的。
一位妙龄女子问好后端上了酒。
我的若有所思落在了阴阳师的眼睛里,他已经落座,明月的清辉衬得他更是俊美非凡,“唤她为阿雪便可。”
我没动杯子,因为未成年人饮酒是犯法的。虽然穿越了,但我依然记得自己是一名十五岁的中学生。
杯中的酒水表面上泛起波纹,晴明笑着说““再尝尝吧。”
此时,酒已经变成了茶水。
“像魔术一样。”
“魔术又是何物呢”
“就像是杂技,有些魔术很神奇,很多人都觉得是神秘的力量在操纵。”斟酌后,我觉得这个词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
“咒术又何尝不是魔术呢”晴明这就用上这个新词了,“虽然圣上专门成立了阴阳厅,可有些人仍认为是弄虚作假。信与不信,都在一念之间。”
我隐隐品尝出一丝现代打工人的悲哀,“工作很累吗”
晴明抓着酒盏,朝天上的月亮敬了一杯酒,“这就是职能。”
晴明让阿雪收拾了一间客房给我,阿雪离开的时候,我再次注意到她没有影子。
果然,是妖怪吧。
真是好大的能力。
第二日,我打开门,依然停留在这时代。
第三日也是如此。
我不能如此叨扰晴明,便决定出去找点事做。晴明是位居四品的官员,所以他的消息也很灵通。
“我听说藤原家的万最近在招美男子,或许是个好去处。”
“我还没有成年。”
“行过元服便是成人了,不过我猜你的家乡并没有这个习俗。”
我虽没有告诉晴明我从未来而来,但我的异样举措与话语,他大致猜到了些。平安时代,行过元服礼便是大人了,通常在13岁到16岁之间,但也视具体情况而定。
我的年纪在这里也算是大人了。
晴明宽慰我,比起男女关系,万更在意咒术,尚未有恋情。”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位“万”,接待我的她的使女,红叶。红叶是个扎着小辫的瘦小女孩,但干起活来却很有力。
红叶说,其他人都被吓走了,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
我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我见到“藤原万”。
乌黑的长发,浑身上下一丝不缕,胸脯和下身都裸露在外面。
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圆眉和殷红的嘴唇,红唇妩媚得像要杀人。
我以为她的名字叫做藤原万,其实她没有姓氏。
她只是“万”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