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衣服的诸伏景光回来时,正好看见柏图斯在和安室透说些什么。
黑发青年的眼神着实咄咄逼人,即便知道柏图斯的眼睛投射出来的情绪可能不像大部分人想的那样,但诸伏景光第一反应还是把他们拉开。
卧底的直觉告诉他,不这样做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棘手的问题。
于是他装作在酒吧偶遇了朋友这本就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计划,而后脚下拐了个弯,向柏图斯所在的吧台右侧角落走去。
“晚好,一杯柠檬水。”他很自然地坐到了柏图斯的右边,对调酒师道了声谢。
“真巧啊,你们在聊什么”
动作间,诸伏景光与左边的安室遥遥对了一眼,幼驯染眼里的激动隐晦却饱满,好像拧开闸就要溢出来了。
诸伏景光
他只是去碰了个头,怎么zero搞得像他死者苏生了一样
而且离远看,你俩的吧椅中间都够钻三条狗了,怎么人还贴在一起啊战略后仰jg
“没什么。”柏图斯退回得体的社交距离,有些失落地将已经说出一半的话舀回去。
不过他没心没肺惯了,很快就将刚才的话题抛在脑后,在调酒师离开后出声询问道“事情办完了”
没事的,以后他们有大把的时光相处,反正都在一个组织,人又跑不了。
诸伏景光颔首“完成了。”
不搞快点儿他怪忐忑的。
“不过进酒吧之前,我看到有一伙人在附近徘徊。那些人好像在迫切地找什么,其中有几个口袋形状不太对劲,应该是枪。”
身为行动组,并且在卧底培训时期就将技能特意往枪法上强化,诸伏景光在情报搜集方面虽然也很优秀,但到底没有安室透那样精通。况且诸伏景光和柏图斯才回日本两个星期,这也只是诸伏景光第二次来这家酒吧,平时的管理都是靠和店长邮件联系。
所以即使知道这边近期比较乱,但他对这里的水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只知道个大概。
“是在抓人,只是这个抓人是为了争地盘。”柏图斯见怪不怪,“听说前些天这里一个小帮派的领头羊暴毙了,私生子窃走大半财产后带着后妈跑路,那个帮派现在忙到焦头烂额,于是附近的牛鬼蛇神都想分一杯羹。”
柏图斯将琴酒的话原封不动复述出来。
诸伏景光“”他知道这段,不过这是哪个情报员呈给柏图斯的,怎么像在聊八卦。
安室透接过话题“是平田组吧领头是搏徒起家,家底不赖,可惜据传私生子逃走的那天炸了本家的宅子,在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柏图斯点了点头“而且到现在人都没被找到。”
诸伏景光猜测“有没有借买鱼船逃到国外的可能”
安室透否定,边给幼驯染透露信息“平田组暗地里的眼线很多,并且对关口,尤其是横滨港附近的控制力度很强,那个私生子不会也不可能从那边逃出去,何况还带着人。”
走水线这东西可不像工厂打螺丝,随便换个人来做都行,就连组织在东京湾的两条线都被平田组把在手里,足以见得平田组在这方面的实力。*
这里的位置靠近港口,搜捕的人的确容易灯下黑,但你想到了,那帮人精一样的家伙会想不到吗
“确实。”诸伏景光消化完情报,总结道“不过这和我们没关系,而且这家酒吧只是做些中间商生意,想来只要保持下去,也不会被牵连。”
说着诸伏景光压低声音,往柏图斯那边凑了凑“柏图斯,你今天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没有的话还是走吧,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柏图斯见此,猫着腰同样小声回道“没有了。”
总觉得他要是说有,绿川就会生喝了他。
柏图斯将剩下的大半瓶柏图斯推给诸伏景光,在后者你怎么又点了不喝的眼神下讪讪笑了笑。
“咳咳,好了,等安室喝完酒我们就回去吧,不然明天”
这时,一名侍者突然几步来到他的身边,在几人有些戒备的态度下,弯腰耳语道“大人,店长想请您过去一趟。”
“店长”绿川不是才和店长见过吗
柏图斯下意识拧起眉,却听那人又道“店长说,关于您一直交代的事,他有了些眉目。”
一直交代的那不就是回原世界
柏图斯猛地站起身,吓得身边的两人往旁边一仰。
“那还不快啊,稍等。”
他倒退回来对二人交代道“你们继续,我先去看看,没事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跟着侍者走了,边走还不忘整理有些乱掉的半长发,将脸尽量挡在发丝后面,躲避他人投来的视线。
安室透“”
诸伏景光“”
两位被玩弄了心跳的卧底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语。
“咳。”诸伏景光率先缓过神,轻咳一声“他一直这样,突然就会变得风风火火的,不过大部分时间还算靠谱,不用担心。”
安室透心情复杂地看着诸伏景光,心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话的方式不像下属,反而像溺爱偶尔发神经的奶牛猫的家长。
感觉好友已经变成奇怪的形状了,但他能怎么办
金发卧底捏住波尔多杯的杯脚,轻轻摇晃,随后在红色的潋滟中举杯,对着隔了个位子的同期掏出准备好的营业式笑容
“好吧,那就等他回来”
“啊啊啊啊啊”
“死人啦”
安室透淦。
笑容中道崩殂。
发出尖叫的那桌,安室透还有印象。
具体来说,当柏图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身后靠近内门的位置,两男一女的纠纷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当时一位男性在激动地说些什么,桌子被拍得砰砰直响,女人则不屑地抛出冷笑和讥讽,剩下的男人唯唯诺诺,在这场争吵里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而现在,活着的男性依旧在破口大骂,只不过外强中干,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女人惊魂未定,抱着自己的包靠在墙边。
死掉的是哪一个,十分明显。
但是柏图斯前脚刚走,后脚就死人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安室透沉默了。
诸伏景光也沉默了。
但他的沉默更绝望一点,以至于面部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诸伏景光竭力遏制自己不要想得太冷酷无情,这不符合他正义的真实身份,但
死人你不要在这里死啊又把柏图斯卷进来怎么办
这种糟糕的想法只持续一瞬,诸伏景光就冷静下来,准备和安室透先撤。
他们位置虽近,但进来之后又没有挪地方,讲道理怎么都怀疑不到他们身上。可卧底期间还是尽量不要被带入无关的纷争里为好,尤其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死亡事件。
少参与别人的人生,才能幸福一生。
可命运就是那样,有些事越担心越会往坏的方向策马奔腾,任谁也没想到,这个酒吧里会有下班来喝酒的警察。
“请各位暂时不要走动,我是搜查一课的深山森治”
深棕色头发的男性拿出警官证主持大局。他们那桌坐了三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但现场经验却相当老道,另两人在深山说话时已经开始安抚躁动的人群了。
没过多久,其中一人就拿着一只杯子快步走过来“死者喝的酒杯杯沿处有苦杏仁味,推测是氰化物中毒。青川已经通知警署了。”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那人戴着手套将杯子展示给深山森治看,深山稍作沉思,颔首“麻烦你了,小泉君。”
他抬眼看向表情都不怎么好的两位嫌疑人,语气不容置疑“两位,劳烦简单陈述一下事件经过吧。”
闻言,一直没出声的女性忽然开口“警察先生,我觉得没必要找凶手了。”
“哦怎么说”
在深山怀疑的审视下,穿着干练的女人指向一脸紧张的西装男,厉声道“刚才我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他在逼着平野喝酒,平野就是被他杀害的”
“而且你也看到了吧。”
她的手指移开,指着被另一位警察拿在手里的酒杯,恨恨道“那只酒杯杯口碎掉了一块那原先是他的酒杯现在出现在平野的位置是什么道理”
“等、等等就算这样也不能判断是我杀的吧”见周围的人开始对自己怒目而视,西装男连忙摆手,神情惶恐
“虽然平时看平野畏畏缩缩的样子很不爽,但我也不至于杀掉他啊那时我只是想劝他多喝几杯而已”
他又转向女子,怒视道“要论作案动机也是你更大吧,宁子这家伙不是你的前男友吗,你可是一直嚷着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你也说是前男友了,他半个月前就和我和平分手了,查过我们通话记录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宁子往后退了一步,迅速反驳道“而且是你今天说要约他出来的,你们之前还是一个班组的同事呢”
既然是现任前任的修罗场关系,为什么还要在同一桌喝酒啊
这是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持续的吵闹中,深山森治捏了捏鼻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别吵了,嫌疑犯就你们两个,一会儿都去警局走一趟吧”
总共就两个人,这还不一锅端走
“不还有一个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颓势,西装男突然跳起来,慌慌张张地高声叫道
“我要举报还有另外的嫌疑人”
围观群众里,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眼皮同时一跳。
“那个人大约要去后台,正好路过平野身后,平野抬手时还不小心挡了对方一下”
“他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正经人谁会大夏天戴口罩、穿一身黑,还避着人群走路啊说不定就是他给平野下的毒”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一下子就拉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啊,正经人谁会穿成那样过夏呢更别说这里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场所,说不定是黑道的家伙觉得被冒犯了,心生杀意,或是干脆来寻仇的。
眼看话题被带偏,深山森治正要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西装男抬手一指,朝着内门喊道
“对,就是他人是他杀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一点。
才从门里走出来的柏图斯“”
他抬手指上自己的鼻尖,歪了歪头
“你是说我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