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柔对两个小家伙道“刚刚不还找父皇呢吗现在父皇就在这里, 怎么不过来了”
楚明臻看一眼小凳子,从上面抓一个珠花过来,递给楚琸。
楚琸没伸手接。
楚明臻看着他。
他低头看楚明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楚明臻仍盯着他。
楚琸推了下他小小的脑袋,道“这会儿不怕朕了”
他用的力气不大,楚明臻只被他推的晃荡一下, 仍坚持着把珠花递给他。
楚琸接过,放在桌子上。
楚明臻才扭身离开。
于柔将那珠花拿起,别在自己发上, 朝向楚琸,展示给他看,问“好不好看”
楚琸端起茶盏, 抿一口, 没有回话。
于柔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自己走到梳妆台前, 找找铜镜,道“臣妾觉得好看, 皇上那有什么好的, 可还要送过来。”
楚琸心道哪次短了粹幽宫
于柔边打开柜子去拿绣筐,边与他道“皇上。”
她“嗯”了一声,是强调楚琸听见没有, 得了好的还要送往她这里来。
不是她非要这种程度, 现在后宫凋零, 万一以后人多了, 不说多, 万一以后来了个重量级的呢,她得要点承诺,让他记得。
楚琸“等什么时候贡上来,让施林州送来给你挑。”
于柔笑笑,拿起绣筐中的绣线与荷包。
她又想绣着玩了。
坐上软塌,将绣筐放到桌子上,光线照进来,绣东西不累眼睛。
于柔问道“臣妾估摸着,这时下朝,也有些晚了,朝政之事可是辛苦”
楚琸下意识道“不辛苦。”
于柔又忍不住笑笑,没有再问话,一心一意的绣自己的东西。
两个孩子时不时发出响动。
楚琸的目光被吸引去,楚明臻抬头,视线与他相撞。
楚明臻的眼睛像猫的眼睛一样,圆圆的,大大的,里面藏着一颗黑曜石般。
楚琸见过他曾经防备警惕的如同小刺猬,现在已从他眼睛中望不到那些。
小小的他已经把那些都忘记了吗
阳光下,于柔低着头绣东西,光线搭在她的朱钗和发丝上,朱钗发亮,发色微棕。
“楚明臻。”楚琸喊楚明臻一声。
这个异样甚至惊动了于柔。
“楚明臻”这三个字从楚琸口中吐出多陌生啊。
楚明臻抬眼瞧年轻的父亲,抿抿唇把手背在身后朝父亲走过去。
楚琸又道“没什么。”楚琸不再看楚明臻。
楚明臻走到父亲膝前后又见父亲不再理他,便又走开。
楚琸却想起今日朝政御史中丞说蜀地多雨之事。
“入春以来京中也时常下雨。”楚琸道。
于柔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将手中的荷包放回篮子,绣线收了放回篮子,将篮子放在一旁,手放在,坐在榻子上好好听楚琸讲话。
楚琸皱眉,“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雨较往年更多一些”
这问话可把于柔难倒了,于柔就是搜遍原主的记忆,也不可能搜到这么细节的东西。
但她还是顺着楚琸说,“今年确实常下雨,不出月余就下了三场大雨。”
楚琸看向窗外,皱眉,“御史中丞考察了蜀地的水道。”
于柔还是有一些敏锐度的,几乎一下接道“要财政拨银子去修大坝吗”
她这话一出口反倒楚琸愣住。
在楚琸心里,她应该是只知珠宝首饰的闺中妇人。
于柔问“皇上愁什么”
楚琸愣一下就回神了,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许多事情他也不会那么在意。
既然于柔能搭两句话,他也就大方道“西北战况胶着,西南又要修河坝,这事能允吗”
但他真正顾忌的不是这个,在朝堂之上,他一口反驳掉御史中丞的提议,不为别的,因为这事正中三皇叔下怀。
于柔“您有计较还烦什么”
楚琸抬头看于柔。
虽是看她,脑中又是各种事翻飞。
从渐渐掌握朝政一来,他做事基本按照一个准则,自已不愿的不做,自已愿的,别人如何推阻也要做。
如果有例外,就是三皇叔坚持的,不管他愿不愿做,都不做。
他从未想过一意孤行的后果,也不在乎哪天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就像他不害怕待在被人安插满钉子的御前随时有可能被谋杀一样。
而刚刚楚明臻那一眼望进他眼中,他内心仿佛触动了一下。
就在那个宁静的片刻,他觉得他对御史中丞的驳斥似乎有些鲁莽。
楚琸坐不下去了,道“你在这里坐着,晚上朕再过来。”
于柔点点头,他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于柔也搞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楚琸走过,楚明臻爬上他刚刚坐的位子,两只小腿盘着坐着。
于柔捏捏他的小脸,“干嘛呢。”
楚明臻扭头,好似看到软塌上有什么东西,弯腰低头去看,是一本书,他拿起,递给于柔。
于柔接过,翻开看看。
她没有印象,不是粹幽殿里的。
即使是粹幽殿里的,锦和和静棋收拾东西也该收拾起来了。
这是刚刚楚琸拿来的。
于柔趴到窗口去看,看到楚琸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倚在窗框上,直到楚琸的背影完全消失。
她还在看。
有那么一瞬间觉察到一丝落寞。
于柔打开书看。
也是将治国之道的。
她想给她带这干嘛呢,她在这后宫中,可用不着这玩意儿。
但于柔静下心去看,有一些是能看懂的,多亏了好几年的文言文学习,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加成。
于柔在现代,每读到古文,或者古文的题,都觉得头大,但此时竟能耐下心看完一篇又一篇。
她回过神来觉得有些神奇,但是想到书是楚琸带了的,又勾了下唇角。
她甚至笑着对楚明臻和楚世轩说一句,“以后要像爸爸一样爱学习。”
对楚明臻和楚世轩而言,他们哪里知什么是爸爸。
于柔不管,她抬头,透过窗望天,眼里还漾着笑意。
今天还想去给楚琸送饭吗
嗯太麻烦了,等晚上再见吧。
中午并不能去给楚琸送饭,不为别的,因为还要给前往定国寺的柳青青送行。
于柔并未只让香萱去棠梨宫传消息,她亲自去了。
柳青青已没有竞争力,她又要院里深宫去寺庙住一段时间,自己若连送行都不过去,未免太冷漠,太没有人情味儿。
柳青青得知皇上允她去定国寺短住的消息时,三分开心、三分不开心、四分彷徨。
远离是因为没有办法,并不是喜欢那种生活。
于柔叮嘱她“多带些衣物和药材,需什么派人回宫来说一声,本宫让人给你送去。”
柳青青这时也终能毫无怨恨的与于柔说句话,“多谢贵妃娘娘。”
于柔“散散心早些回宫来。”这便是客套话了。
柳青青笑笑,点头。
心中也不那样想。
于柔交到过后就回到自己宫中去,柳青青被宫中的车马一路送到定国寺。
柳青青到定国寺,她写给大理寺卿夫人的信件也到定国寺。
大理寺卿夫人看罢便写下帖子,送到对门。
丞相夫人正在看几幅女子画像,桌上摆了四五幅,手里有一幅,嬷嬷怀里抱一幅。
阮竹月把自己手中的那一幅甩到桌上,“都是好的,也要人家能看上。”
嬷嬷道“夫人说什么呢,咱们可是丞相府。”
阮竹月手支着额头,没有说话。那不是低的她看不上,高的人家又不愿意。
门外有丫鬟进来,递过来封拜帖。
阮竹月一天接的帖子没有十封也有八封,不好奇,道“搁下吧。”
这封拜帖特殊,丫鬟得说一下,道“夫人不知,这是对门的送来的。”
“嗯”阮竹月起了,一展笑颜,眉间的愁都没了,笑道“她给我送帖子”
他们两家可是势不两立啊。
阮竹月接过看看,才知柳张氏邀她去定国寺。
阮竹月道“她邀请我去定国寺做什么”
阮竹月身后的老嬷嬷也不知,没有回话。
阮竹月道“那就去看看。”
她说罢就去换衣服,整装出行,柳张氏就在大理寺卿府门前等候。
阮竹月看她挑眉,道“今儿柳夫人哪来的好兴致”
柳夫人压下怒气,笑脸相迎,“我与丞相夫人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两家住的那么近,竟也不曾一起同行出门过,今日有些事去定国寺,特来要丞相夫人一起。”
阮竹月想看她卖的什么官司,客套一句后便与她同行。
到了定国寺却见个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事。
柳青青那样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回到府中去就笑的合不拢嘴了,带于文瑞回府,忙对他道“老爷,你可知碰到了什么好事柳家那姑娘不中用,想出家呢。”
于文瑞没有接话。
阮竹月继续道“她入宫妾身还替贵妃娘娘担心,现在她却有了出家的心思,妾身可要入宫去和娘娘说声,全了她的心思。”
于文瑞“这也值得你乐。”
“怎么不值得乐了她离了宫,贵妃娘娘和两个皇子可就一宫独大了。”
于文瑞也是在后宫有钉子的人,道“她离不离宫都如此。”
于文瑞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阮竹月道。
于文瑞“过两天上圣旨就该下来了,皇上又要派我到蜀地走一趟。”
阮竹月不解,“你不是刚出去过”
阮竹月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于文瑞这般位居丞相还时常离京出差的。
于文瑞知朝中的状况,也没法与阮竹月说的。
于文瑞对阮竹月道“府里头还需你照顾,别的我也不担心,就是于涛,他若不听劝告,就直接去宫中求贵妃娘娘做主赐婚。”一招绝了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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