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琸在夕阳西下时再一次走上去粹幽宫的路, 这在春光中本该是一种享受, 可他仍觉得有些太远了。
他看往道路两旁高高的宫墙, 只觉得这处地儿都比粹幽宫好。
丞相把于柔送进宫里, 他本只想行方便事而又不想被打扰清幽, 就将她放在粹幽宫那处宫。
后来于柔把柳青青安置的地方也离御乾宫远, 但粹幽宫与它不遑多让。
现在楚琸道, 方便行不成了,路还仍然远。
他对施林州道“等会儿把宫中地图取来一份。”
施林州应下差事, 心中不知皇上为什么要他去取地图,谨慎的性子让他不敢多问。
楚琸到于柔宫中时,于柔闲坐在院子里看书。院子里的花树也开了,有粉红的叶片飘落到茶水里,她半倚半坐在贵妃椅里, 天边是黄昏, 树下是孩童。
楚琸向她走来, 她听到脚步声抬头,弯了唇角。
这是要一生都在的人。
于柔把书合上, 放在一旁,叫人传膳。
两个孩子向她跑来,扑到她怀里。
于柔把他们牵起, 朝殿里走去, 边与楚琸搭话, 是每日寻常的交谈, 可从来不觉无趣。
等上膳的时间, 两人不说什么了,也不觉得尴尬。
两个孩子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吃饭时不再要人费劲的哄着,能乖乖的吃些东西。
饭后楚琸和于柔在院子里走走,累了便坐在廊下说会儿话。
楚琸对于柔道“邹家的那个丫头,已经处置了。”
于柔的记忆回到宋秋彤落水那日,“邹忆丹把宋家小姐推下水的”她早有这个猜想,毕竟宋秋彤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无缘无故落水。
“邹忆丹为什么推她下水”于柔有些不解,疑惑的问。
书里并没有提到过邹忆丹这个人物,于柔不知她们两人有什么仇什么恨。
楚琸道“因为楚池吧。”
这也是查案的太监与他说的,具体的太监也问不出来,她们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既已水落石出,查案太监自然不会揪着不放,问那有碍两人名节之事。
于柔追问了句,楚琸没答上来,于柔便不再问。
过了会儿于柔笑道“若是因为这,那邹忆丹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楚琸“都是些惯会肖想的女人。”
“嗯”
楚琸沉默了会儿,才道“楚池可是青年才俊,京中女人都想嫁给她,她们两人争什么。”
于柔噗嗤一声笑了,“皇上还关注这个呢。”
楚琸“朕关注他干什么”
不过是出宫和人座谈有人打趣说的一句,楚池有这能耐是借了三皇叔的名头,而三皇叔,他可不会放过。
于柔不再与楚琸说楚池。
但她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快。
两人一时间没有再讲话。
坐在栏杆上也感到凉了,楚琸起身,道“回粹幽殿吧。”
他也感受到于柔的心情消沉下来,以前的他不会多问,而现在的他总是在意这些,他转脸看于柔,低声开口,“怎么了”
于柔摇摇头,道“宋秋彤的落水的事,皇上还特意去罚邹忆丹吗”
那虽在宫中发生,他们都已回府,他没必要再花精力去处理吧。
楚琸好似明白点她的意思,又好似没想透,实话实说道“他们搅和了二皇子周岁宴怎能不惩戒一番”
于柔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突然笑了。
她上前抱住楚琸的胳膊,“走啦,我们快些回寝殿吧。”
楚琸对她这样的转变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躺在床上,于柔第一次把楚琸的胳膊拽过来枕在脑袋下。
楚琸一低头就能看见躺在怀中的女人安然的睡颜,白润殷红的小脸,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额头饱满,皮肤透亮。
楚琸低下头轻轻将唇印在她的额头。
这种感觉也十分好,心里十分踏实。
第二日于柔听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她等了很久的,而这样到来又让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宋夫人向三王妃送了拜帖。
于柔一直没有往宋府安插钉子,也没有插手到三王爷府上去。她还是谨慎保守些。怕自己驭人之道不敌古人厉害,把手查到人家院儿里被识破,闹出尴尬事。
宋秋彤落水之后,她才精挑细选了个人,帮她盯着宋府与三王府的走动。
但也没有安插到他们两家府上。
奴才们自己奴才们的门道,这也能打探到消息。
告诉粹幽宫管宫外事的香萱,香萱再把这事说给于柔,彼时于柔正在例行查看库房单子。
香萱“不知娘娘怎么关心起宋府和三王府的事来了,但今日倒有热闹看,宋夫人往三王府王妃处送了拜帖,但人进去还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那么短的时间也不知有没有喝上一盏茶。”
于柔将帐薄搁下,道“她再不去本宫都以为她不去了。”
香萱也是知宋小姐落水世子搭救之事,“娘娘知他们一定攀这么亲事”
于柔摇头,“不知。”
宋秋彤和楚琸的事的走向她看不透。
按书中的描写应是两情相悦,初见也不是在池边,成亲更不是威逼利诱,怎么现在要宋夫人亲自出马了
搞不懂状况的不止于柔一人。
宋秋彤这几日来也没有想明白。
秋悦河上曲召桥上一见,她临桥边看水,有人在岸旁吹箫,也是这样的季节,春风徐徐,柳枝摇曳。
那人身姿颀长,举止清雅,温润的好似秋悦河中流淌而去的春水。
她想想嘴角也会勾起浅笑,之后便是撕扯般的心疼。
她知道,那是她的亏欠,尽管身不由己,终究是相负。
这几日一来睡得不安生,因为她也不知该进行怎样的抉择。
每每想全了那遗憾,弥补那一段情,下决心之际,又想起那道孤傲冷漠的声音。
她便觉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种抉择都让她辗转,在这种纠结之下,甚至弟弟目前的困境也不算什么了。
她这回有充足的时间去做抉择,但回想这世的经历却没有了那桥边一幕。
她又感到虚幻,就好似那层梦到的一幕幕都是她的妄想。
这落水的一幕更是不该有的,邹忆丹何人她早忘了,若说可还能有些些微的印象,恐怕是这女人和那个短命的贵妃娘娘的弟弟有些关系。
被父亲关禁闭也挺好,她能安安静静的在这里消化脑中那些仿若天方夜谭的故事。
只是今日母亲又找上门来,哭诉她那个弟弟。
闵泉也是,撞上谁不好偏偏撞上本朝最难招惹的男人。
而她又会想,这男人若真割了闵泉的舌头,日后定会后悔。
但他现在到底不认识她。
母亲的这次找来,她也最终下定了决心,让母亲去往三王府走一趟。
这是楚琸逼她的,她无法,不得不借助三王府的势力帮闵泉免除劫难。
终究还是走到了梦中的那一幕吗最终还是要嫁给楚池吗
也好,那个叫楚嗣的孩子,仍叫她心疼的,她也舍不下那孩子。
宋秋彤心中还有些惶恐,而做下决定之后,又放松了下来,回想起和楚池在一起的日子,甚至开心的笑了。
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还他,也没什么不好。
宋秋彤胜券在握,却不知宋夫人在三王府屁股都没坐热,便灰溜溜的回到府里来。
宋夫人进了宋秋彤房内,难得对宋秋彤拉下脸,“我就说这样行不通,你非让去,这下好了,传出去定会被人看笑话。”
宋秋彤听她语气严厉,心里的躁意被挑动,“可是发生了什么”
宋夫人直道“那三王妃可是好惹的三王府的侍妾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府里也就楚池一个男丁。”她的意思是便是有其他男娃也被三王妃狠毒的处理掉了。
三王妃在京中颇有威名,世家夫人总会背后这般议论她,真真假假已看不清楚。
宋夫人继续气道“咱们送上门去,都不够给她羞辱的。”
宋秋彤一想三王妃那性格,心中也是气闷。
她在三王妃手下讨生活的日子可不好过,更不是宋夫人受得这些气能比的,但那时满心满眼的楚池,倒也能忍。
“她说母亲什么了”
“她道世子是她的手中宝,明白的说了,除了她的娘家侄女,别人别想沾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更不要痴心妄想。”
接着便连面子都不愿做了,直接将人赶走。
宋秋彤听了拳头握的紧紧的,锤了下床板,暗道早晚有她求她的一天。
“娘受委屈了,娘今日受的侮辱,来日女儿必将都为你讨回。”
三王府。
宋夫人走后,三王妃便将闲待在前面的楚池喊来,和他说那事。
“本我还高看他们家一眼,真跟癞一样,你救了她,她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想沾上来。”
楚池乍一听这话,也被搞得烦心,但三王妃那妇道人家的粗俗之言,他也自然不会接。
三王妃又道“你听听她说的那什么,那日她女儿落水,你去搭救,你二人可真有缘明着来感谢的,暗地里什么鬼心思,咱们可与她无缘。”
三王妃又将她回给宋夫人的话说给楚池听。
楚池皱了皱眉,道“娘那样说不合适,她是皇上的舅母,万一哪天得势,念起这羞辱,不是给咱们府上招致祸端吗”
三王妃朝书房努努嘴,意思再大的祸端也比不过书房里的三王爷了。
楚池闭上嘴不说话了。
三王妃忙凑到楚池身边,小声道“要我说,你也该成亲了,不如定下门亲事,绝了这后患。”
楚池知母亲中意之人是那个从小养在她身边的他的表妹。
那表妹的性格和母亲无二,凶悍的很,楚池只怕娶了她活不过三日。
他忙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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