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目送安可与凡妮莎离开,本就阴森的小屋,再度回归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埃莱诺拉冷漠地盯着那瓶搁置在柜台上孤零零的魔药,眼眸深处却是有着不易察觉的炽热。
她思考的不是眼下这瓶魔药的事,而是其他的,更让人感兴趣了的东西。
明明已经布置过法阵了,她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哪里出了问题……或是是谁指使的?老态龙钟的躯体,此刻久久伫立在烛光闪烁的小屋中,沉思。
这样的疑虑,来自于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寻常人一眼过去,只会觉着这里是一座破旧已久的荒废小屋,不会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
可这就是最大的异常,这里可没有荒废,里边魔药众多、烛火长明,就算破旧了些,怎么会被当做荒废了的。
这种认知上的差异,不仅仅是简单的幻术系法阵的误导。打从心底去相信,提不起任何探究欲望,这种感觉,更是源于灵魂上的认知障。是欺骗了灵魂,让之肯定被误导的肉体视觉,不再有多余的反应。
按理来说,只要是一个活人,就必然会囿于双眼的欺骗,从而忽略掉这里。只有被明确告知,并有一定自我提醒手段或特殊许可的人,才能察觉这样的违和感,走入她的店里——或者说储藏室里。
但这一来一去的谈话中,她并不觉得这两个小丫头受人指使,是来打听她什么秘密的。除非这两个小东西生下来就被训练,做那些见不得光家伙的探子。
哼,伪装地挺好的,不知道是谁呢?谁会发现我藏身在这里?埃莱诺拉想了许久,没理清个所以然。她欠人的东西太多,别人欠她的也太多。
考虑周全,却就是不曾怀疑过其他情况。这并不是埃莱诺拉思维局限,实在是所谓的“其他”过于惊世骇俗。毕竟,总不能说,那两个丫头是活死人吧,尸鬼那丑样谁没见过似的。
况且,作为灵魂学者,虽然不是死灵法师,但埃莱诺拉还是能区分亡灵与活人的。
不过就算是有心对无心,埃莱诺拉她是肯定不会放弃平白获得一瓶生命原液的机会的。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渴望这瓶魔药太久,也等待太久了。她曾预想过通过各种手段,去欺骗、去抢夺,明的暗的方式。甚至曾在弗拉梅尔待了十多年,却也没等到她想等的人。
就在希望渺茫的时候,没想到,机会来的是这么突然又轻松。
作为一名算是资深的灵魂学家,她有上百种方式让自己灵魂不朽,可肉体衰老却是让她苦不堪言。要不是因为某些变故,她早已放弃这副躯体,可现在不得不困在这衰老的肉体里,直到永远。
但当她接触到生命原液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种魔药,仅用于治疗方面,就太过霸道了。普通人,可承受不了这样的作用,稍有不慎,就可能多出什么器官或直接增生成一块肉沫。
怎么会不霸道,要是细究它的作用,才能得知这种东西居然是直接让腐朽的血肉涅槃!这好比拿一堆虚无缥缈的生命力直接灌注到肉体之中,简直异想天开。这些研究,还是埃莱诺拉很久以前,自她的一位术士导师那里得知的。
说来奇怪,对于有关生命方面的研究,反倒是多数人所畏惧的术士走得更远。
于是,生命原液的真正意义就此诞生了,这东西,与其说是疗愈伤患,不如说是彻底杀灭坏死衰老的局灶,再以强大生命力催化肉体新生。简单来说,这就是能让人返还年轻,延长寿命!
虽然,仅仅是暂时的,在魔药供给的生命力消失后,肉体又会衰老回去。不过对于外伤内患之类的,肯定是魔药起效不久便痊愈的了。
这种东西,对于正值大好年华的人来说,自然只是大治疗药剂,不过一瓶就能稀释处理为同容量的几十上百瓶,全当压缩分量了。可对于那些赖活在世上的大限之人,却又没有更好的手段延寿,那这玩意就好比让人上瘾的毒药。
年轻肉体的美妙,谁不沉醉呢。
或许,创作生命原液的她,晨星的本体,也没想过自己的魔药会以这种方式变得昂贵无比。毕竟只是一时起兴,毕竟只是作为治疗作用,毕竟只是实验性质。
她怎么也不会想有一天,人们,哦不只是人类,会嗑这东西上头。
曾经被学术界否认时,晨星也没制作多少。流传到如今,人们意识到其神奇时,晨星都不知所踪了。配方与炼制技术,都随风逝去了,真是……真是令有收藏生命原液的人欣喜若狂。
这坐地起价,简直就是意外之财。
还有不知所谓的家伙,让本就存世不多的生命原液,变成了些普通的生命药水,真是糟蹋。埃莱诺拉越想越生气。
不过想想就算了。人又没法预料到未来的变化,一时的错误决定,并不意味当时没有过深思熟虑——就像她当初没法体会如今心情是有多恶劣,她早知道,呵呵,她要能早知道,肯定会把那些蠢材慢慢做掉,神不知鬼不觉的。
为了能彻底吸收生命原液的精华,而又不出什么意外,埃莱诺拉还需要做好一定的准备与相应的措施。
抑制剂与催化剂都还需要炼制,不急,已经许久没恢复到曾经的状态了,不差这一会。埃莱诺拉平复着心中的躁动,可翘起的嘴角又是那么难以压抑。
尽管,以这瓶药液的量,也只能维持不到一月的效能,还不能太过“自由”。不过,那已经足够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布置许多事。
那么,要怎么应付那两个小家伙呢。埃莱诺拉敲着桌角,静默着,空气凝重地可怕。
终于,埃莱诺拉还是没有跟上安可她们。
反倒是自虚空中摸出了褪色发黄的纸页与羽毛笔,见她快速地在上边书写了几句,便收起了笔杆。一枚飘摇欲坠的火球轻轻撞击到纸页之上,像是磷粉碰着了火星,刹那间纸页便绽放出耀眼的火花。
埃莱诺拉盯着它燃烧殆尽,不留一点痕迹于世上,仅有一缕灰烟,飘摇直上。
摇曳晃荡,忽然间的一阵微风,就连烟尘也消失不见了。
眼底的火光也不再闪烁。
等一切都回到从未存在过的样子时,凡妮莎算是解开了一处心结。
在离开了路德维希的炼金坊后,安可被凡妮莎拉着,风风火火地满大街寻找还营业着的魔法屋。
所幸夏暮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宵禁存在,某些不打烊的店自然也就有存在的机会。但正儿八经的夏暮城店家,除非特别热衷于推销自己的什么“旷世奇作”,谁会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
虽然也有那种好心的店家,但这就好比沙子里淘金,还得一粒一粒去分辨,除了那些情报贩子、夏暮万事通,谁会有闲情逸致做这种事?
这里是夏暮诶,就算真空闲地不得了,这里的人都不会去做的。真的,他们真的不会。
他们更热衷于另一种方式。
凡妮莎选择的方式。
她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将那装满500银加尔的袋子狠狠撞击在柜台上,然后颇为吝啬地捏出一枚,扔在老板脸上,将老板几代祖宗全骂了个遍。
凡妮莎与那奸商的架势,只差谁先动手了。
安可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杀价都快杀出血来了。内心受到不小冲击的安可,反复提醒着自己是施法者,是文明人,是要懂魔法的,不能那么野蛮。
最终,十张尘页以便宜十二枚铜费尔的价格,直接拿下。
啊,至于吗?
很明确地说,这非常至于。
凡妮莎后来给安可解释,不仅是夏暮,其他城市也一样,像这样的高价商贩们,其实私底下多少有自己的联系。要是一次认栽,他们就会认可你这只肥羊,用尽心机拉低你的底线,逮着你一直薅一直薅。
所以,对付他们——凡妮莎竖起大拇指——不要怕,骂狗一样骂回去就行。
主要是凡妮莎从小就对各个地方的市价了解清楚,货物流通、稀有程度、人力成本,诸如此类的凡妮莎都能跟这位奸商好好博弈。这样自然能震慑对方,要他明白,她俩可不是好欺负的肥羊。
不过,在寻找旅馆方面,破费的钱财确实没法避免了。
只是落脚一晚就需要3枚银加尔!
这什么概念,这就好比去龙息,以无关人员的身份,趁着没人,将弗拉梅尔学院的大讲堂租一晚,只是拿来自习!什么鬼,谁拿3600铜费尔干这种事,疯了。
不过,凡是夏暮的旅馆,都是这个价钱,没有可比性。没办法,想想谁会来夏暮住旅馆吧,那肯定不是当地居民了。
安可肉疼地交出了三枚银加尔登记,计划着剩下的钱币该怎么合理使用。
果然还是得拿到那张欠款上的金加尔,这样一笔巨款,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愁开销了。安可无奈想到。
可究竟情况如何,还得明天前去打探一下。没确定是否真能拿到那笔巨款前,生活还得拮据一些。
安可不知道,这样的财富,要是不在夏暮而是一些平庸些的领地,拿给其他任何一家人,都够别人家富裕好一阵子了。
可惜现实就在这里,可惜施法者就是个高消费的职业。
安可算是能稍微理解,那些将技术欲想垄断在自己手里的魔法塔主们,他们的心情了。想在魔法上探索稍远些,是脱离不了大量的物质基础的。
这下好了,本来想登记两间房间的安可,瞬间觉得不值得了。
心中权衡许久过后,终于安可还是做了违心的决定,只登记一间房间。
实在不行,将钱德勒小姐用被子裹起来,绑住好了。安可在床上着书籍,瞥见凡妮莎的动作,一边如此想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