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如果,躁动的怒风是不羁的猛兽。
呼呼——
那么,能否为这匹猛兽,套上缰绳。
呼呼呼——
索兰鹰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安可闭着眼睛,震颤的鼓膜让她的世界充满噪点。漆黑的视觉,被这喧嚣勾勒出异样的画面。
脑海中快速总结了一遍所需的技巧,随心所欲的魔力将尘降与风行操作地愈发巧妙。
在空中。
像是在水面。
斜抛出一块扁平的石子,跃动、飞掠,跳动至远处。
这是间断向上的力度。
风元素给予的力量是持续的,虽然会因为扰动而捉摸不定,好在这种扰动能被调节。
想象自己,是一枚纸飞机,有意识、能变化。
往下,往下......
调整下部分的迎风面,给予自己足够的上升力度。
最后疾速滑翔。
安可睁开了眼睛,在即将坠入下侧云海的几十米高度,强劲的升力将她拉起,宛若捕获猎物的猛禽。漂亮的曲线轨迹,看上去就同云海将她弹起那样,抑或是滑沙者在沙漠中飞驰。
瑰紫转玄青的苍穹在上,云海在下。其间有一只小家伙,拖曳出一道灰黑的雾尾,似压着黄云移动,将这片静谧的云海,划破一道连绵不绝的长弧。
感受着随风而动的滋味,比搭乘奥加风行雕那感觉还要好上十倍,自由而随心所欲的迅疾,才是飞行魔法的意义。
安可并未过度沉溺于这种奇特体验中,而是在思索完善这种移动方式的方法。
如此说来,要进一步完善,得须从单向结界术入手了。安可觉得,仅通过尘降术不断构造消耗性尘土障壁,来引导风元素的流动,还是过于简陋了。
那些尘埃薄壳,太厚太密就会遮挡视线,太薄就会被风流吹散发挥不了作用。还有这显眼的拖尾,也是极易被追踪计算的标记,遇上了需要对决的情景,会吃大亏。
既然需要障壁引导风元素流动,不如用魔力构筑一个,稳定又清晰。只不过,得稍微特化一下,能透出魔力好施展风行在外部起效。
安可想到自己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结界术,感觉前路还有好长一截。况且,目前仅靠风行引导,还是太过单一,需要构建一个自律体系,细致对于风元素的利用,减少能量的损耗。
再说目前的模式还只是适用于马赫一以下的速度,要达到更高速度,要考虑的还有更多。
安可忽然明白,当时安洁莉娜为何会惊讶自己想要保持自身状态来追求极速。毕竟如果像是安洁莉娜那次,施展变换系化作风,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了。
可是那种变换系法术,也相当不简单啊。
转念一想,现在这种模式,先凑合着用似乎还不错。忽然觉着有些怠惰,安可怀疑自己受到凡妮莎的影响了。
“看来得好好改......”
咦?似乎,感觉......在下坠呢?
好吧,习惯以风行作为原动力的安可,忽略了当下可不是那种悠哉的模式。
既然是利用高速扰动风元素以借力,那么失去了这样的速度会发生什么?
初始速度是乘坐恩佐带来的,自恩佐背上离开后,哪还有什么原动力。安可目前可没法将自己推进到那种恐怖的速度。
如此状况,安可也不是没考虑过。又不是不能用风行飘浮,所以来时也没想过降落的问题。但她忽略了一点,此前所有利用风行移动的经历,都没达到现在这种速度过。元素又没有思想,能是让它听话就听话的吗。
强烈的疾风,哪是风行能控制的!
照这个趋势下去,怕是还没减速到风行生效的临界点,就先“啪叽”坠地了。
眼瞅着云层愈发靠近,手心逐渐湿润。
利用那些劣质的坦矛血石爆炸冲击减速?还是穿破云层时用霜风术凝冰加以阻碍?
片刻失神,理智便重回高峰。安可大脑飞速运转着,寻找最优解法。
解法并没有想出来。
当然不是安可放弃思考,只是因为即将落入云层前,那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是恩佐,恩佐穿过云层,将安可稳稳接住了。
“呼——”
劫后余生啊。
安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
“新人?一名学徒,啊,也许是老手阶?”不等安可回复平常心,陌生的话语传入耳中,强调有些刻薄,“勇气可嘉啊,小姑娘。”
安可抬头,才发现恩佐的背上多了位不速之客。
“癖好千奇百怪,龙息这里嘛,见怪不怪。有人喜欢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有人则喜欢千疮百孔,正常、正常。生物这种东西,不是寻死,就是在寻死的路上。丫头,你是哪种?”蜷曲齐颈短发被风搅动不止,消瘦的中年男人却不在意。不在意形象,也不在意狂风。
他缓缓蹲下,俯视着安可,好似观察某种家养动物那样。混乱的气流像是将他忽视了一般,只不过没忽视他漆黑的风衣。
安可注目着陌生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那深邃的瞳孔,咽了一口唾沫。并非同道格拉斯与安吉丽娜那样的压迫感,但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至少现在不是对手。
“虽然你在做什么娱乐项目,我不在意,但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妨碍我的工作了。越界了丫头,龙息宵禁的规矩,第一次知道?”
执夜人。
安可想起刚来学院报到那天,凡妮莎就同她提到过龙息有宵禁这回事。虽然不是特别严苛,加上之前也没晚上溜达的习惯,所以一直未曾碰见过这群特殊工作人员。
“唔,先生我是想......”
嗞嗞——
陌生男子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从风衣内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盒子。是通话匣子。
“老板,这里有状况。滋滋,老板,你那边风声怎么这么大?”是外放模式,方便快速机动时通讯的状态。
“说事。”
“第二起了。”那边是位声音有浓厚烟嗓特色的女士,“继科特区那边后的。”
男人皱了皱眉头,把玩起恩佐的羽毛来。
“外城的案子。这野狗怎么到我们威克尼治区来撒欢了。”虽然语气淡漠,但能从遣词中听出十分的不满,“热乎着?”
“刚宰了附加品,杰西卡小队正寻着味儿,不太好找。老板你过来瞅两眼呗。”
“接着说。”
“东城区,齿血菌街,三十四号。酒馆包间里。”
嗞——
男人单方面掐断了通讯。
“小姑娘,你今天不太走运。”男人别扭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处罚只能待会再商量了。”
没等安可理解他的意思,就见他站起身,撑开一道厚实的结界。
“这只索兰鹰征用了,”见他踏踏皮靴,“没有坐鞍啊。小家伙,呵,还没服役是吧,训练过了就行。齿血菌街三十四号,能飞多快飞多快,这是命令。”
恩佐像是被施加了振奋术还是怎么的,坐在它背上的安可明显感受得到它在抖动。忽然间,一股安可前所未见的强劲风元素,逐步汇聚。躁动突然,让安可都咯噔了一下,以为又是什么魔法失控了。
可伴随风元素猛烈躁动来的,却是世界的骤然安静,就像是有人偷偷对世界施展了禁言术,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了。
这种体验是前所未有的。反差感比突破云层那会强烈了不知多少。
这就是,超越了声音吗?
如此速度,抵达目的地近乎只是闲聊的功夫,果然便捷呢。安可想到。
“跟上,丫头。别想着偷溜,不然给你在公会记上一笔。”
安可也不在意对方无礼的态度,只是给恩佐塞了一嘴肉块后,交代它回玛蒂尔达那里去。本来就不在服役期间,还遇上粗鲁客人,可怜可怜。
安慰过恩佐,安可才打量起四周。
一种浓烈的既视感呢,安可回忆起夏暮的街道,与这条街颇具一致。原来龙息也有这种地方,不过想想夏暮也不算小城,究竟是谁模仿谁修筑的,不好说。
可能是夜渐深的缘故,比起喧哗的夏暮,齿血菌街终究是寂寞了些。可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龙息呀,四周不该会如此安静。即使有宵禁,如凡妮莎说的,也不是让人足不出户那种地步。
冷清的灯火,无言的夜。
是因为所谓的案件吗?安可猜测是这样。
一栋酒馆,门户大开,却没有任何吵闹,连谈话声都没有,反常地紧。两位同样身着风衣的男子守在门口,有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老板你可算来了。再迟一些,姐头都打算把东西都吃掉了。你知道,我们俩可管不住她。诶,怎么还带了个孩子?老板什么时候结婚的。”其中一位年轻些,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像是找到了救星。紧绷的神情都松懈了许多。
“看住四周,少说废话多做事。”
逮捕安可的男人推开二人,迈进酒馆内去。安可默默跟在后边,她没忘了男人的警告。今天才完成公会那边的流程,可不想头天就给降档了。
进门瞬间,安可就捂住了鼻子。
臭味,强烈的臭味。
酒馆不大,但足够容得下二十来号人。看零落的酒杯与散乱的魔法牌,这里不久前应该还挺热闹的,应该是座无虚席。就是不知道,地上这堆躯体残骸,对不对得上数。
赤红与黄绿色体液,桌子上、椅子上,墙壁,柜台,弄得到处都是。与那流出的人体组织,模糊一片,在湿润的空气中变化,浑浊了空气。作呕的味道。
“克伦,我的老板,你终于来了。”不太耐烦的语气。
一位年轻女人坐在沾满污渍的柜台上,绿色瞳孔在昏暗环境中反射着光亮。乱糟糟的头发,同样有着点点污秽,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缠斗。
“休,说说,怎么个情况。”克伦一抹粘稠的液体,看样子心情同样很是糟糕。
他不喜欢别人妨碍他的工作,因为那会增加他的工作量。减少工作量的最好方法,就是没有工作。所以,有人在他的辖区生事,他不喜欢。
相当不喜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