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烁关上车门,给司机报了地址,问他到地方后能不能等他十五分钟。
祈愿愿扭头看看江烁,知道他是要送她到家门口。
“师傅,麻烦了。”
“没事,新年嘛。”
师傅乐呵呵的接过江烁给他的一张崭新的一百块,车停在路口熄火。
江烁拉过祈愿愿的手臂,厚厚的羽绒服蓬蓬的,她的胳膊捏起来像块小面包。
“我自己回去也行的,现在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不行。你在这儿混的太差了,你看那些黄毛狗根本不认识你。”
祈愿愿想起和姗姗姐姐三个人走去路口时,一路上小狗们叫个不停,祈愿愿看着江烁傻笑。
江烁拍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前走。
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亮着灯的客厅很多,但人们也陆续进入了梦乡,尽忠职守的小狗们看到俩人又叫了起来。
江烁松开祈愿愿,突然蹲下来,手里什么也没有,但还是假装扔什么东西,小狗看他蹲下,虚张声势的叫声果然小了很多,一个劲的往后退。
江烁回过头对祈愿愿说,“看。蹲下来它就怕你。”
祈愿愿笑,往前一步,拉着江烁的袖子让他起来,“你不蹲下来,它们也怕你。”
江烁顺势起身,“那你怕我吗?”
“我又不是小狗。”
“对,你是小狐狸。”
祈愿愿觉得心被提了一下,但她不想在这种美好的时刻去想那些事情。
走到家门口,江烁拉开衣服拉链,从内侧口袋拿出一个红包,塞到祈愿愿口袋里。
祈愿愿困惑的看看江烁,拿出那个红包,没打开就被江烁用手按着塞回去。
“压岁钱。”
“我又不是小孩儿。”说完这话,祈愿愿愣了一下,其实她想说,你又不是长辈,不知道怎么……
“怎么不是小孩儿。就是。”
祈愿愿笑笑,后知后觉的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把那个红包拿出来。
“这,这也,太厚了……”
江烁咧着嘴笑得很得意。
“哥打游戏赚的。不是家里的。”
祈愿愿眼睛闪烁出些兴奋,仰着脸睁大眼睛看着江烁,“你能靠打游戏赚钱啦?那你以后干嘛不干脆就做跟游戏有关的行业呢?”
江烁皱皱眉。
“不是上不了台面嘛。”
“怎么会呢?!这行很赚钱的!你不知道!有个……”祈愿愿顿了一下,她想说有个人研发出了羊了个羊,赚的盆满钵满,可怎么说呢,“反正,反正就是很赚钱的,而且重要的是,你很喜欢不是吗?”
江烁笑的很开,听着她钱钱钱的说,倒是很开心,伸手摸了摸祈愿愿的脑袋。
“行,我考虑考虑。小财迷。”
“嗯,那我进去啦?”
“去吧。”
祈愿愿看看江烁,转身刚进院子,感觉自己手里还攥着个红包,又噔噔噔跑回去。
“这个我不要,你不用给我红包。”
江烁弯下腰平视着祈愿愿的眼睛,“收下。”
“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说完眼睛一闪,在江烁还没反应过来前打开那个红包,随手抽了差不多一半,递给江烁,“压岁钱。”
她笑的很甜,有种江烁没怎么从她眼里见过的俏皮,他知道,她这是当他是自己人了。
江烁伸手摸了摸她的嘴唇,“你已经给过新年礼物了。”
在她的脸更红之前,江烁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快进去吧,车还等着呢。”
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等到祈愿愿二楼的灯光亮起来,看她迅速推开窗户,探出圆溜溜的脑袋朝自己笑。
江烁挥挥手,转身离开。
祈愿愿看着他消失在视线,这次倒没有那种做梦的感觉,或许是触感太真实,拥抱太紧密。
坐到沙发上,拿出红包数了数,六千六。
惊讶的瞪大眼,嘴里念叨了句,“打游戏这么赚钱吗?”然后又意识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能收他这么多钱!
祈愿愿是一个很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哪怕是和欣欣,欣欣送她什么,她日后一定会想办法回一点什么。
她对谁都这样,很怕欠别人,又或者,其实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得到太多。
因为比赛的时候都是江烁付的钱,所以她才会想到去买那个键盘,她最先考虑的甚至不是适不适合,而是一定要贵一点。
祈愿愿把那叠崭新的像是刚取出来的红色钞票放回红包里,放进房间的柜子里收好。
今年没有下雪,春节后,天气也暖和了起来。
二月底的时候,新一轮的、更加残酷的战场拉开序幕。
每一天都在倒计时,每一天都是永无止境的题海战术,祈愿愿不想当老师,因为她几乎时时刻刻能从这份职业中感觉到什么是无能为力。
就像何来说的,唯有自渡吧
江烁很忙,因为学校补的速度没有家教快,江爸爸给他申请了晚自习回家学。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变得很少很少,但江烁每天十点四十左右会给祈愿愿发信息问她被接走没有。
祁爸爸过完年就一直待在家里,暂时没有去工作,所以如果下雨的话会是爸爸去接她。
祈愿愿能做的就是能躲就躲,尽量不去反驳爸爸,不是她顺从了,是她太累了,不想再起争端,好在她压根也没多少时间能在家里。
……
三月以来,每天天气都很好,风清日明,厚厚的羽绒服也可以脱掉了,可勃勃的生机并没有降临在他们的战场。
余欣苑胳膊伸直趴在桌上,蔫的毫无春日生机。
“愿愿,我好累啊,你累吗?”
“累啊。”祈愿愿想说‘再忍忍吧’,遇到什么困难,总是这句‘再忍忍吧’,其实还没挺没用的,不如不说。
“哎。”余欣苑叹了口气,扭头看窗外。
祈愿愿摸摸她的头,接着做那道乱如麻的题。
两轮紧密的全年级大考后,祈愿愿的生日到了,她终于再一次成为了一个成年人。
除了那一层法律意义外,究竟什么是成年人呢。
生病的时候,祈愿愿整日坐在病床上想些没用的东西,有人说当你不再追求被爱的时候,青春就结束了。
或许吧,那时候她的青春就结束了。
对未来都不抱期待的人,又怎么会有热烈的青春呢。
……
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周二晚自习,祈愿愿拉着余欣苑往前走,可怜的欣欣本来就感冒了,这会儿拖沓着脚步有气无力的样子。
“要不然,明天请个假吧?”
“算了吧,我妈让我坚持一下。哎,还不如干脆发烧呢。”
“别瞎说了。吃点药回去好好睡一觉。”
“呜呜,走啦,拜拜。”
“明天见。”祈愿愿看着她拖沓着脚步走去车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长个子,祈愿愿最近夜里很容易抽筋,可这也来得太晚了。
有好几次都是半夜里突然疼醒,只能按着腿咬牙忍着等待那阵疼痛过去。
今天也是,她十二点不到睡的,凌晨两点多又被疼醒。
感觉好点以后,准备躺下接着睡,手机亮了一下。
祈愿愿靠在靠垫上打开手机,是江烁。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
——对不起啊愿愿,趴桌上睡着了才醒。生日快乐小朋友。
——没有对不起,谢谢你呀江烁。快睡吧。
江烁的电话在她回过去信息的下一秒打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
“不是,我睡醒了。”
江烁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含糊,“做噩梦了?”
“差不多。你快睡吧。”
江烁喝了口水,脑子好像清醒一点了,突然兴奋起来,“给你看个东西!你挂了,我给你打视频。”
“啊?”
没等她反应,江烁自己就把电话挂了,从qq里弹了个视频请求上来,祈愿愿没开灯,屋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江烁也不在意。
“等着啊,我开个灯。”江烁脚步匆匆,灯打开后看到他们家二楼的客厅,沙发上摆了一排书。
祈愿愿被手机的光照的有点眼睛疼,起身打开了暖橙色的床头灯。
江烁笑了声,“呵,怎么睡的呆呆的。看到了吗?喜欢吗?”
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祈愿愿拧着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样?哥厉害吧?跑了好多家店呢。我查了,这里就是最全的那个王子和什么飘的所有精装版本了,就是有点重,先放我这儿吧,回头我去你家的时候给你送家里去。愿愿?傻了?没睡醒啊?”
“不不是,”祈愿愿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谢谢。”
“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她嗫喏着强调了两遍,又再说了一次“谢谢你江烁。”
“你老谢什么呀。”
虽然镜头对着江烁,但祈愿愿能听出来他有点不开心了,她反而很甜的笑了。
“就是,谢谢你呀。谢谢你这么用心。”
江烁看她笑了才好些,挑挑眉把镜头转过来对着自己,祈愿愿突然一下看到他还挺,挺尴尬的。
“那你赶紧睡吧,我也要睡觉了。”
江烁勾着唇笑,“行,快睡吧。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祈愿愿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躺进被窝,觉得好安全,好温暖,是从身体里传出来的信号,告诉她,你现在很安全。
生病以后,祈愿愿很喜欢‘安全’这个词。
睡意很快袭来。一夜无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