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瓜瓜惊愕地抬头,然后拿眼瞪温婉。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温婉那句“死了吗”是专门刺激苏灿的,可她环顾病房,没看到苏灿,就收起了刻薄,对丁瓜瓜挤出一个笑脸。
“你婆婆出去了?”
丁瓜瓜不理她,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温婉也不恼,来到床头,看了看面色青黑的沈仲锐。
“哟,水肿消了!早上仲安告诉我,说仲锐肿得跟猪头似的,谢天谢地,现在总算有点人样了。”
丁瓜瓜瞠目结舌。
沈仲锐只剩下半条命了,温婉也不肯放过他,公然开垂死病人的玩笑。
她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嚯地站起身,指着门口,怒视温婉。
“滚,滚出去!”
温婉尖酸地挑了挑眉梢。
“哎哟,发这么大火!走就走,这里死气沉沉的,待久了不吉利的!”
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没好气道:“喏,这是我在超市买的面包、饼干和饮料,半夜饿了就吃吧,不用客气!”
她照顾沈仲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大发问起来,她就有这些零食为证,足够体现她的关心和考虑周到了。
接下来,她要去美容会所做个顶级香疗spa,顺带在那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她得意地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她是最擅长在人前演戏,塑造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形象的。
可是和苏灿打那一架,让她破了功。
再说,丁瓜瓜在沈家人微言轻,地位也就比女佣稍微高一点,她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丁瓜瓜气呼呼地关上门,落了栓,不想再让苏灿和温婉进来。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只会给她添堵。
如果沈仲锐意识清醒,听到那些话,应该很难过吧。
沈家人心涣散,暗斗之风盛行。
在危机关头的考验下,苏灿根本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真心希望沈仲锐活下去,又能挑大梁的人,估计就只有她、沈大发和医生了。
她帮沈仲锐量体温,工工整整在病历上记录下来。
到目前为止,他的体温稳定在36.5度左右,没有出现术后并发症的迹象。
她轻轻拍着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思绪飘邈,对着窗外的暗月有感而发,喃喃不停。
“沈仲锐,其实……我并没有那么讨厌你。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骄傲自恋,霸道自私,不会替别人设身处地考虑,我真的恨不得拿个西瓜扣在你头上。
不过,相处久了以后,我发现,你还是有那么几个闪光点的。比如,你很细心。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准备好当天穿的衣服,衣服都是仙仙儿的范儿,不得不承认,你的品位很不错。
当然啦,也可能是你经历过的女人太多,熟能生巧,帮女人挑衣服成了本能。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是你经常问我饿不饿。我一说饿,你就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不得不说,你在美食领域,是实至名归的专家。你挑食物的水平,比挑衣服高太多了。难怪我爸那个厨痴对你一见如故。
说到我爸,就更要感激你了。你先是帮我们解决了投毒案的问题,然后又照顾我们的生意,还给我爸配备了人手。我爸总夸你是个好女婿。可能你没听过他这样夸你,因为他都是在背后说的,怕你当面听到会不好意思。
其实,怎么会呢?你脸皮比砧板厚,别人夸你一句,你还鼓励人家夸你第二句。也许,我爸是担心给了你满分,怕你骄傲吧!”
丁瓜瓜淡淡地笑了笑,忽然气息又沉重下去。
“沈仲锐,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担心你驾鹤西去,让我变成仙昙市最年轻的寡妇。你要是听得到我说话,就睁开眼睛,哪怕是死,也最后看一眼你的遗孀啊!”
她的惆怅如同浓缩咖啡,浓浓的苦涩,渗进四肢百骸。
沈仲锐漆黑的睫毛,在她说“遗孀”的那一瞬,轻轻颤了一下。
只可惜,丁瓜瓜朦胧的泪眼遮住了视线,随着一声叹息,掩盖了这个征兆。
墙上的罗马钟,稳稳地敲了十二下。
已经是午夜了吗?
她昏昏欲睡的脑袋猛然清醒。
她擦掉不知不觉中流下的泪,提起一颗心,进入戒备状态,不敢有丝毫懈怠。
细长的上弦月,隐匿在流动的暗云之后。
没有任何防备,暗黑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狂风阵阵,裹挟着几片残叶,吹进病房里。
她急忙跑过去关窗。
合上窗户那一刻,又是一道闪电,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随即,惊雷乍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下雨了。”
沈仲安拖了沈大发将近三个小时,他关好书房的玻璃窗,拉下窗帘。
虽然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的,可是暴虐的夜雨,却透着丝丝凉意。
沈大发身心疲惫,从椅子站起来时有些吃力。
“叫人备车,送我去医院。”
他要快些赶到医院,严防恶人对沈仲锐下手。
沈仲安漆黑如夜的眼瞳,骤现嫉妒之色,他强迫自己压下去,换上担忧的神情。
“爸,半夜三更的,还下暴雨,好好休息一晚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
“不行!”沈大发坚持,“我不亲眼看到仲锐,怎么能安心睡觉?”
“那也等雨停了再去吧。”
沈仲安继续拖延。
沈大发心意已决,是劝不动的。
假如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要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走出书房,给丁瓜瓜打电话。
“仲锐情况怎么样,还安全吧?”
沈仲安心头笼罩着火烧云般的炙热。
老头子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昨晚沈仲锐中毒的事只字不提。
难道,老头子猜疑,他是害沈仲锐的凶手?
沈仲锐,沈仲锐,一天到晚都是沈仲锐!
他眼眦欲裂,拇指和食指用力,折断了一支进口钢笔,蓝黑色的墨水溅到颧骨,愈发衬托出他那双眼睛的狰狞扭曲。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阴沉说了句:“动手吧。”
丁瓜瓜告诉沈大发一切安好,只不过,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忐忑到没办法深呼吸。
不久,苏灿回来了,把门拍得咚咚响。
丁瓜瓜犹豫再三,开了门,顿时觉得酒气熏天,差点吐了。
“你喝酒了?”
苏灿歪歪扭扭踉跄进来。
“一点点啦!仲锐昏迷不醒,我难受!”
丁瓜瓜吃力地拉起她一条胳膊,扶她到折叠床躺下。
苏灿冷不丁哇的一声,吐了她满身。
丁瓜瓜胸前全是粘稠的呕吐物,气味恶臭,她的肠子好像被放进滚筒洗衣机翻搅,秽物涌上喉头,忍不住跑进厕所。
天边又响起一声惊雷。
一个穿白大褂、戴黑框眼镜的医生,手里拿着病历本,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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