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壬申猴年新春一晃已过端午，韩家生活节奏逐渐适应有条不紊；韩旺财每日起早负责推煎饼车，而后盯着接收毛豆，采买日常粮食蔬菜兼腾午饭，然后把煎饼车推回家中。饭后紧接着煮乌豆、花生、毛豆角并趁机睡几小觉，四点准时出摊卖煮货，至晚间九点返家吃晚饭。

    而老婆欣兰独盯上午煎饼摊，下午歇息，傍黑给家中炒几个不差样菜品丰富晚饭。以充足供应四个上班或上学儿女们带饭，早餐全家人则每日千篇一律吃鸡蛋煎饼果子再喝碗热豆浆。

    韩旺财每月领退休金七十多块钱，兆霞、兆根每月工资相加近六十元，抛去姐俩应留零花钱，交给家中也三十多元，总共一百一十来块供六人日常生活费、两个学生平时花销，已富富有余，而韩家起早贪黑出摊净赚那三百多元钱，韩旺财每月存于银行作为致富积蓄了。

    因韩家经营着煮货生意，兆芽夫妇从家乡采买捎带蚕豆花生，十天半月常返沽海娘家。

    由于兆芽教书经常脱不开身，还是女婿魏道海送货往返较多。魏道海送老丈人享用那台12寸黑白电视机，全家没看半月就不亮了，女婿来时开盖检查，说屏幕坏了表示带回修理，眨眼三月过去却再无下文。魏道海每每送货来总喊太苦太累，好酒好菜招待还常叨咕闲话。

    韩旺财极看不上这个干点活就讲价钱又尖又滑女婿；兆芽回娘家，不是主动帮他妈盯摊，就替俺煮花生乌豆，让老爹多歇会儿。可魏道海没一次靠过前，也不问问爹妈辛苦不辛苦？送货到家吃饱喝足，立马侧歪床上抱着半导体没完没了听证券广播，琢磨股票买卖什么的，倒国库券被除名还不总结教训啊？

    韩旺财愈发不愿搭理女婿，这趟送货到家中，魏道海非等老爹收摊才吃晚饭，说路上买到香味浓郁、酥香软烂道口烧鸡，要与岳父好好喝酒品鸡。

    没办法，谁让女婿来送货呢，既门前贵客好生相待吧！韩旺财拿出一瓶直沽爷俩开聊；韩旺财刚抿两小杯，眨眼间魏道海已干掉小半瓶。女婿还是改不了云山雾罩海阔天空瞎白唬恶习，当老丈人喝到第三杯估摸约一两酒时，魏道海再也把不住门，夸夸其谈畅倾心里话。

    已近晚十点，韩家姐妹皆回小屋歇息，明还都上班上学呢，谁爱听大姐夫臭白唬。欣兰正在厨房切葱花、调面酱，兆金端本杂志在聚精会神阅读。韩旺财抿口酒提醒着女婿：“简单捷说，说话轻声点啊！没瞧你妹子都回屋睡觉了，等你妈料理好明出摊材料咱立马撤桌。”

    魏道海轻声答着：“知道知道，爸，俺把调门降低，就想与您好好探讨这兴家话题呐！”

    魏道海恭维把大鸡腿递至岳父前面：“爸爸，您尝尝这鸡腿味道，另一个给我妈尝了，天下第一鸡，名不虚传啊！”瞅着老丈人津津有味品尝鸡腿，他仰脖喝杯酒，剥着毛豆角聊开了；

    “爸爸，说心里话，也不是埋怨您，近来瞅爹妈老两口为兴家没白没黑折腾都心痛，咱家行的是原始苯法子啊！仅凭体力小打小闹拼杀，到啥时候才能发家啊！连做万元户都难！”

    “有啥难得？就这样保持，三年多轻轻松松是万元户，你瞧不上咋的！”韩旺财气愤了。

    “您别生气，别生气，老爹，您慢慢听俺讲啊！俺说的都是为咱家好，为是尽快兴家。”魏道海见岳父真生气了，立马耐心解释：“我说的是，当今世道要紧跟潮流，开动脑筋发家，不是仅做万元户就满足了，而是跑步进入十万元户、百万元户行列，国家正开辟这渠道啊！”

    “跑步发家上十万元、百万元，做白日梦呐，又瞎白唬上了，我不听你的！”韩旺财急了。

    “您又着急了，又着急了，听我讲啊！原先俺也不知这些，都是近来与郑州信托老同事交往熏的，人家说的做的，实践证明皆能快速暴富梦想成真，可不是俺原先倒买国库券那点油水，而是快马加鞭介入证劵，投入到买卖股票洪流中，政府眼下正大张旗鼓铺营业点，还无动于衷吗？今天送货到家后，下午俺到咱门口转转，十字路口那粮油总店正装修将改成南方证劵营业部，过几天就开张，不信您问问那里边施工师傅？真的，当今炒股才最容易赚钱！”魏道海贴着老丈人耳边述说，边嚼着煮花生边一杯杯喝酒。韩旺财只是静静听着没再言语。

    魏道海见岳父已听得进话，即抖擞精神娓娓道来：“爸，实话告诉您吧，日前俺把家电维修部事由辞掉，正在省城与信托老同事及金融界朋友筹备炒股事宜，这可是新生事物，必须从头学起才会少走弯路，常听上海、深圳业内专家讲课，随时打听股票市场新动向，受益匪浅啊！您知晓这些吗？俺也是近期才一知半解明白些。”女婿开始学舌在股市沙龙听到的知识。

    魏道海接着口若悬河：“从86年邓小平送美国证交所主席飞乐音响股票起，上海开始设立柜台交易，那时俺还在省城倒腾国库劵呐！此后改革开放中，股份制公司越来越多，许多人暗地儿买卖股票，前些年上海、深圳私下倒腾极火，深圳园岭是全国最火爆私下市场，在那交易几乎不分昼夜，人们从各地携带鼓鼓囊囊钱袋子来此，举着醒目标牌写明买卖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政府一时也束手无策，比国家特批数家柜台交易还红火。88年起，证劵公司纷纷在各省市设立，俺曾呆过那家信托公司如今摇身一变为省城最大证劵公司。前年春天炒股高潮在深圳兴起，深圳老五股股价大幅飙升，深发展狂涨九倍，一传十十传百，各地机灵人纷纷涌向深圳，各证劵营业部顷刻人山人海人满为患，巨大财富效应，迅达一票难求局面。最初交易是挂牌申报认购，与旧社会打手势、写黑板方式差不多，由于各营业部价格不统一，交易处无序状态急需撮合。90年12月1日深交所试营业，十九天后上海交易所正式开业。国家开始使用计算机集合竞价撮合。去年股市跌宕起伏大起大落，但今春邓小平南巡指明方向：股票市场允许开，坚决的试！令百姓信心大增。这档事春节之际咱不是从电视报道中已看到了吗？”

    魏道海越说越兴奋：“政府为激活股市，今年初上海发行股票认购证。30元认购证经摇号，立时产生众多百万富翁。股市迅速扩张。上个月二十一号，上交所取消涨跌停板限制，轰轰烈烈大行情瞬间爆发，眼下各证劵营业部全是手工报单，股民排队拥挤简直似玩命啊！就在前几天，上海文化广场开设股票大集，哥几个原想去瞅瞅，一打听只能卖不许买，没机会买低价股票咋赚钱？大家一合计不去了，以后再等好时机吧！现在无论是上海、深圳，就是在俺老家省城，还有这直辖市沽海，皆在设立越来越多证劵营业部，可咱就苦于手头没大把银票啊！今晚俺给老爹先下点毛毛雨，等您手头捎显宽裕，还是投入炒股赚钱来得快，五百赢五百，一千赢一千，也许十天半月即梦想成真。本增本利滚利越滚越大，广播中说有人炒股三百元起家，如今都几十万元了，您说这事神奇不神奇！俺带来刚创立的证券市场周刊，知您年轻念书那阵儿是赫赫有名的高材生，学问底子厚实领会当然比俺快的多，空闲时您仔细读读准能大有启发。”

    韩旺财无精打采听着女婿一知半解现趸现卖长篇大论，直至老婆备完明日摊煎饼材料进屋准备睡觉才制止女婿滔滔不绝发言：“行了，你那意思俺明白啦！既不用出力，转轴活络活络脑筋就想暴富发家，盼着天上掉馅饼呐！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让咱家赶上。对你擅自辞职一门心思炒股，我为兆芽有些担心，千万别陷到连家庭皆不管不顾地步啊！干啥都要踏踏实实，这是长辈对你的忠告，时间不早都歇着吧！”

    魏道海边收拾桌子边笑着点头，把一本周刊递向岳父，韩旺财敷衍接过，而后相继歇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