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回到五沟镇，刚进屋，马宗友告诉他，到成都当天，教育局通知马元友调到山区的万佛小学任教。马元友不去，昨天，收拾东西，啥子手续都没有办，走了，说是到深圳去闯天下，寻觅识才知音。白秋大惊失色，立即打电话追问人事股长，人事股长说，是王局长叫他调走马元友的。白秋又打电话问王局长，王局长没有否认。他说：“年轻人，特别是稍有才学的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乐于奉献。如果为名为利所惑，稍有不遂心，就造谣中伤，诋毁他人，本人看起来最不顺眼。”
白秋说：“局长呢局长，你这一眼不顺，我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笔杆子，一个能干的语文教师，一个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
王局长抢白说：“你咋不说，他笔杆子一摇，我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得心应手的助手？”白秋还要说什么，王局长已经挂了电话。
当晚，五沟中学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会上，白秋要袁盟盟调整了马宗友的课。学校成立了项目领导小组，组长是他自己，副组长是马宗友，成员有杜天猛、李天孚、江声。学校要严格按省政府规定，两年时间，高质量高标准完成项目任务。他还通报了项目建设的主要内容，并要李天孚征求教职工意见，下一周，就要到城建局设计室商讨设计草图。
五沟中学教职工，简直是群情振奋。都说，这下子五沟中学，鸟枪换大炮了，办学条件，在平县，在涪阳，农村学校肯定首屈一指，五十年不落后。大家对房子怎么规划，修什么样式，外观什么颜色都议论很多，甚而有人画了不伦不类的规划设计草图。
任九阳第二天中午就跑到学校，笑嘻嘻要白大校长关照关照。白秋横说竖说他都不走人。本来就很忙的白秋火冒三丈，白秋说：“任老板，你走开，我忙。”
任九阳说：“你说句一锤定音的话，我就走，不然的话，我就不想走。”
白秋听见上课预备铃响了，顺手拿支粉笔，说：“我写几个字，你把这几个字认对了，给你一个单项工程，认不了，免谈。这是省政府的项目！不是修厕所。”
白秋写了个“砼”，一个“kg”，“你认认，这是搞建筑天天都要见的。”
任九阳看了看，“第一个，认不了。第二个，是‘工人抱试压块’。”
办公室的人都跑过来了，看任九阳如此认字，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白秋说：“不说了，你没有认出来。工程，你就不想了。拆旧房和三通一平，可以考虑。”转身上楼上课去了。老师们说：“任老板，算了。白校长的话，你也听懂了。已经仁至义尽，不要再烦他，不要把事情整翻了头。”
一个省政府给钱的项目，一个不要市县财政配套资金的项目，一个几百万的农村学校工程，在平县乡镇，绝无仅有。县教育局高度重视，教育局专门约请县委、人大、政府、政协以及财政部门的领导作专题汇报。李副县长、王局长首先把与省政府签订的责任书，省委、省政府、省民宗委、省财政、教育等部门规定的项目资金使用的纪律、要求等传达。一句话，严禁相关部门雁过拔毛，截留挪用。
李副县长要白秋把初步设想意见说说。
白秋陈述完毕，一时没有人发言。政协主席说：“同意学校意见。我建议一点。平县中学创建国家级重点高中，债务太大，是不是借给平县中学两百万，你区区一个乡镇学校，用两百万，完完全全够了，多了是浪费。至于责任书嘛，现在的责任书，大会小会都在签，连打狗，毒杀老鼠，政府都在签责任书。我政协只是建议，建议权我有。”
人大主任看看县委副书记，副书记想了想，目光在王局长身上不动，说：“王局长，手背手心都是你的肉，你说。”
王局长没法推辞，“各位领导，平县中学是平县教育的盖面菜，平县中学办的如何，关系到整个平县教育在全市中的影响和地位。无疑，平县中学是我们的长子，五沟初中只不过是平县教育的幺儿，乖乖女。这个，这个，白校长，我的意见，听你的，你，大大方方借两百万，我不反对，你不同意借呢，又，又另当别论。”说完，他坚毅的目光盯住白秋，他的意思大家很清楚。不借！但明说，恐怕伤了政协主席的面子。
白秋急了：“省委副书记讲话中说，这个专项资金，关系到民族团结、地区稳定和基础教育健康发展，任何单位任何部门不得截留挪用，违者，省财政收回项目资金，追究相关领导政治责任。为了领导们少犯政治错误，不借！”
政协主席说：“我只是说借两百万，并不是挪用截留。”
白秋说：“钱该用到A处，你却用到了B处，就是挪用！”
政协主席说：“你不用红脖子胀脸，你一个乡镇学校用国家这么多的钱，值不值？我是为平县政府、为平县大教育着想！”
人大主任说：“我看不议论了。争取到省级财政四百万，实属不易。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基本规矩。如果省财政收回项目资金，不划算。平县中学创国家级重点债务，学校和政府另找途径解决。”他懂，县委副书记和王局长的意思都很明确，只是碍于政协主席面子，不好说透。
因为政协主席的舅子是平县中学校长。
至于资金安排明细方案。大家说尊重学校和设计专业人士意见，并报省项目办审核。
白秋办了顿工作餐，吃饭的时候，他对政协主席极度不满，他独独没有给政协主席看酒。大家吃了饭，各自散去。下午，遵照王局长安排，他把城建局设计规划人员，还有秦秋，一同请到五沟中学现场规划。吃晚饭前，把已经向县几大班子汇报了的规划草案上传到省项目办公室，项目办公室主任张国强下班前立即予以回复。
平县项目学校：
所报草案尚可。综合考虑，作如下调整更改。
一、科技楼改名为综合楼，科技楼名不副实。二、综合楼、食堂各层，每个学生寝室必须设计水冲式厕所。砍掉五百平方的厕所单项。三、学校办学规模中长期拟应规划二千五百人左右，故所以必须设三个计算机教室，便于三个年级同时有一个班能上计算机课。必须建一个多媒体大教室，能满足一百五十人左右上公开课、示范课和学校教师会议之需。
西川省非少数民族自治县少数民族集中居住地区
两基示范项目办公室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八日
吃了晚饭，白秋打开电脑，有电子邮件，立即打开。县上人员一看，甚为惊讶。秦秋：“省上对你们学校了如指掌！”
白秋说：“材料我们弄了五六十万字，几易其稿。学校各方面数据，他们都有，甚而包括近三年学生花名册。全省只有五个学校，这是省委书记工程，谁敢怠慢。”
城建局专家详细阅读了省项目办公室电邮，都点头称是。城建局设计所说，最快一周拿出草图，问白秋有哪些设计打算，白秋把老师们一些可取的建议，一一告诉，其中包括事先给李副县长王局长说的那几点。还特别嘱咐，综合楼、食堂的入门门厅墙柱的大理石的安贴，必须在大理石四角用超深钢钉加固。设计员说，这种施工工艺，尚未上书。白秋说：“书是人写的。今后你就说是五沟施工工艺。”设计员问：“这样施工，主要基于什么因素考虑？”
“主要考虑灾害因素。学校是人员集中的地方，进出门厅人员多，如果一块大理石面砖加上柱面灰浆，起码好几十斤上百斤，一旦脱落，砸伤砸死人无疑。
图纸几经修改，最后定稿。根据白秋意见，综合楼先动工，完工后才有可能安排男生或女生入住，也才能拆除部分学生寝室。教育局安排教育建筑安装工程公司修建综合楼，一月二十八日，一个“适宜动土、修造、庆典”的黄道吉日，项目第一工程——综合楼奠基动工。
龙门山人曰：
虎门之后心亦细，穿针引线密密缝。
人间同窗皆如是，笑煞庞涓与孙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