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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回 窑坪场夜走任宝春
    人们一个个进了里间,所长马上锁了门。任宝春以为派出所干警都去吃午饭了,大声吼道:“你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喊你们把白秋拉出来,人没有拉出来还把事情弄大了。”一个说:“你喊不要整学生,学生搅和成一团了,好久下不了手。我给你说,要给我加钱,是我把校长整倒在地上的。”另一个说:“我拉住双腿都拖到门口,狗日些饭桶,几个娃儿就把你们缠住了。任社长,我还遭了一警棍,给我一百少了。”

    哐当一声,门开了,胖子所长笑了,“几个法盲,傻宝儿。不用我询问调查,事情都清楚了,这下找任宝春领钱去。领你个铲铲!”

    白秋在医院里洗了脸,金楠拿来了换洗衣服,车子来了。李天孚、金楠送白秋进县医院。车子开到桥头,白秋叫车子调头,他说要去看受伤学生一眼,如要进城,马上一车去。

    医生说:“没有必要,是锐物撞击所致,清创包扎即可。”

    白秋说:“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没问题?”

    医生说“外力伤害,也有许多不可预料的因素。”

    白秋示意立即把学生抱上车。

    当晚,五沟镇党委会开会决定:同意窑坪村党支部书记张仲良提议:一、撤销任宝春的社长职务,一社社长由窑坪村村民委员会主任黄小强代理。二、五沟镇“党务、政务、财务三公开领导小组”集中人力清理窑坪村,重点清理场镇两社财务,其中包括街道集资、生猪税收、教育集资、社企土地资产出让等问题。三、立即着手贯彻中央一号文件试点,在窑坪村合社并社,适当减少村社干部职数,确保基层干部群众基础好、综合素质高。

    白秋头昏沉沉的。他除了八一年涪江边那场惊心动魄的洪水撞击他太过平静的心路历程外,今天算是有点超预期,有点始料未及,此时此刻,想起都后怕。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金楠以为他昏迷了,哭着喊:“师傅快点!”立即用力压按他的“人中”。白秋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金楠。李天孚转过身,看看白秋,对师傅说:“注意安全。”

    白秋索性强忍着头昏眼花,问:“武小民,头昏不?饿不饿?”

    武小民说:“老师,饿了。”

    白秋说:“老李,进城先吃点东西,再去检查。”

    李天孚问:“白校长,你有饿的感觉没有?”

    白秋说:“你们都不要大惊小怪。我不会休克或者怎样?我在想,分班的时候,恰恰冒出个十七班。老一辈眼里,十七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我不怕不吉利,就教十七班的语文。老李,如果,我说的如果,如果没有十七班,我在二楼或者三楼上课,今天同楼层的教室里的老师学生冲过来,事情就严重了。我看,这个十七是个大吉大利的数字。”金楠说:“你这个人,为学校的事情受了伤,还说什么大吉大利,真是不可思议。”

    李天孚说:“我没有听说十七什么吉利不吉利,只听说西方人认为十三不吉利。”

    白秋说:“过了‘十七’就是‘十八’,十八是地狱!十七是靠近地狱的地方。”

    李天孚说:“假设你上初一或者初二的课,在二教学楼,那事情将更严重。一二年级二十多个班一千多学生,不把任宝春捶成肉泥才怪上加怪。”

    “那,我白秋,白明皓就成了千古罪人。打死人不判刑都要给处分。”说着说着,又睡着了,金楠和李天孚这回真的紧张了。

    马宗友给教育局王局长打了电话,汇报了五沟中学事件经过。他告诉局长,白校长问题可能严重,主要是耳蜗里停满了血水。

    王局长马上给政法委书记汇报,政法委书记立即指示公安局,尽快查清事实,如情况与王局长汇报的事实相符,立即按相关法律程序处理。

    王局长又给马宗友通话,要他做好师生及学生家长工作,不要使矛盾激化,特别是学生,中学生容易干出格的事。

    白秋他们的车在县医院门口停稳,王局长和秦秋副局长已在那里等候。没有听从白秋的意见先吃饭后检查,直接把他们师生二人送到CT室。

    过了好长的时间,白秋才被送出来,又检查武小民,主治医生说:“老师必须入院在重症室观察,而且还要做其它几项检查检测。学生进一般病房观察二十四小时,再做结论。”

    武小民对李天孚说:“老师,我饿得很!”

    王局长笑了。“学生不说假话。”说罢,找到主治医生,询问白秋病情,主治医生说:“脑震荡无疑。胸内脏器有无伤害,检测检查完才能下结论。其它嘛,皮肤表面多处擦伤,双腿、背部多处有软组织挫伤,关键是耳内伤到底是耳鼓膜伤还是耳道伤还是颅内血管破裂还需要再检查。”王局长叫李天孚金楠去吃午饭。他又去问主治医生,“伤员可以到外面吃午饭么?”

    主治医生说:“王局长,叫他忍一忍,实在饿了,叫家属准备流食之类。学生可以出去吃。”

    听医生如此吩咐,金楠的心悬了,十分着急。

    第二天,白展、邓素芳和武小民的爷爷搭同一趟班车进了城,在住院部找到白秋他们,已是十二点过,李天孚正在与主治医生交换意见。主治医生说:“学生只是外力伤害,脑内无异常。可以回去。老师颅内无积液、胸内脏器无伤,主要是脑震荡,要输液给药治疗一段时间。耳伤也不严重。”白展邓素芳听如此之说,情绪不再激动,金楠说,再有几分钟,白秋输完液,就一道到外面吃午饭,这一天多,白秋没有吃饱饭。武小民爷爷看到孙子和老师一样对待得到关照治疗,也无话可说,答应吃了饭和孙子一起回五沟,他说,学生的课耽误不得。

    秦秋在医院门口的回民食店定了餐,所有人吃饭闲谈各尽问候礼仪。

    武东坡从成都回来,任宝春一伙已经治安拘留。任宝春是事件组织者,多次无理干扰学校正常教学,严重影响学校秩序,且伤害无辜学生,治安拘留十五日,罚款两百元,承担受伤师生医药费。另外两名主要肇事者,也就是伤及白秋头部和把白秋强行拖出教室的社员,各治安拘留七日,各罚款一百元。

    武东坡对白秋说:“秋哥,你说咋个收拾任宝春?听你一句话。”

    白秋说:“已经依法处理,算作了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要冤冤相报。”

    武东坡黑着脸说:“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你,像个婆娘!你大大的一个校长,你要活出点男人样!”

    白秋说:“老弟,我们不能以违法手段去处理违法事情,法制健全的社会,依法行事,少出差错。像你那样,动不动就给人整上,那叫鲁莽。”

    武东坡更加生气:“我一辈子鲁莽惯了,那不是缺点!你睁开眼睛看看!社会上哪个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说你呢?事事忍为上,处处礼道周全,从川中到平县,哪个不敢欺负你?你说你人活得窝不窝囊?你校长当得窝不窝囊?”

    白秋不理他。

    过了好一阵,武东坡问:“哥,真的不收拾他?”

    白秋说:“收拾啥?吃了饭去陪老爸和你邓孃逛街。”

    武东坡笑了,“你该不是喊我做媒?”

    白秋说:“随你的便。”

    住了三天院,白秋头脑清醒了好多,眼眶也好看多了,耳朵听力还可以,吃饭睡觉一切都正常。医生又开了一大堆卵磷脂、天麻胶囊之类治疗脑脑震荡药物,他要出院了。他说,学校事情不知道怎样。秩序正不正常,有没有人闹事,都是未知数。主治医生说,工作了工作,伤病还是要积极对待,千万不可大意。少用脑,多休息,多吃鱼类豆类,戒烟戒酒,心情愉快,恢复得快,少后遗症。

    任宝春拘留期满回家,社长没有了,五沟镇在窑坪村的“三公开”活动已经结束,查出了社长任宝春近三年财务上的一大堆问题,其中页岩砖厂山地租金、木材加工厂出让、宅基地出售等多收少报少入账,中饱私囊总计十五万三千元。按照镇上意见,首先追缴贪占资金,集体财产不能受损失,然后再上报上级公检法部门。任宝春心里有数,他不能三进宫,面子输不起,他不知道镇政府、学校、窑坪村、一社要起诉他否,于是取了存款,悄悄找牛贩子相了牛,把牛卖了,在财政所干部下班前把钱交到财政所。天黑时分,夫妻二人假装帮着牛贩子架牛上车,藏在拉牛货车货箱里的牛胯下,躲过了设在对门茶馆里监视人员的监视,星夜离开窑坪场,投奔甘肃武威的一个早年在外打工发了点财的亲戚去了,把年迈的老父老母留给了儿子儿媳。

    紧接着,五沟镇大规模合社并社,镇党政干部到一些问题较多村社兼职,社长由村干部兼任,基层干部职数大大减少,农民负担相应有了较大减轻。窑坪村场镇两个社合并成一个社,张仲良要兼任社长,曹书记说:“大可不必。你书记不兼职。还是叫村主任黄小强兼任最合适,他是主任,他年轻。”

    龙门山人曰:

    韩信胯辱被封侯,蒙羞书生不觉羞。

    无怨宝春太放肆,只怪鸷鸟想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