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把我的老同学丁贵叫到了我的办公室。我把那一本厚厚的资料交给丁贵说:“这是我们县一中要建的两个工程,总造价到了二百八十万元。你给我看看,需不需要这多的钱?”
丁贵在我的椅子上坐下来,铺开资料很认真地看了起来,接着他又从包里拿出计算器来计算了一会儿,这才对我说:“红砖、水泥、钢材的价格太高了,几乎比市场上的价格高出了一倍多!”
我说:“如果这两个工程交给你做的话,按他们的原材料施工,你的工程总造价该是多少?”
丁贵想了想说:“二百二十万足够了!”
“在这二百二十万元里,你能赚多少钱?”我问。
丁贵说:“在尽量节约开支的情况下,我能赚三十二万元。”
“你说的是实情?”
“我说的绝对是实情。”丁贵说,“我做了十多年的建筑工程了,对建筑材料的价格十分了解,他们可以糊弄你,但绝对糊弄不了我。就是民工的价格,他们也高出了二分之一。”
“如果这两个工程交给你做,你能保证达到设计的质量吗?”
“老同学,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丁贵说,“这十多年来,我做的工程都是优质工程。这两个工程如果交给我做的话,我一定给你做成样板工程,保证不给你丟脸!”
“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对丁贵说,“这两个工程究竟交给谁做,我现在还没有表态,估计会有一些麻烦。不过你得做好接手这两个工程的准备!”
丁贵要请我吃晚餐,我说我还有许多紧要的事情要办。丁贵走后我想找桑副县长通通气,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他。我又打徐飘的电话,没想到徐飘的电话也关了机。我估计他们一定在一起,说不定刘德龙正在请他们做着泰式按摸。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些人没档次,只知道出入那些纳污藏垢的地方,要是染上了性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我才打通了桑副县长的电话。桑副县长肯定酒喝得多了说话时舌头不灵泛。他说:“杨杨书记,你今天中午不跟我们吃饭,简简直是大煞风景。刘德龙这个人嘛,我觉得还还是挺不错的,非常的讲义气。吃了午饭之后,他就安排我们做泰式按摩,然后又到歌厅里去唱歌,唱了歌之后又安排我们吃晚饭,他妈的刘德龙那才叫大方!”
“今天喝的都是好酒吧?”我问。
“那当然了,绝、绝对的好酒!”桑副县长说。
我真替桑副县长感到悲哀。喝了刘德龙两餐酒就把刘德龙捧上天了。我说:“今天下午我联系了一位基建老板,他的总造价比刘德龙的还要低四十万元!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县一中的这两个工程交给这位基建老板。”
桑副县长说:“你杨书记说交给谁,就交给谁吧,我我没意见!”
既然桑副县长没意见,我想徐飘的工作应该好做得多了。我打电话给徐飘说,我要换一位基建老板。徐飘支支吾吾地说:“杨书记,这基建老板早就定下来了,要换的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告诉徐飘:“你给我听着,这位基建老板的总造价要比刘德龙的总造价低四十万元!四十万元哪,放到农村去可以建四座希望小学!你若把这四十万元拱手送给刘德龙,我就处分你!”
“杨书记,你听我说……”
我大声地打断徐飘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刚才已经跟桑副县长商量过了,这基建老板一定要换!”
徐飘说:“这刘德龙老板可是有来头的!”
“不就是一个土财主吗?有什么来头!”我不屑地说。
“杨书记,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刘德龙是我们张天福书记的亲戚。”徐飘说,“县一中的这两个工程交给刘德龙做,是张书记亲自跟我打的招呼!”
这下我就没弄明白了,刘德龙怎么会是张天福的亲戚?
“这刘德龙是张书记的妻舅。”徐飘说,“这事桑副县长最清楚,难道他没告诉你?”
刘德龙是张天福的妻舅,徐飘知道,桑副县长也知道,他们谁也没有告诉我,让我蒙在鼓里!如此看来,他们是有意为难我。我问徐飘:“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桑副县长早告诉你了呢我----”
我心里来了气大,声地对徐飘说:“这造价要是不减下来,他刘德龙休想做这两个工程!”
徐飘还想跟我说些什么,我懒得跟他罗嗦,一气之下就关了手机。
我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抽了一支烟,心中的那股无名怒火还没有平熄。你张天福介绍你的亲戚到我管辖的单位做工程,事先也该跟我打声招呼,桑副县长和徐飘也该告诉我。这两个工程就这样悄声无息地给了刘德龙,刘德龙仗着姐夫是县委书记,于是就狮子开大口,把总造价定得老高老高的。当然,张天福是不能得罪的,工程还得由刘德龙做,但总造价必须得减下来。
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洗了脚刚想睡觉,就听到有人在敲门。我透过猫眼一看,门外站着的这个人有点似曾相识。我稍微地想了想,忽地记起了这个人是第八建筑工程公司的副总龚胜利。龚胜利左手提着一个大包,右手又一次敲起了门。我不知道那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是送给我的。我想了想,还是不开门为好。妻子还没有睡觉,我与妻子耳语了几句。在龚胜利敲了第三次门之后,妻子假装惊醒的样子问道:“哪个敲门?”
龚胜利答:“我是第四建筑工程公司的副经理,姓龚。”
妻子说:“你敲错门了,我不认识你!”
龚胜利说:“我是特地来找杨一帆书记汇报工作的。”
妻子说:“这不是杨一帆的家,你不要敲门了,敲得我心里烦,你赶快走吧!”
“没错,这是杨一帆书记的家!”龚胜利肯定地说,“是教委徐飘主任亲口告诉我的!”
狗日的徐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心里恨恨地骂道。该告诉我的事情不告诉我,不该告诉别人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一再叮嘱过他,不要把我住的房子告诉别人,他妈的今天又一次出卖了我。
龚胜利在外面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杨夫人。杨夫人,我有重要的工作要向杨书记汇报,你快点开门吧!”
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向我汇报?说明的就是向我行贿来了。妻子有些难为情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你就说我不在家里。
外面龚胜利一个劲地在敲门,一边敲门一边说,杨夫人你开开门吧!
妻子说:“我们家老杨不在家里,你明天上午到他的办公室去汇报吧。”
龚胜利说:“杨书记不在家,我向你简单地汇报一下就走,顶多一分钟时间!”
“屋里就我一个女人家,我可不能乱开门。”妻子说,“我不认识你,万一你是个坏人或流氓的话,我就倒大霉了!”
“我是第四工程公司的副总经理,绝对不是流氓和坏人。”龚胜利仍死皮赖脸的说,“只要你打开门,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吵得人心里好烦!”妻子说,“你若再不走,我就打电话叫保卫科的人把你抓起来!”
妻子的这句话说得好,说到了点子上。龚胜利是来给我送礼的,他之所以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分来,目的就是不让人发现。龚胜利一听要叫保卫科的来,心里肯定会着急,一定会马上离开。过了一会儿,我们再也听不到敲门声和叫门声了。妻子通过猫眼一看,走进卧室高兴地对我说:“走了,那个混蛋已经走了!”
虽然没有人打扰了,我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县一中的这两个工程,桑副县长和徐飘其实早已发包给了张天福的妻舅刘德龙,可他们就是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那意思我懂,因为我是副书记。如果早知道工程已发包给了刘德龙,今天上午的会上我就拍了板。更让我不好收拾的是,今天下午我已经找了我的老同学丁贵,答应把这两个工程交给他做。现在看来,这两个工程丁贵肯定是做不成了。我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丁贵听了会有什么想法呢?也许他认为我在耍他,也许认为我没有本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丁贵就是骂我打我,甚至今后不理我,我也得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