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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政治经济与人口(下)
    暴跳如雷的福尔?逊,像一只落败的狗熊,发起飙来,他从座位跳起,挥拳朝海志强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被好几位学者架住,夹在中间。会场顿时骚动起来,很多人指着福尔?逊的鼻子尖喊着:“把他撵下去,把他撵下去!”

    这一起由福尔?逊挑起的事件,惊动了全堪培拉,也惊动了我国驻堪培拉领事馆临时代办,代办及时与堪培拉当局交涉,要求澳大利亚政府保证海志强的人身安全,领事馆也採取措施把海志强保护起来。就在此后不久,东南亚某国发生大规模的排华事件,领事馆得到情报,台湾特务正在加紧活动。周恩来总理指示领事馆,设法把海志强送回国内。

    海志强惜别父亲和母亲,由船上一名伙夫领着,踏上了开往香港的澳大利亚邮轮。

    邮轮在祥光维多利亚港靠岸的时候,已是傍晚。伙夫挑着行李领着海志强上岸时,立刻就有一个戴黑色圆礼帽,夹一付大墨镜的人上前,除下帽来,对海志强躬身,指着港湾里停着的一艘台湾轮船,“海先生,请。”

    海志强打量来人一眼,一言不发,从兜里掏出一本《毛泽东选集》来,大墨镜明白。软的不行,要动硬的了。一声口哨,斜刺里冲过来一人,正要挟持海志强的时候,伙夫对着远处的港警喊道:“詹姆士先生,”詹姆士跑了过来,旋即后面的两辆警车开了过来,第一辆车把大墨镜两个人带走,伙夫和海志强上了第二辆车,开到旅馆,伙夫上楼去,不一会儿下来,对警察说了声“Thankyou.”(谢谢你们),领着海志强,从后门换乘另一辆车,直奔启德机场,取道泰国,回到祖国。伙夫对海志强说:“回家了。我姓丁。在没有别人在场时,你叫我丁先生,平时遇见装作不认识,有事我找你。”

    海志强被派到长山大学,聘为政治经济系的教授。给他住进五十多平米的,只有教授才能享受的套房,还提供给他优厚的物资待遇。海志强满心欢喜,感到有了用武之地。他整天地跑教学楼,访学校生活区,还进市里工厂,逛市场,了解全市经济发展状况。他全心贯注地准备着给学生上好第一堂课。

    课堂在政治经济系的四零八阶梯教室进行。因为早就知道是刚回国来的知名学者上课,能容纳五百来人的教室早已座无虚席,除了本专业的学生,还有中文系的,历史系的,地理系的等其它专业的部分学生,因为这些专业都有这一门公共课。也有讲师教授的同来听课。教室人坐得满满的。

    海志强上课不带讲义,就是那样侃侃而谈,他把世界各大资本主义国家政治体制,经济发展情况,以工业化程度,生产能力,总体经济实力,说得详细透彻,再讲到新中国刚建立不长时间,一穷二白,起点低。但我们有优越的社会制度,有丰富的物产资源,我国一定能很快发展起来,建成一个经济富裕,人民安居乐业的强国。他指出诸多有利条件,他主张:一变农业大国为工业大国;二变单一经济体制为多元化经济体制;三变手工劳作为机械化生产;四经济发展和劳动力筹划协调。讲到第四点时,海志强教授颇有微辞。建国时,我国是四万万同胞,到如今只过十余年,就六万万同胞。照这样速度,很快就会达到八亿、十亿。他感叹道:“(人口增长)太快了,太快了!”他在学校食堂里看到,师生们都是吃饭定量。吃饭穿衣都要用粮票布票购物券什么的。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人口多了不能靠打仗,靠向海外移民来解决。而到了一定时期,人口老龄化,反过来又会缺乏青壮年劳动力,每个国家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因此,在人口问题上,靠我们自已,靠人类自己控制自己。

    海志强的演讲,用了近两个小时。听完演讲,师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海志强刚回到宿舍,前脚刚跨进门,后脚就跟来两个人。

    “老马,快进来坐。”他与历史系教授马步高,同住教授大院,已经很熟。“这位是—?”

    “曾科林,我的学生。”马步高介绍。曾科林站在马步高身边。

    海志强想起,立刻对曾科林说:“哦哦,我上课第一眼就注意到你,坐第一排,用心记笔记,我的话你可能一字不漏记下来了。怎么样,听了我的课?”

    “分析得很精辟,事实很新鲜。不过,”

    “不过什么?请实说不妨。你也坐。”

    “我们政治教育课的老师说,不能讲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说那是错误言论,认为西方的月亮是圆的。”

    “错误言论?”

    马步高赶紧打圆场,“是这样的。那时候有个红专辩论,批判有些人说资本主义什么都好,连月亮都比中国的圆。这些话当然是片面的,你是从海外回来的,对国内情况不十分了解。不过呢,提醒一下也好。我在系里,经常给教师们点拨,叫他们少碰钉子。你的观点,有一点我也不敢苟同。经济与人口的关系,这个问题,国内曾经有个姓马的教授提出来过,遭到批判,并且被革了职。”

    海志强说:“我今天的讲演,目的有二,第一,投石问路,是想向各同仁打探这个问题的研究情况,第二,通过讲课,给学生一道命题,以期引起学生的讨论。”

    马步高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据我了解,国内无人问津这个问题,也不敢涉足这一领域。至于给命题讨论,国内学校是没有先例的。可以说,学生的思想是禁锢的,僵化的。教师怎么说,他就当作信条。只是在层面上多点发挥,不敢越雷池一步。”

    三人谈话多时。海志强感觉到,马步高的说话是开诚布公的。这只有知心的人才能这样做。曾科林这个学生,很诚实,心里有话就直说,很难得遇上这样的人。

    这时,学校党委书记闪了进来。寒暄之后,书记也毫不掩饰地指出,“你讲课很精彩,很投入,但一些观点,师生们都有看法。因为东西方文化毕竟有差异,体制上也有很大不同。当然,你的讲演并非完全与国家政策相悖。但由于这个原因,学生们暂时还不能完全接受你的论点。”书记转而又安慰似的对他说:“不要紧,慢慢来,多到学生中去走走,他们是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我已经给学校学报编辑说了,你的演讲记录稿先在学报上发表,叫他们拿记录稿先给你过目。”

    演讲稿在“长山大学学报”上登出来之后,爆豆似的,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反响。全国各大学的学者纷纷加入到论争的行列。这其中,褒颂者有之,贬抑者更有之,丁先生向海志强索要手稿,海志强实情相告。为安全起见,回国时所有文籍都没有带。此次只是即兴演讲座。马步高替海志强不无担心,玩笑地对海志强说:“你的经济人口论在国外可以大行其道。殊不知“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水土异也。””

    但是后来丁先生告知海志强,周总理审阅了他的讲稿,“文不伤大雅,德有益大政。”不过,丁先生坦诚相告,海志强的经济人口论有可能被束之高阁。

    文化大革命起来后,在长山大学,海志强的讲演文章被打成一株的大毒草,批判的文字铺天盖地而来。马步高,海志强这些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人,多次在全校的万人批判大会上挨批斗。戴着高帽子在长山市的十里长街游行示众。海志强在长山市的工厂、市场进行的探访调查被说成是刺探经济情报,里通外国;与台湾人的邂逅相遇被说成是与台湾特务勾结,是台湾派往大陆的特务。没有辩解的余地。在大**中海志强、马步高等人的家被抄。在校园内,在长山市街头,到处都张贴着打倒海志强,马步高等人的大字标语,他们的名字上,用红笔打上×××。再后来被赶进了庙高五七干校的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