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玉菡甩下门帘,满面通红,赶紧走回绣楼。明珠跟进来,含笑看她。玉菡嗔遭:“怎么这么看着我?快把我没绣完的牡丹花拿过来!”明珠依言去拿绣绷,走回来却发现玉菡走向窗前,正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下面走向客厅的致庸。客厅前,致庸心有灵犀似的,回头朝绣楼上看了一眼。明珠忍不住“扑哧”一笑:“小姐,这乔致庸是不是也在看您呢?”玉菡赶紧甩下窗帘,匆匆走回去坐下。明珠忍着笑,将手中的绣绷递了过去。
侯管家领着致庸、曹掌柜走进陆家客厅,却见陆大可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袍子,头上贝占着膏药,正哼哼唧唧地躺在椅子上装病。听到他们进来,陆大可闭着眼,哼哼的声音更大了,。致庸心中一沉,朝曹掌柜看了一眼。侯管家禀道:“东家,祁县乔家堡的乔东家和他们家的曹大掌柜来看您了!”陆大可微微睁开一只眼问:“谁呀?”致庸上前施礼:“陆老东家,晚辈乔致庸有礼了!”陆大可又睁开另一只眼,装作耳聋,颤巍巍道:“你是谁”致庸看了一眼侯管家。侯管家上前重复道:“东家,这是祁县乔家堡乔家的东家乔致庸。”曹掌柜担心地看一眼致庸。陆大可欲起未起,装糊涂道:“啊,你是乔致广,你还这么年轻呀?”侯管家忍住笑道:“东家,不是致广东家,是致广的二弟致庸东家,眼下是他在乔家管事了!”致庸眼一眯,这时他已经认出陆大可就是太原府卖玉环给他的那位东家。瞧着陆东家今天唱的这出戏,他心中有点明白,但仍不动声色,继续道:“陆老东家,家门不幸,我大哥不幸去世,致庸年纪轻,刚刚接管家事,还望老东家看在两家多年做相与的份上,多多关照!”陆大可哼哼道:“好说好说……乔致庸,你今天上我家来,不是专门看望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吧?”致庸微微一笑道:“陆老东家,致庸今日前来,实在是有难言之事,不过……”陆大可哼哼声更大了:“有难言之事?你不会是来找我借银子的吧?”致庸索性直言:“陆老东家猜对了,致庸今日前来,正是想请老东家周济一二!”他话音未落,就见陆大可一骨碌起身,接着一手捂头,大声呻吟着对侯管家说:“老侯.刚才来的那个要债的走了没有?要是他还没走,我还得赶紧躲躲去。”说着他看也不看致庸和曹掌柜一眼,便“哎呀”着朝内室走去,一边叮嘱道:“老侯,我仍旧躲在后头马棚里,你们都不要告诉他们去那儿找我啊!”致庸没料到陆大可竟然能唱这么一出戏,又好气又好笑,和曹掌柜失望地互视一眼,起身告辞。看着他们怏怏离去,陆大可又从内室走出,猛然将头上的膏药揭掉,“哼”一声道:“什么年头,我还想找人借银子使呢!”
这边绣楼上的玉菡突然将自己的手指头扎了一下,“哎哟”叫了一声。明珠看她,却不敢出声。玉菡将指头含在嘴里,半晌,放下手中的绣绷走下绣楼。
客厅里,陆大可等侯管家送客回来后放松地问道:“怎么,他们走了?”侯管家叹息道:“东家,我刚才听乔家曹掌柜说,这回要是借不到银子,乔家就真完了,乔家包头的十一处生意要破产还债,乔家在祁县、太原、京津两地的六处生意也要被水家、元家瓜分,就连他们家的老宅,达盛昌邱家也打算花八万两银子顶走呢!”门外玉菡刚巧听到这席话,一惊站住,脸色发白。陆大可也透着凉气直嘬牙花子:“你是说,这乔家人马上就要流落街头?”
玉菡再也忍不住,推门走了进来。陆大可看看她,拉长声调道:“玉儿,是你啊,有事吗?”玉菡看看侯管家,侯管家会意离去。“爹,刚才乔家真是来借银子的?”玉菡也不看父亲,一边在屋里走.一边问。陆大可心中好笑,表面正色道:“不错,不过我没借给他们,一个小毛孩子……”玉菡急着打断他:“爹,乔家在别处还能借到银子吗?”陆大可“哼”了一声道:“据我看.他们借不到”“为什么?”玉菡又吃了一惊。陆大可咧咧嘴道:“为什么.你爹是有名的山西第一抠,他们明知在我这儿借不到银子,还要来我这儿撞墙,那就是说他们别处都去试过了,没有人借给他们!”玉菡背过脸去,眼中不觉溢出泪花道:“爹.我刚刚听侯管家说.乔家这回要是借不到银子,一家人就要流落街头,是吗?”陆大可故作吃惊道:“这里头有你啥事儿,哎我说闺女,你不是……”玉菡不觉责怪道:“爹.说啥呢。玉儿虽说生在商家,可自小也念过《女儿经》,知道女孩儿的终身大事要由父母做主……我是可怜乔家,他们是商家,我们也是商家,乔家有这样的一天,保不准我们陆家也会……”“给我住嘴!小孩子家的,胡说什么,也不怕犯了忌讳!”陆大可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