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瑛脸色骤变,身子摇晃了一下,旁边一个小丫头赶紧把她扶住。雪瑛定定神,看看身边的小丫头,奇怪道:“翠儿呢?”那小丫头看看她,犹豫再三后终于开口道:“太太,翠儿姐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后面耳房里哭得像泪人一样,我们劝都劝不住,她还不让我们告诉您……”
雪瑛大惊,急急向耳房奔去。还没进门,就听见翠儿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声。雪瑛推门进去。翠儿一抬头,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去慌乱地擦起眼泪。雪瑛问:“你怎么啦?”翠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道:“外面都在传……长栓和乔家二爷他们,他们在江南出了事,听说让长毛抓住了……小姐,以后您不要再恨乔家二爷了,这个人,还有长栓,都,都不在了……”雪瑛如同遭了雷殛一般,突然面色苍白,眼睛发直,接着一把抓住胸口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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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江南贩茶的乔家二爷乔致庸,最终被长毛抓住砍了头的传言,像腊月里的飘雪一般,很快就席卷了祁、太、平三县,乔家大院自然也不例外。曹氏虽悲痛万分,仍下令下人不得让只言片语传入玉菡耳中。玉菡此时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近一段时间,常常以泪洗面,若不是曹氏再三“软硬兼施”,只怕她都要亲自驾车往南方打探消息去了。
一日,玉菡由明珠陪着正往如玉院中去,忽见曹掌柜面色凝重,匆匆奔往后院客堂。玉菡大惊,赶紧跟了过去,她到底身子重,动静大,加之明珠得了曹氏的暗中嘱咐,老远就开始咳嗽,于是曹氏和曹掌柜先后赶出,一起将她劝了回去。
玉菡本来就颇多猜疑,经过这一次后,越发觉得家中似乎一直在准备应对着什么,越想越怕,回到房中暗自垂泪,一起身一阵头昏竟晕了过去,还好明珠当心,及时搀住了她,才没有出事。曹氏闻讯后匆匆赶到,含泪将她好一阵数落。玉菡也不管,目光只在曹氏脸上逡巡,想看出点端倪。曹氏知道她的心思,这些日子各种各样有关致庸死于非命的传言接踵而至,水、元两家,甚至达盛昌的邱天骏都多多少少放出风来,只等半年期限一到,就收了乔家的生意,连达庆都来闹过一次。曹氏一直独立撑着,现在看到玉菡这样,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玉菡见状反而不敢再问什么,半晌,扑在曹氏怀里,也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突听前院大乱。明珠看了她们一眼,赶紧跑了出去,不多会便急切地跑了回来,嘴里嚷嚷道:“长栓回来了!长栓回来了!”曹氏大惊,玉菡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糊涂道:“长栓回来了?二爷呢?”明珠笑着抹泪赶紧道:“长栓是二爷先打发回来报信的,他说二爷已经到了鲁村,正在那里卸货、验货,完了事才能回家里来呢!”曹氏大喜,一把搂过玉菡:“阿弥陀佛!妹妹,你看,致庸不是回来了吗?”
不料玉菡闻言变色,三两把抹去眼泪,抓住明珠道:“快!跟我走!”曹氏吃惊道:“妹妹,你上哪去?”玉菡流泪道:“大嫂,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今天要是再见不到他,就要死了!明珠,快让人套车,我要去见致庸!”说着她便跑出去。曹氏在后面追着喊:“妹妹,别去,你这是疯了!小心你肚里的孩子……”
但众人都没有拗过玉菡。曹氏慌慌赶出来拉着她,玉菡倔强地哭道:“嫂子,你们都甭拦我!他走了三个多月,我天天夜里做噩梦,一会儿梦见他让长毛杀了,一会儿又梦见他在路上叫强盗劫了。嫂子,我已经疯了,我见不着他的人,就不相信他真的还活着!我一定得去!”说着她便拖着笨重的身躯硬往车上爬。曹氏眼见拦不住,只得让长顺和明珠小心再小心地护着她去。
玉菡上车,还催着长顺把马车赶得快一点,不料途中,她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明珠到底年轻,一见这个架势,吓得手脚冰凉,当场便要哭起来。长顺听着声音不对,往车里一瞧,也慌了手脚,一迭声道:“难不成,难不成,太太竟然要把孩子生到马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