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栓回头,吃了一惊,叫道:“东家,看,马大掌柜给我们请的驼队过来了!”致庸等回头看。应着东方初升的朝日,数百头骆驼踏起尘烟,向驿站奔涌而来,其势如潮。致庸高兴地大叫:“好!高瑞呢?”高瑞马上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站到了他面前:“东家,我在这呢!”致庸道:“告诉王掌柜,准备卸货!”高瑞转身跑走。马荀看着高瑞,对致庸道:“东家,高瑞这小子是你打哪拣来的?人挺机灵的,打恰克图回来以后,干脆把他给我算了!”致庸笑看他一眼,说:“给你?这小子是我打雁门关下的野店里捡的,眼下我到哪儿去,真有点离不开他了!”长栓听了这话,心里憋气,扭过头去。茂才逗他:“怎么,又不服气了?”长栓哼一声:“我不服气?他算什么?”众人看着长栓笑。马荀又对致庸耳语道:“对了东家,我还为我咱们商队请了蒙古武师。听说这几年蒙古草原上,匪帮猖獗,不能不防。”致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事这办得好!”马荀道:“东家,去见见?”致庸和他一起走,忽然又站住,对马荀附耳说:“对了,蒙古草原匪帮这事儿,不要让人知道!”马荀笑:“知道了。我不能吓住他们!”
一天过后,茶货都上了驼。致庸与大车队的王掌柜等人告别,上马,准备向恰克图行进。马荀跨马过来,将一个个皮水囊交给众人。长栓不懂得皮水囊的用处,嘟哝道:“马大掌柜,这什么玩意儿呀,我东西带多了,不要行不行?”致庸大声地说:“你这个傻子!这是盛水的家什,到了沙漠里,没水**你!”长栓还不服气:“有这么可怕嘛。长毛的杀场我都见过了,也没把我怎么着!”茂才笑他:“你就嘴硬吧你!那会儿我可见有个人尿得裤子像个水帘洞一样!”长栓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就恼了,说:“哎你这个孙老先儿,为啥总跟我过不去?”茂才哼一声,不再理他,催马向前跟上致庸。
这次远行,开头几天还算顺利,到了第四天,驼队开始进入沙海。蓝天之下,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一片土黄色。虽是初秋,头顶依然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到了夜里,在沙丘上宿营,气温却又很低,大家只能到处找柴禾生火取暖。致庸是第一次走沙海,原以为带的水够用的,可是到了第三天头上,再去找皮水囊,发现水已经喝空了,连一滴也控不出来。他回头看茂才。茂才也扬扬自己空空的水囊,对他现出苦笑,用沙哑的嗓音道:“东家,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咚地一声响,长栓摔下马去。致庸大叫:“长栓,怎么了!”众人慌忙下马去救长栓。长栓昏迷不醒,嘴上全是干裂的口子。茂才将他抱起,喊:“水!谁还有水?快拿来!”众人面面相觑。致庸急了,大声喊:“都给我听着!长栓要死了!谁还有水?有水就能救他的命,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呀!”马荀也急了,说:“东家,只有一个办法,杀骆驼!”致庸道:“好,只要能救得了长栓,杀骆驼!”众人牵过一匹骆驼来。那骆驼长啸一声,仿佛懂得了众人的心思,从人手中挣脱,在沙海上狂奔起来。众人皆没有力气了,追不上骆驼。致庸回头再看长栓,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茂才大叫:“东家,现在就是抓住骆驼杀了,也来不及了!”致庸将长栓抢过来抱在怀中过,猛地摇晃他,喊:“长栓,长栓,你可不能死呀!我还没给你娶媳妇呢!我都想好了,这回从恰克图回来,我就让你去榆次何家,找人把翠儿给你说回来,你可怎么能死呢!”这时就见铁信实匆匆从驮队后面赶过来,问:“东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致庸说:“铁信石,你看,长栓不行了!”铁信石看一眼长栓,道:“他是失水了,我这里还有水!”他将自己的皮水囊拿过来,将水灌进长栓口中。长栓苏醒过来,贪婪地喝着,突然有了力气,一把夺过铁信石的水囊,狂饮不止,直到把半水囊水全部喝光。马荀松了一口气,对长栓说:“记住,这回是铁信实救了你的命!你一辈子都不要忘了这位救命恩人!”铁信实也无话,从地下拣起空水囊,对致庸道:“东家,我回后头去了!”致庸看着他远去,回头看长栓,责备他:“哎我说,大家都在忍,怎么就你渴成那样,快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铁信石水囊里还有水,就得把你埋在这几百里不见一棵草的大漠里!”高瑞揭长栓的老底:“他嫌背水累赘,上次遇上泉水,别人都把皮囊灌满,他只灌了一半,上了马又倒掉一半,他都两天没喝水了!”致庸闻言,又吃了一惊,怒道:“长栓,这是真的?”长栓瞪高瑞一眼,嘟哝道:“就你多嘴!这个铁信石真是个怪物,大家的水都喝完了,他竟然还能留下半水囊,这是个什么人哪!”马荀骂他:“你这小子,不是铁信石的半水囊水,你就没命了,还背后嘀咕人家!”致庸问身后的蒙古武师:“卡鲁武师,我们离最近的水源地还有多远?”卡鲁道:“乔东家,再走十个沙梁子,就是月牙泉了。”众人抬头看远处的沙梁子,个个高耸入云。长栓叫了一声:“哎哟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