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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返回何宅,已经下半夜了,雪瑛早急得失了常,她把宅中的人都骂了一个遍,可怜胡管家半夜还带着人在街上乱找。当翠儿面色苍白地走进来时,雪瑛又惊又怒:“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翠儿依着早就想好的话回道:“太太,我心里闷,就到城郊去逛逛,不料迷了路,所以……”雪瑛哪里肯信,连连追问,而翠儿则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雪瑛问了半天,无计可施,她想了想道:“料想何二这个老车夫也不会说,你我情同姐妹,你不说我也没办法。那好,我回头就把何二这没规矩的打发了走人。”
翠儿大惊,赶紧跪下,连声哀告:“太太,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只是……”雪瑛当下让左右人都退下去。翠儿磕头哭道:“太太,我今儿出去,看见……看见长栓了!”雪瑛一惊:“你说什么?长栓他还在北京?”翠儿垂泪点头。雪瑛不禁怒上心头:“你……你还是去找他了?”翠儿抽泣道:“太太错怪翠儿了。我不是去找他,我知道他和乔东家回了山西,我就是想到乔家大德兴门前望一望,我想在那里跟他告个别,让自个儿最后绝了对他的一点念想,没想到……我却看见了他!”
雪瑛猛地站起身,盯着她鞋上和衣上残留的泥土,含酸带怒道:“难不成,你们竟然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丑事……”翠儿又羞又急,连连否认:“我想见他,可是没有见到,却见到了一件……一件大事!”说着她忍不住哆嗦起来。雪瑛疑心大起,厉声问道:“什么大事?”翠儿连连磕头:“翠儿不敢说!太太要保证不跟别人说,翠儿才敢说出来!”雪瑛点头:“好,你说吧,我不跟任何人说!”翠儿又犹豫起来,雪瑛哼了一声:“你想逼我去问何二吗?若是什么丑事,恐怕谁也帮不了你……”翠儿咬咬牙哭道:“太太,今天白天您说乔东家和那个被朝廷凌迟处死的刘黑七有瓜葛,我还不信,可到了今儿晚上,我信了!因为,因为……今晚上我亲眼看见乔东家为刘黑七收了尸!”
雪瑛大惊失色,连连追问,翠儿哭着说了一遍。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起来,抬眼向雪瑛看去。只听雪瑛换了一种声调叮嘱她道:“好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口风紧点,以后对谁都不要再说。”翠儿心中一宽,点头退下。
对致庸而言,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在那年的北京城,他的生意已经如日中天,他的声名在整个晋商乃至全国商人中如雷贯耳,可是一夜之间.当他在大德兴茶票庄被当作太平军的内应抓走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就倾覆了。
在刑部大牢的行刑室内,致庸被高高吊起,皮鞭一下下抽过来,身上很快鲜血淋漓。时任刑部尚书的王显亲自审讯。致庸只是一声声嚎叫:“大人.我不是长毛军的内应,你们抓错了!我冤枉啊!”王显生气道:“你还冤枉!你敢通过长毛军的地盘贩茶,敢从他们地盘上解大批官银进京,你不是长毛军的人,长毛军会让你通行无阻?你不是长毛军,怎么会和刘黑七在武昌城下喝酒,还打了赌,说长毛军一旦到北京,你就要请他们喝酒?而你这次从菜市口偷偷为刘黑七父子收尸,更是证据确凿!你不是长毛军,谁是长毛军?”致庸闭上眼睛,心中疑云大起,一时又无从辩解,只得连声道:“大人,冤枉,我什么也不知道呀!”王显怒道:“死到了临头,还敢狡辩,给我朝死里打!”他手一挥,一个彪形大汉用蘸水的鞭子朝致庸身上又猛chou起来。致庸惨叫不已:“冤枉!冤枉……
大德兴茶票庄里乱作一团,打探来的消息接踵而至,但都是噩讯——此次是庆亲王接密告,且奉皇帝圣旨下令抓的人,乔致庸通匪证据条条确凿!长栓好不容易打通关节,进了牢房。只见致庸鲜血淋漓地躺在乱草中,已昏死过去。长栓唤了半天,他才悠悠醒转,话都说不连贯,只断断续续告诉长栓速请茂才进京。长栓回到大德兴,李德龄听着各种消息,紧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哪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人告了密,让朝廷知道东家为刘黑七收尸的事儿。东家这会儿成了钦犯,铁定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