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叔纯喝了一声彩:“左大人,我说的没错吧!只要你到了乔东家这里,听到的一定是这种回答!”左宗棠当下站起,颤声道:“乔东家,我要代朝廷和天下人谢乔东家!虽然二十余年过去,我今天见到的乔东家,仍是当初胡大人向我描述的那位意气风发之人!乔东家比许多所谓高居庙堂的要员识大体多了,所谓‘新疆不复,与肢体之元气无伤,收回伊犁,更是不如不收回为好’,实是谬论。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就是因为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倘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非惟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扰,亦必定牵累威胁京师,届时国之心腹必无晏眠之日。季高必须一战,但也不瞒你说,国库空虚,无银钱调拨,十余年前这还是个肥差,眼下天下的大商家都避之惟恐不及,无人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所以乔东家,眼下我就指望你了,否则平叛收复之事,仍是空谈啊!”
致庸慨然道:“两位大帅不要往下说了,左大人既然是为此等大事而来,想要致庸做什么,致庸已经明白。银子不成问题,粮草也不成问题,大帅说个数,致庸自去筹措办理!”左宗棠与胡叔纯相视一眼,迟疑了好一会才道:“乔东家必有耳闻,此次军饷数额巨大,况且万里驱驰,战事难料,也许可能速战速决,但更可能旷日持久……”左宗棠这个颇为爽快之人,一时间竟也说不下去了。
致庸闻言心中一沉,仍坚定道:“左大人但说无妨,致庸心意已决,听大人说个数,只是想各种准备都更充分些。”左宗棠不再犹豫,当即道:“头一年二百五十万银两是起码的,往后也许三四百万,也许五六百万……”众人大吃一惊,一旁陪坐的曹掌柜忍不住朝致庸看去。致庸倒吸一口凉气,埋头想了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左宗棠和胡叔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约半盅茶的工夫,致庸站起,掷地有声道:“两位大人放心,两百五十万两银子的粮草致庸可以拿出,若战事拖延,以后的军饷致庸也可以想法继续筹措。但有一件事,两位大人要给致庸一句准话!”
左宗棠、胡叔纯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左宗棠当下离座道:“乔东家,你还有什么要求和顾虑,请都说出来,我会尽力解决!”致庸点点头,道:“左大人此次出征,事关国家兴亡,用到致庸,致庸自然不敢有所懈怠。但毕竟数额巨大,只怕致庸也要去向其他商家筹借。因此大战之后,所费银两两位大人要保证朝廷会如数归还!此外致庸愿随左大人西征,保证西征大军的粮草充足!”
在中堂内一片寂静,左、胡两人万万没想到致庸竟说出这样一席慷慨激烈的话来,两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起站起向致庸躬身行礼,致庸心中也十分激动。胡叔纯拍着胸膛道:“我胡叔纯只要还活着,乔东家这笔银子就由我想法子向朝廷要,决不食言。”左宗棠也含泪道:“乔东家一片忠贞之心,老夫领教了!你放心,只要左季高不死,就决不让朝廷赖掉乔东家的银子!”致庸道:“两位大人,致庸是商人,还有一点商家的心思。”胡、左两人一愣:“乔东家有何要求,也请说出来!”致庸眼睛闪出了泪花:“两位大人想必知道,致庸一生想的只是两件事,汇通天下,货通天下。左大帅一去新疆,定然收复失地,还我大清万里疆土。乔家虽是商人,从祖宗起也有过宏愿,凡有中国人的地方,乔家都要把生意开到那里,大军西行,各地来的饷银需要有人管理,日用货物需要有人贩卖,乔致庸愿请大人恩准,让乔家随军开办一家大德通票号的分号,替大人经管饷银,并恩准大军平定新疆后,由乔家大德兴在新疆开办一家分号,为大军贩运日常货品。不知可否?”左宗棠看了一眼胡叔纯,不觉也泪花闪闪,道:“乔东家,老夫还正发愁这件事呢,虽然朝廷不给银子,但各地的协饷还是有的,不然我就无法给军中官兵随时发饷,激励士气。乔家大德通若能随军设一票号,就帮了我的大忙;再者大军到了新疆,一定会留下一部分官兵长期驻防,那里人烟稀少,语言不通,乔家大德兴若能开办一家商号,将货物从内地运到新疆,稍带着连信局的差也办了,官兵们自然愿意长留在那里,为国戍边。乔东家,你这么做,是为国分忧啊!”致庸的泪落了下来,道:“致庸一生梦想像前辈晋商一样北到大漠南到海,东到极边西到荒蛮,一生盼着汇通天下、货通天下,大人允准了致庸所请,就是帮我在祖国西北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致庸谢大帅!”说着,他一躬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