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没好气道:“毓大人,这话你只能跟奴才我说,可我怎么向太后老佛爷回呢?我要是照实了回,太后老佛爷一准会说,毓大人是不是也觉得大清国亡了,我们娘儿俩没用了?毓大人不借给我们娘儿俩银子,莫不是想让我们就这样困在山西,让洋人赶来杀了我们?或者毓大人想让我们每天吃没吃的,喝没喝的,饿死在去陕西的路上?”毓贤到了这时,也不害怕了:“不管这些话是太后说的,还是李大总管自个儿说的,毓贤一定尽力筹措这些银子,你就瞧好吧!……来人!”一队兵将拥进来。“快到太原商街上,将所有商号特别是票号里没走的掌柜和伙计都给我抓回来熬鹰,向他们借银子!什么时候他们答应了,再放他们出去,不然就一直饿着他们!”毓贤发令。众兵将答应着,一拥而去。
只半天功夫,太原府商街各商号票号留下看房子的掌柜伙计都被抓了来。毓贤派人明确告诉他们,没有人答应借银子,谁也别想出去。这些掌柜伙计们私底下嘀咕:“大清国都亡了,太后老佛爷还找我们借银子,她还得起吗?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借银子借银子,朝廷多年来从我们这儿勒索了多少银子,还不是让洋人打进来了?不能借给她!”不一会儿毓贤自己也走进来,坐下,要众人一个个表态。一些胆大的伙计就大声叫起苦来:“大帅,皇太后和皇上把北京城都丢了,现在借了银子,他们还吗?”有的喊:“就是亡不了,我们东家也不会借银子!当年左大帅平定西北,从乔家大德通借走那么多银子都没还,我们还敢借吗?再说我们都是看房子的伙计,就是想借,也不当家呀!”毓贤气得浑身发抖,大叫道:“你们不借银子也行,那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说好了诸位,我这里可不管饭!”
在被抓起来的票号伙计中,也有一名大德通太原分号跑街的伙计,名叫贾纪樱。这贾纪樱进了总督衙门,只是睡觉。这时被毓贤的兵用脚踢醒了过来。“哎,干什么?”他睡眼惺忪地喊。“干什么,说,借不借银子?”一兵将道。“那他们借不借?”贾纪樱问。“他们……也没说不借!”兵将的舌头有点打不过弯儿来了。贾纪樱看了一眼,又要睡去。毓贤看得心烦,自己走过来。问:“你们这些人,到底借不借?不借我可要用刑了!外面准备刑具!”说着就让人把几个掌柜模样的拉了出来,打得嗷嗷直叫。贾纪樱像是没听见,照样闭眼睡去。毓贤大怒,道:“把这一个也拉出去打!”贾纪樱猛地睁开眼,跳起来:“哎哎,别打我,我也没说不借呀!”几个兵马上揪住他,叫道:“大帅,有人愿意借银子了!”毓贤走过来,盯着贾纪樱:“你是哪家的伙计?”“大德通的!”贾纪樱道。“大德通?你们的东家是不是叫乔致庸?”“对呀!”“你真能做得了主,借给太后银子?”“我做不了主说什么?我说话自然算数!”“那好,来人!带着他去乔家的铺子里借银子!”毓贤大叫。“大帅,现在去我们的铺子是借不到银子的,银子早就回到了祁县,他们得随我回祁县借银子!”“那我们就跟他去祁县借银子,看好别让他跑了!”众兵将得令,揪着贾纪樱出了总督府。
潘为严知道贾纪樱给东家闯了大祸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来到祁县大德通总号后,贾纪樱让众兵将守在大门外,自己走进去,将事情说给潘为严听。潘为严一听就急了,道:“你这个贾纪樱,怎么这么大胆,答应借给太后银子!”贾纪樱却嘻嘻地笑:“大掌柜,不是让他们吓的嘛,要不这会儿我还在那儿挨打呢!我也没打算真借给他们银子,要不这样,你这会儿就带我出去,对那伙兵将说,贾纪樱一个跑街的伙计,越权答应借给别人银子,违反了店规,现在从店里除名了!大掌柜,你想,我都不是大德通的人了,他们还找谁借银子去?”潘为严没他那么乐观,想了想道:“不行,我得去见东家,问问他事情该怎么办!”
潘为严出门上马,一溜烟地到了乔家堡。进了乔家大门,只见致庸身穿二品官服,迎着大门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是一杆架好的火枪,手里拿着那只单柄长筒望远镜。长栓和映霞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站在他身旁。潘为严吓了一跳,惊道:“东家,您这是唱的哪出戏?”致庸哼了一声,道:“潘大掌柜,幸好我看清是你,要是洋鬼子进了我的门,我就要开火了!”潘为严吃惊道:“东家,您这是要……”“乔家大院是我的家,我要保卫我的家。洋人不杀了我,就甭想进我的家!”致庸道。潘为严将他拉回书房,将事情说了一遍。致庸霍然站起,半晌又坐下去,神情悲凄,道:“怎么,太后和皇上真到了这步田地,若没人借给她银子,就到不了西安府?”潘为严道:“可不是!大清国都灭了,她就不是太后了,皇上也不是皇上,他们只是两个从京城里逃出来的难民!东家,我听说从北京城到山西,一路上除了一个岑春煊,一个山西总督毓贤,没有第三个官员认她,大家躲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