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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上的神明灯突然熄灭了,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乌扎伊.都克里(活佛的堂兄弟)问活佛:
“要不要将灯重新点上?”
活佛说:
“没有必要。那灯伤眼睛。”
说完,活佛便安然入睡了。
有二名僧人藏在了祭坛后面,他们是乌扎伊.都克里和扎杜。
半夜三更,有十二个人闯进了沙巴活佛的寝宫。他们打着的火炬在黑暗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乌扎伊估摸着这些入侵者共有十到十二个人,一开始他们互相推诿,驻足不前。直到一群人团团围住了熟睡中的沙巴活佛。
这些人里面有杰卡、帕罗卫队长那木嘎、冈特伊.特鲁库的管家破赫伊和浦那克哈的地方长官卡楚旺。
他们七手八脚地有人扣头、有人索喉、还有人在踢活佛的**。最后有人用丝巾紧紧地勒住了活佛的咽喉,沙巴活佛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窒息过去了。
在确认活佛已经死亡之后,他们令已经变得麻木不仁的僧人将活佛重新放回到床上。
僧人们抖得太厉害,什么事也做不了。
刺客们不得不自己动手,将活佛抬到床上,然后做了一下伪装,好象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僧人们受到了严厉的警告,任何人不得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翌日,公布了沙巴活佛在睡梦中圆寂的布告。
享年26岁。
冈特伊.特鲁库负责沙巴活佛的出殡。如果是平时,这是一项十分精细的工作。可是,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一切自然是都得从快和从简了。
按照传统,沙巴活佛圆寂之后尸身要停放很长时间。直到用防腐药水处理好,并安放到银塔里之后才能出殡。
塔落.德茽至今仍存放着用防腐药水处理过后的沙巴.吉姆.德拉卡帕和吉姆.赵亚卡.沙巴活佛的遗体。
献祭的食物,包括槟榔子和其它各种器皿,都是按活佛生前平时最喜爱的样式摆放的。
来宾们被告之,大喇嘛寺院不日将指定新的转世活佛。
1931年11月26日,沙巴活佛死后的第十二天,活佛的尸身在塔落.德茽的草地上被火化了。除了他的心脏、眼睛和舌头,所有东西(连骨头)都化成了灰烬。
人们相信,保存这些圣洁的器官,将给他们带来吉运。
冈特伊.特鲁库指着一颗像是被利剑刺穿了心脏的树桩,大声喊叫道:
“快看,活佛的心在那儿!”
主持火葬仪式的是仇葛.旺楚克,不丹中央寺院的首席大喇嘛。
大寺院的喇嘛们在塞楚.肨搭建了一座极大的帐蓬,为活佛诵颂《往生经》。
有些年长的喇嘛,面对在咔卡桑.哈可罕广场前面堆放着的火葬用的柴堆,放声痛哭起来。有些胆小的喇嘛则是压仰着声音,偷偷哭泣。
杰卡说:
“你们(塔落人)不哭,你们的喇嘛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人群中虔诚的哀悼者大胆地说着讽刺话:
“你们吞吃了我们的喇嘛,你们感到满足了吗?”
当活佛的骨灰经由普那卡(不丹中北部城市)邻近的诺岗村庄时,后面已经跟上来了一长串自发而来的送葬的村民。
当活佛的骨灰抵达小河边时,站立在河岸上的活佛生前的坐骑赞姆(马名)痛苦地蹬蹄摆尾。马眼中流出一连串的豆大的泪珠。
更为奇特的是,伴随着村民的哭泣声村子里的狗也开始不停地发出阵阵狂吠。
村子里,无论是人或是动物,全都沉湎在极其悲哀的痛苦之中。
活佛的死讯,一直瞒着他母亲。沙.泽克和多吉将活佛的母亲带到塔落之后,才向她公开这一噩耗。
而此时,沙巴活佛的骨灰已经洒到浦那克哈摩楚河里去了。
到了帕罗的桑出赫喀之后,我母亲才得知她弟弟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一听到这一噩耗,母亲便立即赶往塔落。
然而,却被人阻止,不得与已遭软禁的自己的母亲见面。
此刻,我外祖母就立在二楼的窗口,怔怔地望着站在楼下小花园里的自己的女儿。
这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一刻。
此刻,母女俩最渴望的是能拥抱在一起,互表哀伤。然而,她俩虽近在咫尺,却人各一方。
外祖母站在二楼,大声地对母亲说:
“在沙巴走的那个晚上,我听到了他在叫‘阿依姻斯!阿依姻斯!’(妈妈)!这声音在我耳边响了很久,很久……。”
当母亲被人强行带走的时候,外祖母愤然冲向窗口,向母亲一个劲地挥手。
外祖母手里挥动着的头巾,正是母亲从前送给她的礼物。
母亲被举在半空中,就像是一只珊瑚虫。母亲只得往回走,翻过塔落山之后,去帕罗找自己的儿女和丈夫。
眼见自己的外祖母遭人监禁,母亲除了悲痛欲绝,却只能一筹莫展爱莫能助。这更增添了母亲内心的痛苦。母亲离开塔落回到了桑出赫喀。可是,破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们家族在桑出赫喀的好日子,已经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