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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终于作出了接受拖格卡头人的邀请的决定。不过,为了保证在今后适当的时候,我们家能够平安地返回自己的家园,我祖父罗德朴.濆在全家人的面前庄严地宣誓:
“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下一代的安全,我们是没有任何理由要离开自己的祖国的。今后的任何时候,只要安全有了保证,你们一定要回去!
记住,这不仅是我的,也是我们家每个成员的最大的心愿!”
在一个和风日丽,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们踏上了赴卡林鹏的旅途。丝丝凉风迎面扑来,柳树低垂着柳枝,仿佛在向我们告别。在为我们祈祷:
“一路平安!”
旅途是漫长和艰苦的。
对已年过半百的祖父和祖母来说,尤为艰辛。
在路上一连走了七天,我们终于到达了卡林鹏。沿途我们在卡拉、豆那、哈日、楚莫、口铺湖、林塔和裴东等小镇暂事停留。刚出发时发生的一件意外之事,至今仍给我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我乘坐的是一匹年老体弱的老马,一路上又没有让它好好地休息过。好在裴玛.亨德普一直徒步跟随在它的身边,细心照料。
我发现马鞍带松了,便让裴玛.亨德普赶紧扣紧。
马太累了,已不堪负重。
我对这可怜的畜牲起了怜悯之心,跳下马与其他人一道行走。老马驮着我的衣帽,步履显得轻快多了。
马鞍又松了,拖拽着马镫晃悠悠地朝旁边的我直接砸了下来。我本能地抬起手来想护住头部,可是太迟了。一瞬间我便“昏睡”了过去,以后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的意识模模糊糊开始复苏的时候,恍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呼唤:
“多吉……,乌元.多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小溪流的旁边。就象是在做梦一样,父亲轻手轻脚地抱起我,将我送到了一所房子里。
我们在小屋里过了一个晚上。
我血淋淋的双手,宛如被刀子划了好几道伤口,痛得我浑身冒汗。
无意间听到母亲对父亲窃声低语道:
“如果他的脚不是已经离开了马镫的话,恐怕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谢天谢地,我们的儿子总算是又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不过,真正令父亲头痛的事是祖父下了命令:
“我们必须在一天的时间里,走完两天的路程!”
或许只有缩短在路途中的时间,才能避免意外事件的发生。不管怎么说,父亲不能,也不敢公然反对自己的父亲提出的意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父亲只能用沉默和孤独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索纳姆.拖格卡在卡林鹏为我们准备了两间房子。而父亲和我们这群孩子们便顺水推舟地“占领”了原本是索纳姆的父亲卡兹.乌元建造的房子。
再上去一点点儿,另一栋房子分配给了我的拉姆兄弟和祖父。索纳姆.拖格卡一家子则居住在附近的“不丹宫”里。
所谓的不丹宫,其实就是第五世语言化身野社.那勾如普每年从印度北部的加雅朝圣归来时用作祭祀祈福的地方。
奠酒祭神仪式期间,用温火煨酒,如果能见到酒中有泡沫涌出,则表示上天会给这家的主人带来一年的好运。
直至我们一家重返不丹,索纳姆.拖格卡不但为我们提供了宽敞的住处,而且还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
一晃,我们这一大家子便在卡林鹏度过了五个月乐不思蜀的好日子。
滞留期间,我的旺楚克兄弟以一名新手的资格加入了索纳姆.拖格卡头人的“仆人”队伍。作为他鞠躬弯腰的代价,是可以从管家那里领取白花花的银元。
索纳姆亲自点名让他侍奉自己的长子——吉姆.帕卡登.多吉。我的旺楚克兄弟为他服务了整整十五个年头,直到后来他成为不丹的首相。
索纳姆.拖格卡安排我们一家子去了哈城的司卡达。在这儿居住更便于照料我们。
这是一处建筑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山寨,距离帕罗仅一天的路程。只有在这种安全的地方,才能躲避来自帕罗.彭咯普的迫害。
没多久,我的库恩尕.格森爷爷便在司卡达的山寨中问世了。他的出世,成了后来我们家与当地土司联姻的纽带。库恩尕.格森爷爷的祖屋就在距离司卡达半小时山路的地方,他的亲兄弟至今仍居住在附近的村庄里。
可是,噩运好象魔鬼的影子一样一直在尾随着我们家,迫使我们东躲西藏不断地从这个地方搬迁到另一个地方。
德晨.吽姆病了,她是比我大三岁的姐姐。
年龄最小的弟弟亨奇也病倒了。
尽管他俩都在病中,我们这一家却无法停下来找一处地方为他们求医问药。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默默地祷告,求佛爷保佑他俩早日康复。
我们的祷告,佛祖只听到了一半。
弟弟的病好了。
姐姐却死在了楚米陈的伊哈克汉?——阿尕喇与配德龙之间的一个小镇上。
姐姐的去世给我们全家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我了。
姐姐走了,我不仅是少了一个伴儿,而且也少了一个可说知心话儿的朋友。
多少年过去之后,姐姐的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仍然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
姐姐的遗体装在一个木制的棺材里,走在迁移队伍的最前面。悲痛欲绝的父母,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那时候,她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子。
到达哈谷之前,在泽勒拉(最高的一座山峰)为姐姐举行了天葬。
姐姐的肉身虽然消失了,但是她的精神却永远留给了我,至今仍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