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有两个人来找过我。

    第一个是云乐容。

    这一次他似乎懂得分寸许多，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目中无人地直接闯入我的内寝。

    我听完浮心的通报，走出杏芜居，在园子里的蔷薇花丛旁见他。

    他并没有看我，冷冷地凝视着脚前的地，他的脸白得连粉红的蔷薇花都无法将之映红。

    许久之后，他才一笑，“你就那么讨厌我？清，让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让我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每天看到你的脸？即使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里面的疼痛，清晰可见。

    人的眼睛真是奇妙，当里面被灌注了情感，便具有了慑人心魄的力量。

    那时我看着他那深炯的眼睛，心底，不是没有颤动的，甚至，有了片刻的动摇……

    可我很快便狠下心来，我告诉自己我要的是什么。

    是的，我清楚。我要的，不是云乐容！

    因为我不要他，所以，我必须丢弃他。

    最彻底的丢弃，便是让他远离我，让他不再出现在我的身边，不再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也让我自己，不再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远远地分开，甚至是永远地分开……

    可是云乐容会答应去邬州做刺史吗？如果他不愿呢？我凭什么，让他一定要答应？

    我不再控制自己那种心痛的眼神，我的眼睛逡巡在他的脸上，我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

    “乐容哥……”我轻轻地唤着。

    感觉到他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可是下一刻他却突然狠狠将我推开。

    我跌倒在蔷薇花丛里。花瓣，零碎地沾满了我整个裙角。

    他的眼睛黑沉沉地落下，波澜无惊的样子。他蹲下来看我，举起纤长的左手。

    “清，为了让我能答应你，为了远远地把我支开，为了解除他心中的误会，最终为了让他能顺利地娶你，所以，你竟不惜用你的手来牵我的手吗？”

    他逼近我的脸，看我的眼睛，“那样楚楚动人的眼神啊，清，你如此看着我，竟只是让我离开？可悲啊，我明明知道，却还是会心动……”

    他抚住我的脸庞，冰冷地将唇压下。

    我才想要挣扎，他却突然小声地说道：“我会离开，答应你……”

    我一怔，他的吻已缠绵了过来。

    他的嘴唇是冰凉的，带着霸道的吸噬。

    我闻到阵阵蔷薇的香气，有些冰冷，有些邪恶。

    我没有挣扎，只是在裙角底下攥紧了拳头。

    或许得到，必须是要付出什么的。

    我心里清楚，这或许是这个男人最后一次吻我。

    或许我，永远都是欠他的。

    我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清……”，他痛苦地叫着，突然紧紧将我拥入怀中，“清……清……清……”

    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我只沉默，身体像是木偶，僵硬着。

    有凉凉的液体划入到颈脖之中。我闭了闭眼睛，终于将手滑上了他的背，我轻轻地说着，“乐容哥，清永远不会忘记，幼时你陪在身边，带给我的快乐。”

    他看着我，那双俊瞳已波光潋滟。我看到他在咬牙，终于，他瞬间撤手，转身离去。

    “乐容哥……”我还想要说什么，却看到他的背影举起了手。

    “清，在雪地上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是我一生的愧疚，这次顺你的意离开，你告诉我，可否能赎掉那次的罪孽？”

    他一边说，一边却在头也不回地踏步而去。他的裤脚沾满了蔷薇的花瓣，一直随着他，掉落了很远。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得到我的回答。

    我却站在原地，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乐容，是谁说的，罪，一定是可以赎的呢？”

    我也是一样啊，若是做出了有罪的事，便就再也无法抹去了。它会在你的心底存在，永远地，纠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