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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与他重遇
    当然我面上是惶恐受惊的样子。

    “既然你懂,为何,却在哀家特请法师施法除宫中恶气之时,私自,与皇上纠缠?哀家自身尚且斋戒茹素,众妃嫔亦是如此。皇上夜寝,向来自有尚寝局安排记录,众妃迎伺,也是名正言顺。最近因顺应法师做法,也有所减。没想到数日的精减,换来的,却是你在这冷华宫里淫/乱惑上,让皇上龙体大伤,更兼影响法师施法,清才人,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即使我看不到太后容颜,我也可知她定然是声色俱厉。

    赶紧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只道:“太后恕罪。”

    其余,却是一言不发。

    太后或许认为我定然要狡辩,早已准备好将怒火升级,言辞也已妥当,只等我言语一出便当堂爆发。

    如今我不发一辞,她一腔的怒气顿时无处可泄,又要维持脸面不肯随意乱发火,只得生生将一口气咽下,勉强优雅而言:“你叫哀家恕罪,那么,你定然也是清楚,你是有罪的了?”

    我心知太后既然有备而来,今日就很难能逃得掉,

    于是索性咬牙应道:“是,臣妾是有罪。”

    太后一愣,竟突然不知如何说话,一身的气势汹汹顿时没了投放之所,只得冷哼一声,问道:“既然你说你有罪,那么,你告诉哀家,罪在哪里?”

    我的手悄悄握紧了裙底,却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地答道:“冷华宫中,淫/乱惑上。”

    太后再一愣,她根本没有料到我居然会如此干脆就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只看到玉帘静垂不动,一时沉寂,无人发言。

    我知道她在忖度。我的应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她要忖度我是否心怀别意,而不敢妄加惩罚。

    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哀家也知,既然下令将你送入到这冷华宫中替各罪妃抄经诵佛,没有哀家的命令,你是不得踏出这冷华宫一步的。也怪皇上任性,居然置尚寝局的安排于不顾,私自到这冷华宫中与你纠缠,委实让哀家生气。不过,他是天子。这件事,错便只能在你。清才人,你可懂?”

    我点点头,“臣妾懂。”

    太后忽然又说:“或许你以为,皇上既然能做到如此,想必是非常宠爱你的。但是你要清楚,哀家既然统领后宫,便有惩罚任何一个妃子的权利,即便是皇上宠爱的妃子,犯了错受惩,皇上也不会管,且不应该管的。”

    我低头在心底暗笑。

    原来太后气势汹汹而来,料定我是必然要做出一番狡辩,如今我如此干脆便承认自己罪行的行为反而吓住了她,使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怀疑,我如此柔顺,是否因为仗着背后有皇上撑腰。她说的最后两点,皇上不会管,不应该管,恰恰是她怕的两点。毕竟她也不能不在乎,皇上的干涉。

    我蹙了眉,双目不敢直视太后,低低地答:“皇上,数日来屡次到这冷华宫中宠幸臣妾,臣妾不敢抗拒,也不敢凭此便妄断是受皇上宠爱。况且皇上这几日忽然再不踏足冷华宫,想必,对臣妾,也只是一时迷恋罢了。但是臣妾苦恼,不知皇上若有下一次驾临,该如何婉拒天子美意。”

    “哀家,没听错吧?清才人,你是想要哀家教你,如何让皇上冷淡你疏远你?”

    我磕下头去,“请恕臣妾拂逆天子之罪,但只有如此,臣妾才能早一日踏出这冷华宫。”

    太后冷冷一笑,“你很聪明,清才人,心知这次必然逃不过,索性便让哀家自己封住自己的手,既然今日亲自教了你如何婉拒天子,那么即使还有下一次,哀家,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我心一惊,太后,毕竟还是老奸巨猾。

    “不过清才人,你不用担心,这个方法,哀家还是要教你的。后宫妃嫔什么都可以不懂,唯一不能不懂的,便是如何承恩和拒恩。哀家做为后宫统领,有责任教导妃嫔。另外,清才人,你要明白,哀家如果要惩罚你,不会单单只有这一个借口,所以,你最好是管好自己一切的行为,莫要被哀家逮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太后离开之后,我在冷华宫的日子又被延长了半月,作为,那几日“淫/乱惑上”的惩罚。

    何小妏倚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我,“那几日你与那皇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冷华宫,令人厌恶。如果他再来找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我脸色微有发红,将一卷经文“刷”地甩给何小妏,“即使他再来找我,有太后的手段,他自然不会再接近我。不过,太后也言明,要我管好自己一切的行为,不要让她逮到一点过错,所以,想要我早一天出这冷华宫,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将这经文抄得工工整整,莫要被太后逮到任何纰漏。”

    我认为湛沉风这一段日子都不会再来冷华宫了,太后的手段,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做法。

    我平安无事地过了几天。除了芷烟来时,从她嘴里零星听到的湛沉风临幸哪个妃嫔之类的闲言碎语,他果真就再也没有在冷华宫中出现过。

    不久,太后所请的法源寺主持施法完毕,太后便下令恢复了宫中平常膳食,也不再命妃嫔们诵经茹素了,侍寝,也恢复正常。

    我想湛沉风应是更忙了,因为,从芷烟口中得知,为了繁荣皇室,不久之后,太后将主办又一年的选妃。

    他的妾,自然又要增加不少。

    那天晚上,我又通过地道来到了烟波崖底。

    烟河浩淼,水汽氤氲,我踩着苇丛,簌簌来到临河之界。看着清水泛上,濡湿了我垂下的裙裾。河水荡漾,波纹映照天上星光,一闪一闪。

    我抬头,满天的星,没有月亮。

    有星无月,有月无星。这是常识,我怎么就忘了呢?

    我在临水之界坐了下来,苇丛之中,有萤火虫闪耀,我心中一动,略微伸出左手。

    “萤火虫不是这样捉的。”那个男人柔软黯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仿佛响起。

    我闭了眼,仔细地辨别这个声音和我心中深藏着的那个声音细微的区别。

    “他不是云晟。”我轻轻地告诉自己。

    “云晟的声音,不会有这样暖暖的爱意,不会这样宽容。云晟也不会,这样伸手去捉小小的萤火虫。”

    我睁开眼,看着指尖环绕着的一小片通红的光亮。

    “可是,我仍然希望是他。那个指甲的形状,仿佛铭刻在心底一般。十年,我熟悉他的一切,他负手的动作,他发丝的轻薄,他走路的姿势,他瞳眸低垂的样子。常常不知不觉地就浮现出来,在我以为我已将他忘记的时候,一个隐约相似的身影才告诉我,他的影子原来一直都在,我忘不掉,我忘不掉……”

    我低声诉说着,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将手插入到发丝中。

    指尖环绕的萤火虫,瞬间飞散,在空中留下一些细小的光痕。

    “你似乎很痛苦?”黯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发愣,然后蓦然回头。

    一个男人的身影踩着苇草踏上前来,素衣下摆轻轻掠过草丛,掀起无数苇絮半空飞舞。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是的,连走路的姿势也,如此,相似。

    “云晟。”我颤抖地喊,曾经想过与他再度相见,我会把心底积攒着的仇恨,一泄而出。或者,我会用冷漠的眼神无知无觉地扫过他,转而再用各种凌厉的手段,毫不留情地置他于死地。或者,我会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再或者……

    然而,我如今,除了拼尽全力把喑哑在喉中的那个名字叫出来,完全,方寸大乱。

    即使在与湛沉风身体纠缠的那一刻,我也会努力保持头脑的清明。

    这一刻,却根本是混乱。

    这就是爱吗?

    我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连手指尖都在颤抖。

    “云晟,云晟,……”我喑哑地叫,“带我走……”

    男人的身体一动不动,我于是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

    “带我走,云晟,我再不想在这深宫之中了,带我走,我们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隐居下来,现在已经没有云府了,我们不存在任何的阻碍……”

    “你是皇上的女人,难道,这还不是最大的阻碍?”

    我身体一僵,抬起头来。

    漫天的星光下,萤火虫光辉点点。

    男人的轮廓渐渐隐现,高挺的鼻梁,深炯的双目。

    他俯头看着我,额上一缕发丝沿着脸部轮廓垂下,他的眼中黯黑,不见光芒,即使星光,也不能将其照亮。

    无数飘飞的萤火虫和苇草的飞絮环绕在他身体四周。

    这个男人眼神淡淡,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暗沉沉的忧伤气息。

    唯有两道飘逸之眉,如刀削般刺入鬓中,略带飞扬。

    他的眉,刺痛了我。令我的呼吸再次停滞。

    真的是他!

    没有想到这临水之界的男人,竟然真的会是云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