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用那样一句誓言，来验证，你所说的话毫无一句谎言！”

    我看到他的眼睛微微地闭上了。

    “清，我真的不该，出来见你的……只不过看着你满脸的悲伤，一次又一次，孤独地徘徊在烟河之岸，一

    次又一次，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你的泪落下来，柔软的泪，却好像是刀一般锋利似的，一直落到

    我的心底深处，深深刺入，再也拔不出来。我于是着了魔一般每夜在这河畔流连，只想着，今夜，你会不

    会再来？今天，看见你的痛苦，听见你低吟着‘忘不掉……’，这三个字，令我心底震动，自从你在我心

    口上深深地刺下这样一个疤，我便再也不能，轻易地忘记你了……那十年，是你的十年，却也是我的十年

    ！你嫣然浅笑的样子，你跳舞时拂过我脸庞的一缕发丝，你轻浅却魔魅的声音，你偷偷留在我唇上的那一

    枚吻，你欢快践踏花朵的恶毒，你失聪时的惊惶无措，竟然，全部都在！在我以为，可以轻易将你遗忘的

    时候，它们却像是我脚底永远无法消褪的影子，跟着我，缠着我，不知不觉中，便会突然出现。我忘不掉

    ……”

    他的眉尖痛苦地蹙着，“实则，我并不想爱你，清。我答应过折析，此生，我只会爱她一个人，你是我的

    罪，你会将我推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他睁开眼睛，双目满是悲伤，“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真相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真相，对你我

    毫无好处！就让这一份罪孽的爱烂在心底不好吗？就让我来做一个懦夫不好吗？这一份爱，它根本不应该

    发生，所以，不值得争取！所以我一再逃避，所以我不惜利用你，伤害你。是啊，我痛苦，因为我忘不了

    你，但是，若要接受你就必须忘记尹折析，而忘记尹折析，你知不知道，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的眼神空洞地凝视着我，“忘记尹折析，我会死……会被那种铺天盖地的内疚和痛苦，折磨至死！而你

    呢，清，你会因我的疯狂受到伤害。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什么都不要发生。清，你真的很自私，自私到

    ，从来不管你面前的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男人，向来无情，所以他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移情别

    恋，不适合他，你懂不懂？”

    “是，我不懂。”我垂着头，低声却坚定地说，“我不懂……我不懂，既然你不愿忘记尹折析，既然你认

    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那么为什么，云晟你还要走出来，你还要触摸我的发，对我说，你心痛？你控

    制不住自己了，是不是？你拼命想要压抑心里的那份爱，是不是？可是，你压得了吗？我压得了吗？徒劳

    的，云晟，你很清楚，是不是？在心魔的面前，我们都无能为力。”

    我听到一声轻微的断响，不知是他的喉间，还是我的喉间，发出的一声痛苦的闷响。

    我与他，眉尖俱是轻蹙，无限的痛苦，无限的思念，无限的，压抑的爱，在其中辗转奔涌，仿佛泡沫中被

    压抑着的空气，被微风轻轻一触，便会瞬间爆裂，尸骨无存。

    一种危险的预感，让我的心在压抑中紧张颤抖。

    “会有办法的，云晟，会有办法的……”我喃喃地念着，似乎是无措，又似乎是在为自己找着借口。

    他深深地看住我，忧伤抑郁的气息，此时已完全将他全身笼罩。压抑着，透不过气来。

    我将手移到颈下，又移到腰间，一寸一寸，将外衣的盘扣与腰带全部解下，柔滑的丝缎从我身体滑下，露

    出我赤/裸的双肩。

    我的手，一直在颤抖。

    看到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叫：“清……”

    在黯淡的星光下，我赤/身走到他的面前，未着寸缕，星光柔铺在我的肩头，泛起的却不是清冷，而是嫣

    红。

    “云晟，你的呼吸在告诉我，你颤动的手指在告诉我，你想要触摸你面前的这个女人。”

    我伸手拉起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放在我赤/裸的胸口。

    “云晟，你这辈子只能爱一个女人吗？这已不是事实，不是吗？为何还要自欺欺人，为何还要强迫自己？

    假如你已忘不了我，如何还能记住她？尽管你不情愿，可它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

    他的指尖在我的胸前颤抖，一颗温润的泪从他眼角流下。

    “清……这会毁了我，也会毁了你……”

    我伸出手臂搅住了他的脖子，“假如，你张开眼睛看我，便会知道，即使毁灭，你也依然会选择与这个女

    人在一起，因为你爱她！你的身体，始终无法违背你的心。即使再多忍耐一天，一年，十年，二十年，结

    果，却依然会和今天一样，依然，你会吻她，深深地吻她，即使害怕，又能如何呢？该来的始终会来，因

    为心魔早已攫住了你我的心，就像这样……”

    我轻轻覆上他颤抖的唇。

    当双唇相触的那一刻，就像压抑于泡沫中的空气终于爆裂，我听到他喉间发出的沉闷的嘶吼，他紧紧地攫

    住了我，我与他很快便痴缠在一起，没有轻柔，只有疯狂！

    压抑了许久的爱，恨，思念，逃避，拒绝，伤害，在我与他身体坦诚相见的那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危险的气息愈重，而我与他，就在那座神庙里，颤栗着，紧紧搂抱在一起。似乎怕着什么，又似乎完全无

    所畏惧。

    他的手，毫不温柔地在我身上肆虐着，他带起的疼痛与快/感交杂，让我不停地流泪。

    “云晟，我爱你，我爱你……”我将头埋入到他**的怀中，他揉乱了我的发。

    “呵，我也爱你，清……”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的话语，毫不掩饰的，坦诚的，**的爱。

    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吗？

    我将舌探入到他的口唇疯狂攫取，似乎是想要把他的那句话，永远的饮入到腹中。

    我趴在他身上啃噬着他。当他带我到愉悦的顶点，强烈的战栗令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哭泣出声。

    我们一次次地纠缠，而忘了，时间，就在我们的身边无情流逝，忘了，外面的星光冷冽无情，忘了，天色

    ，早已悄悄变化，忘了，他会力竭，而我也会力尽……

    只看到，他眼中浓厚的情/欲与怜爱交杂，他的身体在汗水下激狂起伏，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清，

    清清……”

    呵，多想停留在这一刻，多想永远让他在我的身体里，我的泪水不停，原来，幸福到极点，也会流泪……

    我们一直纠缠到天明。

    晨光黯淡，天色并不明媚。他的头斜倚在我左肩，一根手指轻划过我满是汗意的赤/胸。

    “奴……”他轻轻地念。

    手指停留在我那枚黯黑丑陋的烙字上，感受着那上面略略的不平。

    “在月氏国第一见到你，看着你被抱入到那间破旧的木屋，我便想着，那块烧红的烙印，烙在你稚嫩的皮

    肤上，会是怎样的一种痛楚。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心脏收紧了，隐隐的陌生的痛竟从我心底传来，令我

    惊讶不已。或许我把你从雪地上抱回来，要你替我刺杀湛晴风不过是一个借口，我却一直以为，这便是我

    要你在我身边的唯一原因。”

    “我看见你与乐容奔跑，如此亲昵快乐，那时我的心中，居然会有刺一般的感受，我在恨你，清。恨你为

    什么拥有明艳放肆的青春，而我，却只能站在一旁老去，什么也不能做，不敢做，没有资格做！于是，我

    找了殷小沫，我用身体来麻醉自己。”

    “那天翼王对我说，将那个女孩交给我，我要她当我的女人，也只有她，够资格当我的女人。那时，我便

    知道，他也爱上了你。”

    “错在，那次你的舞蹈。清，那次你的舞，征服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我，乐容，甚至还有在帘幕后没有

    露面的翼王。”

    “或者，在刺杀任务结束后，你便杀了她。如果她不能在深宫中，不能在我的身旁，那么，我便要她死去

    ！即使你下不了手，云晟，我也会亲自，要了她的命！有一天，翼王突然对我这样说道。那一刻，我心底

    除了惊骇，还有隐怒。我不会把她送往深宫之中，你也不能杀她！我说。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与他，

    亲如兄弟的感情，突然有了轻微的裂痕。”

    “烟波崖上的那一箭，我不得不刺。只有如此，才能保护你的安好。但是我却因此，背叛了翼王。只盼着

    你远远地离开荷泽城，只有这样，才能逃避掉身入深宫或者死在翼王手里的命运。但是，我却在数天后，

    听到线人禀报你再度出现在荷泽城。赶紧跟在你的身后，发现你被装扮成小贩的高手追捕。我知道，那定

    然是湛沉风派来的人。在这个时候你却突然晕倒。呵，清，明知，你是假装的，我却也不能不救你。可是

    你知道，你故意的晕倒，有多么危险吗？你知道，你故意的晕倒，会将我和翼王的裂痕推向何处吗？”

    “自私的清，为了留在我身边，你竟就如此得不择手段吗？那一刻，我真的将你恨入肺腑！当夜，已经成

    为皇上的翼王来到了云府，很意外的，他非但没有对我斥责发怒，反而还废除右丞相，将我擢成朝廷之上

    唯一的丞相。他似乎在重用我，但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新皇上任，权力尚不稳固，需要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助他铲除异己，独揽大

    权。他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也给了我一年的时间，同样给了你，一年的时间。我将她交给你一年，但是

    一年后，如果我的皇位还稳固，那么我要来接走她。这话他虽是笑着说的，但是，却与一个君王对臣下下

    的命令毫无二致。这一年里，似乎相安无事，他仍然到我的云府，与我执手欢颜。兄弟情谊，似乎不减，

    然而，我却不能不为防万一，做好准备。”

    “我对他进入云府扮成植树奴仆，在云府里辟出一块地种植夜流离，以及，故意地接近你，并没有任何的

    干涉，也不发一言。只不过，是为了稳住他。我知道随着他势力的加强，越来越不能得罪他，如果要在一

    年后从他手中把你留下来，唯一的做法，只能是，谋反！”

    “连我自己，也为这个可能产生的计划而惊骇，折析，我心里痛苦地念着，难道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难

    道我要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你，抛弃我的家族，抛弃我的亲人，抛弃，我所有的一切？清，那时，我多么

    地痛苦啊！我本能地拒绝着一切，说服自己，你本来就是我捡来的一个女孩，你与我毫无关系，只是曾经

    做过我刺杀湛晴风的工具……对，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在偷偷地积攒着自己的力量

    。尨教，我多年前悄悄创办这个组织，只是为了，有一天能杀死旻文帝，把折析从他的手里夺过来。可是

    ，还没等我有机会这样做，折析便已经死了，随即，旻文帝也死了。他最爱的六皇子湛晴风继位。既然不

    能杀死旻文帝，我便联合翼王杀了湛晴风，我想，这也是一样的，起码我的仇恨有了发泄的出口。可是没

    有想到，本来为折析创办的尨教，如今，却被我用来从别的男人手中夺下你，清……”

    “你叫我，怎能不恨自己？怎能不恨你？可是，我没有选择……就像你所说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年的时间，我偷偷地，利用尨教的势力，暗中招募了一部分人马。虽然我

    做得极其小心，可是湛沉风，我相信，他一定也察觉到了我的背叛。那天在你行及笄之礼后，他问我，她

    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随即他紧捏了我的肩，他说，朕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你，要好自为之！无论如何

    ，一年之期一到，朕就会接她入宫，你要随时牢记，她是朕的女人！若是你们有私情，惩罚是什么，你应

    该很清楚！”

    “是啊，清，我怎能不清楚？皇帝的女人，与宫外男子私通，罪行是什么，我很清楚！我不能让你落入到

    那样的境地，清。但是我也不会甘让你成为皇上的女人。我咬牙准备着谋反之前一切的安排，却不能不想

    到若是失败，你的处境。是的，如果我胜了，我会如何呢？我不知道。但是，若是我败了，清，我也会逼

    湛沉风答应，所有的罪由我一人承担，我会对他说，你不爱我，一切，都是我的强迫。”

    “随着一年之期的临近，我的心里越来越不安。我知道失败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将失去家族

    ，失去权势，失去亲人，失去地位，失去声名，然而更重要的，是失去你。我以前一直不愿承认，那段时

    间，终日处在惶恐不安中。折析的影子竟越来越淡了，淡到，连我自己也觉得害怕。我手里搂着你，看着

    樱花花瓣下雨一般淋到你的头上，你的美，让我心痛。”

    “于是，我走到皇上面前，请求他的赐婚。皇上果然勃然大怒，而我，故意向他提起，将会在母亲的寿宴

    上请母主婚。是的，我是要让这件事，从一开始，便由我来掌握主动，只有如此，或许才有一线胜机。”

    “皇上果然以一道圣旨拆散了你我，与此同时，我知道他已在准备。我将你带到烟波崖上，我知道，在战

    争爆发之后，或许，你再也见不到我。我舍不得……看着你在烟波崖上沉睡的脸，还带着泪的痕迹。让我

    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我轻轻地吻，直至将你微蹙的眉头吻开。然后我看你走上孤兀的崖顶，狂风掀起你的

    衣衫，那猎猎声响让我害怕。你不让我为了你谋反，你说那很危险，你说那会让我失去一切，可是，你不

    知道，我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即使有，我也不会再去走。那一刻我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只要

    你！”

    “可是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胜利的会是谁，我没有把握。除了把握住那几天在烟波崖上和你最后的相守，

    我便只有对一切隐瞒。然后，化装成莫箜殇，命尨教的人，在半途将你截下。这次，仍然是我掌握情势的

    主动。但是，湛沉风，凭他的能力，应该完全能预料到我中途的截人之举。只是，他却仍然只派了几个长

    刀护卫来护送你，从而让我，轻而易举，便将你截走。”

    “后来我才知道，他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战争，赐我以罪名。因为，他除了要接你入宫，他还要借

    此除掉我。以争夺一个女人为借口，来除掉朝野上他势力的一大威胁，这是个权谋高手，可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