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冲突，毁容

    湛沉风沉吟了一会。

    “朕会亲自彻查此事。”

    随即他便拂袖命众人退下，只余我和他两人独处。

    烛光照得屋内雪亮，湛沉风突然站起来，亲自走过去将火烛一枚一枚的吹灭。

    有一股辛辣的烛烟味道袅袅而起，他一直吹，只剩下最后一枚。

    “清，好些了吗？”他在暗淡的烛光中走到我的床前看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似乎在熟睡。

    但他说，“朕知道你没有睡，朕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好一些。”

    我眼眸一颤，只好睁开眼睛看他在暗淡的烛光中显得更加幽深晦暗的瞳。

    看到我睁开眼睛，他似乎在微笑，模糊的微笑漾在他脸上，令他显得那样开心。

    可我觉得，那开心并没有到他的心底。

    他轻轻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口上。

    “清，朕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的唇在我的发丝上微微地动着，一开一合。

    我的眼光轻擦过他的下巴偷看他的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在游离。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想得那样出神，以致，根本没有发现我在偷看他。

    但是下一刻，他却突然俯头，粹不及防地捕捉了我的目光。

    在静默中，我与他对视。

    我想，在那一瞬，他看到了我的眼底，我也看到了他的眼底。

    他的手指，轻柔地将我嘴角的一缕缠绵的血迹拭去。

    “朕宁愿烛光再暗一点，这样，朕的清，才会更美一些……”他俯下头亲吻我的脸颊。

    最终湛沉风彻查此事，命芷烟将所有送过我补品的妃嫔，全部列出名单交给他亲自过目。

    杨婕妤，沈美人，王充媛……

    所有的人芷烟都列了，只独独除了云泷。

    湛沉风随即命人将这些妃嫔们的苑所仔细搜查，并将她们送来的残余补品依次彻查。

    一瞬间，整个后宫都闹得人心惶惶。

    作为后宫统领的太后曾多次向皇上请求，让皇上保重龙体，将心思放于朝廷国事之上，由她代皇上审办此事。

    但是皇上却坚持由他亲自办理。

    太后脸色不佳，回到祥瑞宫大发雷霆，更是将我恨之入骨。

    最终，湛沉风调查的结果是，各妃嫔所送补品都没有问题，各妃嫔的苑所，也没有隐藏任何的毒药。

    在醉霜轩看着我沉睡的湛沉风听完匆匆赶至的王御医和尚食局李尚食的汇报后，眉头紧锁，看着我昏昏沉沉睡着的脸一言不发。

    最终，他喝命芷烟跪下。

    “芷烟，你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吗？”

    他低沉冰戾的声音令芷烟禁不住一颤。

    “皇上！”即使疼痛带来意识模糊，我也能清晰地听见她额头碰触在砖地上发出的一声脆响。

    我想，芷烟的额头一定是磕破了。

    “不是奴婢非要隐瞒皇上的，而是主子……”

    感觉到湛沉风晦暗的眸在我脸上一扫而过，“主子怎么？”

    芷烟砰砰磕头声非常惨烈，“主子中毒后知道皇上亲自彻查此事，于是命令奴婢们千万不要把弱泷修媛曾经送过一小盒补品的事说出去。主子说，弱泷修媛是她的姐姐，肯定是不会害她的。修媛对皇上一片真心，如果皇上因为主子的事而去怀疑弱泷修媛，修媛一定会很伤心的。既然弱泷修媛没有理由要害主子，那么，还不如隐瞒此事，以免得皇上伤修媛的心。”

    芷烟的话说完许久之后，才听到湛沉风的声音，“好了，你起吧。”

    紧闭着眼睛的我，再度感觉到湛沉风的目光，温柔凝注在我的脸上，有些冷，又有些怜。

    偶尔醒来的间隙，听到芷烟对如今情况的汇报。

    皇上最后还是调查了云泷送来的东西。

    那一小盒东西，我才只吃了一两口。

    很快便得到御医的查验结果，在那一小盒东西中，发现了剧毒——鹤顶红。

    那天我刚刚陷入昏睡，门外的吵闹声便响起。

    我朦胧地睁开眼睛，看着一个淡红的身影急匆匆地从门外奔到我的床前。

    “妹妹，姐姐求你了，你不要害我啊！”

    我的宫人们一窝蜂地跟了过来，好几双手拽住那人的衣裳便要把她往外拖。

    一番挣扎中，我不断听到衣裳被撕裂的声音，还有宫人的劝退，和女人的哭叫。

    我皱着眉头，我很想睡，但是那些声音不断地扰着我，我不得不强睁了眼睛，朦胧的眼前，一个女人的脸在光雾中闯入到我的眼前。

    我好一会才认出她是云泷。

    简直太狼狈了。她的发髻完全散了，脸上涕泪纵横，她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大哭着，非常悲惨的样子。我想起在我记忆中她优雅端着团扇轻摇，掩齿微笑的样子，大为惊讶。

    看到我醒来，她力气陡增，接连甩脱了好几个宫人的拉扯，扑上来捉住我的手。

    “妹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即使我那样恨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害你，你为什么偏偏要害我？”

    她大喊着，手在我手背上抓出一道清晰的印记。

    我低叫了一声，略略皱眉，想要摆脱她的抓握，浑身却使不出力气来。她察觉到我微弱的挣扎，反而把我抓得更紧。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我低低地叫着，“你把我抓得好痛，放手啊……”

    我无法摆脱她，只好求助地看着旁边的芷烟。

    芷烟和我的宫人们便一起走上来掰她的手，“放手吧，修媛娘娘，主子身体受创，还没好呢，她需要休息。”

    嘴里温柔地劝着，手上的劲力却不断加大。最终云泷敌不过四五个人的拉扯，终于不可不松开了我的手。

    我才松下一口气，看着受伤被她抓伤的痕迹出神。却没想到云泷居然趁宫人们些微的放松，跑过来对着我的脸一阵劈头乱打。

    她的手很重，我感觉到脸上尖锐的痛楚接二连三传来。

    “我真的是恨你！我恨不得揭你的皮，挖你的心！你抢了他，你还要抢走我的第二个男人！我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对我？从小，我怜悯你是一个孤儿，你没有人疼爱，即然你到了云府做了我的妹妹，那么我想，从此，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没有人疼，我来疼，你没有人爱，我来爱！所以，尽管我如此恨你，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地来害你！因为在我的心底，你依旧是我的妹妹，是最亲的亲人！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心，居然会变得这样毒！”

    “主子！”

    我听到芷烟的惊叫。

    随即，脸上一阵绵长的痛楚令我知道，云泷她一定是挖破了我的脸。

    很多人冲上前来，将云泷的手给牢牢锢住。而我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静默地看着云泷在宫人们的制约下拼命挣扎。

    “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要害我吗？我的好姐姐？你扪心自问。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害你，也根本没打算做害你的事……是你，认为，你的小手段被我识破，做贼心虚，所以，才认为，我这样做，一定是要害你的吧？”

    我面上勾起一弯嘲讽的笑，“可是，你错了呢，这次，我并不是针对你。”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通报皇上驾到。

    云泷身躯一震，惊愕地看着我，急切地想要回避，却已经不及。

    湛沉风几乎和她撞了个对面。

    看到皇上那张俊逸的脸上疑问冷漠的眼神，云泷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低下头去，想要双手掩面。

    “怎么回事？”

    任何时候，这个男人的声音都是那样沉稳。即使，在看到云泷这番令人吃惊的模样之时。

    芷烟跪下禀报，“皇上，主子正在休息，弱泷修媛突然便急急地冲进来，对着主子就是一阵责骂，还出手打了主子。”

    云泷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皇上将目光投递在我的脸上。

    这时我尚不知自己脸上伤得有多重，直至看到湛沉风突然睁大的眼睛痛惜惊讶，而芷烟和众宫人都偷偷地抹泪，才微有心惊，料知，一定是伤得不轻。

    “镜子，拿镜子给我。”我虚弱地叫。

    芷烟刚刚要将镜子捧给我，却被湛沉风抢先一步夺下。他将那面铜镜置于手中，咬牙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整个醉霜轩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惊愕地看着那面薄薄铜镜跌于地上，镜面，出现清晰的裂纹。

    “没有朕的命令，从此，醉霜轩中不可擅为置镜！”

    我霍然抬头，恨恨地盯着他。

    “皇上，臣妾想，自己的伤势臣妾有权利知道。”

    “等你好了，朕自然会告诉你。”他平淡地将我的怨恨湮没。

    他走到我的面前握牢我的双肩，一点点把我按倒在床上。

    “清，你该休息。”

    拉过被衾掩住我的身体，一边命道：“王御医。”

    王御医赶忙小跑过来。

    皇上看着我眼光深沉，“她的脸，好好地治，知道吗？”

    “是是……”王御医拭汗，查看我的伤势，“可是娘娘的脸，被打的青肿倒还好办，这些抓痕却未免太深，基本不可能完全除去……”

    流连于我发间的手指一紧，我清楚地看到湛沉风眼中隐忍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