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为了恨你
他沉静地看着我的激烈。
“想要朕死吗？清。”
我避开了他的眼，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知道，企图刺杀一个皇帝，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将以谋反罪被五马分尸。”我咬牙说道，完全是豁出去了。既然不怕他知道，我便也不怕有获刑的那么一天。
他突然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一点点把我的头拉得仰起来，“你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放着朕独一无二的皇后不当，偏偏要去当一个刑犯！”
我被迫迎视了他的目光。
他眸中的疼痛与冰戾残酷交杂，令他的眼眶一阵阵发红。
“从来不觉得，当你的皇后有多么风光。”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头皮上传来的痛楚令我的呼吸都有疼痛的味道。
他用左手握上我的下巴，慢慢地移到我的颈脖上，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那丝残酷已经泛出血腥的气味。
“你觉得残忍很有趣吗？朕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他的左手力道渐渐增大，陷入到我的皮肤里去，阻断了我的呼吸。我张着嘴，窒息的痛苦令我冷汗淋漓。我本能地想要挣扎，却根本掰不动他强劲的手臂。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
“扑”的一声，我被他狠狠推在地上。
听到剑鞘与剑体分离的声音，冷冽地划过我的耳膜，刺激着我的意识。
我张开朦胧的眼睛，看着湛沉风将一把裸剑摔到我的面前来。
“你不是想要杀朕吗？朕给你一个机会，拿着那把剑，刺到这里来！”
他的手掌按着他的左胸。
昨夜，我累了，沉沉睡去。那温暖的心跳一直响在我的耳旁，如今想起，令我禁不住悚然心惊。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捡起剑便奔到他的面前。
我的呼吸与他的呼吸在空气中沉默交缠。
他的手从胸口无力垂下，那片毫无遮挡防护的胸口，就这样完全暴露在我的剑尖之下。
“我不爱你，永远也不会爱你，皇上。”我说完这句话，拿起剑深深刺入到他的胸口。
我看到湛沉风的身躯微微顿了一下，从他脸上看不出痛苦，他只是沉静地看着我。
但是胸口的血，却如水般汹涌而出，它们来势汹汹，顺着雪白的剑身一直缠绵到我的手上。
我如遭火烙般撒手。
但是指间缠绵的血却一直流到到我的腕间去，粘稠灼热令我害怕。
我听到自己微弱的惊叫，再也不敢看他，披着凌乱的衣衫便跑出了承欢殿。
外面很多的太监宫女拦住了我。
“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没有皇上的吩咐你是不能离开的啊。”
我空白的头脑根本就无法理解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挣扎，想要跑，却浑身无力。
他们的嘴在我面前很热闹地一开一合着，我怔怔地看着，突然抓住了这两个字——皇上。
“皇上……他要死了……快去救他……”
我突然生硬地说道，浑身无力的身躯爆发出的声音竟是如此大声，震得我耳朵发麻。
一瞬间，所有的太监宫女就惊骇地看着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人便都弃我而去，凌乱的脚步声向着殿内跑去，殿外突然就沉寂下来。
那种死般的沉默，令我浑身因恐惧而颤抖。
我一直奔出了承欢殿。
赤/裸的脚就这样踩在碎石路上，无数的宫人们惊奇地看着我。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身上还有可怖的血污……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是一直这样跑着。
头脑里什么也没有想，不能想，只有恐惧，很深的恐惧，即使我跑得那样快，也无法将它摆脱。
终于，我跑到了冷华宫前。
有看守的宫人拦住了我，疑惑的目光在我浑身上下着，喝斥，“哪里来的疯子，滚开。”
接下来我真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拼命想挣脱他们的阻拦，跑到里面去。他们不许我，我就咬他们的手。
“滚。”有人狠狠将我推在地上，一只脚很重地踢在我的身上。我被踢得滚到了一边，看到他扬起脚还要踢下第二脚。
我像呆了似地，不闪不避。
“大胆！”
一个人突然跑上前来，将我从地上扶起，紧紧地搂入到怀中。
“大胆奴才，连清才人你们也不认识吗？”
那人怒斥着，接下来我便听到那些宫人们惶恐的声音，“奴才该死，有眼无珠。”，他们纷纷跪下，磕头如捣蒜。
“清，你要进冷华宫去？”
冷华宫三字刺激了我，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人的脸。
是芷烟。但是，她明明叫我“清”。
她应该是离尨盛。
我朝着衰败的冷华宫中看了看，目光轻轻瞟过那口孤寂的井。
“不。”我摇了摇头，“带我离开这里吧，离尨盛，我想回醉霜轩。”
“好。”离尨盛扶起了我。他伸手替我拉过凌乱的衣衫，帮我整理整齐，却无意触到我被踢伤的地方，引起我一阵蹙眉。
“这几个宫人，要不要给他们一些惩罚？”
“算了，”我看也不看那些人，“我只想要回去，我好想睡觉，离尨盛。”
离尨盛将我一直抱回醉霜轩。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紧紧地搂着我。
在他的怀里，我依旧颤抖不停。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替我拉上被衾。
我似乎真的是好累了，刚刚一合眼，便就陷入到沉睡。
我睡了很久，什么梦也没有做。
然后我听到一阵非常凌乱的脚步声，还带着人的惊叫和哭泣，随即，我听到门被“砰”的一声掀开。
很大的声音，足以让一个沉睡的人从睡梦中惊醒。
一片朦胧之中，我看到太后摇曳的玉帘在我屋内的烛光下流光溢彩，非常华丽。
“清才人，你胆子还真大啊，明目张胆刺杀了皇上之后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地睡觉！”
我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得张嘴干涸地发问：“皇上，他被救了吗？”
太后身边的陈嬷嬷突然走上前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便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我听到自己的膝盖跌在地板上带来的一声可怖的类似于断裂的声响，疼痛令我浑身冷汗，却也让我的意识暂时清明。
“见到太后居然还可以倨傲于床上不下跪！”陈嬷嬷恶声恶气地说，又用脚狠狠地踩我的小腿。
“皇上，他被救了吗？”我只虚弱地一句句重复这句话。
可是她们似乎都没听到。
“清才人，哀家想，你也知道如今你犯了什么罪。既如此，哀家也不多说了，来人。”
她轻飘飘地叫了一声，立刻便有身后的锦衣侍卫走上前来，他们手中所执的冰冷的刀光映花了我的眼。
“清才人企图行刺皇上，所犯罪孽深重。从今天起，除去‘才人’封号，押入天牢侯审。”
我昏昏沉沉地被那些锦衣侍卫架出醉霜轩。
看到醉霜轩众人都跪在外面，惊骇沉痛地看着我。
特别是芷烟，她简直是不置信。
“主子，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走这样的绝路？”
我听到她在颤抖地发问，而我，只有苦笑。
“主子，奴婢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奴婢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奴婢在醉霜轩等主子回来。”
经过她身旁的时候，我听见她如此斩钉截铁地说着。
可我回过头去，看着她那张信心满溢的脸，“芷烟，你走吧，再也不要等我。因为这次我再也出不来，因为这次我根本连自己也不知道理由，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那把剑，真的刺入他的心口……现在我面心里都是他流出的血，我很害怕……我乱了，芷烟……”
芷烟惊骇地看着我，与此同时，太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醉霜轩既已失主，所有宫人全部遣散。”
我闭了眼，将所有人沉痛的目光全部隐去，任由自己被那几个锦衣侍卫拖着，一直拖到天牢里去。
潮湿腐败的空气，带着一种只属于地牢的悲伤恐怖的气息，持续不断地环绕着我。
我听到锁链相击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响，无情的脚步声在渐渐离去，终于，将我陷入到一种死一般沉寂的世界里。
我始终闭着眼，似乎再没有力气把它们睁开。
我听到噼啪火花的燃烧，微微动了动，身下潮湿的稻草便发出一阵悉索的声响。
我蜷缩着自己，想要再度陷入到那种无知无识，干净得没有一点梦境的睡眠中去。
然而，我的睡眠却总是短促，很快我便再度惊醒，那重复的梦境，始终是，我看到他的血顺着剑一直缠绵到我的手上，然后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完全吞噬了我。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冷汗涔涔。身上痛得几乎要碎掉。我的身上，有那几个宫人踢伤的痕迹，还有陈嬷嬷用脚踩过的痕迹。我轻轻撩起衣襟，借着微弱的火光看那些伤，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了，在那一大片青紫的淤青之下，湛沉风昨夜吻过的痕迹，像是灼斑一样，遍布了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