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乔装，小主之争

    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出了凤玦宫，沿着花石甬道一径地往前走。

    自从脸部留下伤痕以来，我就很难得穿那些美丽却又繁复华贵的衣裳，通常都是一身素雅，简简单单。若非正式场合，也不想梳髻。对着镜子花很长的时间，看宫人们将那些繁复的金钗步摇翡翠簪一根一根地插上我的发髻简直是一种折磨。我对自己生了一种微妙的憎恨之心，也再无以前对镜理妆喜欢打扮自己的绝好心情。

    今天，我只松松地将头发绾了绾，简单以一枚翡翠雏凤簪略微点缀，再以一袭洁白的纱巾掩住半边脸，让人看不见我满脸的伤痕，然后我便走了出去。

    芜瑕告诉我，有了孩子不能整天待在屋里面，适度的走动对身心很有好处。她看我出门，欲要叫宫人陪着我，但却被我摇手拒绝。

    我想要一个人，和我的孩子一起，不受打扰地走着。另外，我还要想一些事情。

    我连保护我的血见和侯封的跟随也否决。

    “娘娘！”他们很担心我的安危。

    我笑笑：“即使有人要害我，看我穿着这样的衣裳，也不会认出我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吧。”

    我穿着普通的，素雅的服色，蒙着半边脸走在曲径小道上，看着陌生的红裳宫人从我身旁偶尔走过，他们略带疑惑的目光仅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很快便就移开。或许他们仅仅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婢。

    我微微一笑，忽然有了一种自由的心情，伸手将旁边早开的一朵不知名野花摘入手中，放于鼻下，一边旋转一边闻。

    清雅的香气果真令人心情舒畅。我要保持一个好心情，这样，我的孩子，才能够感觉到愉悦。

    我希望他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我顺着那条幽静的小道一直走，最后，我看到前方一派郁郁葱葱，各色花朵星星点点，浮掠于其中。还有桃树，其枝头有了早放的粉色花朵，在煦暖的阳光下，香气蔚蒸。即使我隔了一定的距离，我也能闻到那种甜丝丝的香，带着暖暖的味道。

    我走过去，桃树低矮，我不用费力地微微伸手，便能将一朵怒放的桃花拈于手中。

    才刚刚将其放到鼻端，耳边已经听到一声娇喝：“原来你们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说悄悄话，便是想要往朱眉的茶水中下毒吗？才进宫几天你们就变得如此狠毒有心机。害起人来，脸不变色心不跳，看起来，前途相当无限啊！”

    这声音很大，我禁不住转首，这才发现，树木的掩映中，在那花荫底下，距离我尚有一段距离处，有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她们簇成一堆站着，一齐面带不善地看着站于对面的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的其中一个，正在大声地说着话，刚才的那些话，便是从她口中说出。

    我听到一声冷笑，由那三个女子发出，其中的一个上前一步说道：“班蓝，你不要多管闲事，朱眉的父亲是属于太后**的右丞相朱刚，如今太后权倾朝野，我看这次，明着是选妃，暗地里，却只不过要将皇上身边多安插一些她的人而已。所以朱眉，是定然会被选上的。可她这个人，心肠歹毒，阴险狡诈之极，若是让她登上荣位，只怕你我的日子都难过得很。更何况，班蓝，你之前不是还得罪过她吗？如今却在这里为她说话，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女子身穿一身淡红薄裳，略施粉黛。她的话令我禁不住仔细打量她，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轮廓极其优雅，眼眸深邃，但是姿色在这宫中只能算平常。

    转而看她对面那个名叫班蓝的女子，眉极英挺飞扬，脸上表情大开大阖，姿色上乘，却有一股男子之气。

    这时，听到那班蓝说道：“夏浅雅，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发觉你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不是很漂亮，却有一颗心细的心。可是你虽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有我班蓝在，你们便休想在这里害人！没错，我是看不惯朱眉，对她也没有好感，或者还曾经得罪过她，但是，我生平最讨厌的事，便是阴着去害人！你们若是偷偷摸摸没被我发现也就罢了，可现在我知道了，怎么说，我也必须得阻止你们。”

    听她这番言论，夏浅雅直摇头，“班蓝，你正义感太强了，凡事总是分个是是非非出来。可你要知道，在这宫中，是没有绝对的是非可言的。你这种性格，难保不会被人利用。你可知今日若救她一命，他日，很可能丧命的便是你了。”

    班蓝冷笑一声，“即使丧命，那也是我的事，不与你相干吧？夏浅雅？”

    她逼上前来，伸出手：“拿来！”

    夏浅雅脸色微变，本能地后退几步，“你要我拿什么？”

    “还能拿什么？你们要毒人，不是肯定有毒药的吗？”

    夏浅雅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毒人了？”

    我在心中再次对她侧目。

    她定然很清楚毒药落在班蓝手中的后果。班蓝虽出于她心目中的“正义”，一力要阻止她们害朱眉，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若她阻止成功，反过来，却会害了夏浅雅她们。害人和被害的两方，终是不能两保的。班蓝的“正义”实际太不完全。

    所以夏浅雅清楚，只要她不交出毒药，那么一切口说无凭。她要自保，只能如此。

    但是她如此否决却激起了班蓝的嫉恶如仇，她向身后的另一名女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渐渐地向夏浅雅三人逼了过来。

    “你们要做什么？”夏浅雅身边的另一个名女子问道，她的声音有些惊惶。

    “今天，既然让我看见了，一定要让你们交出罪证！”班蓝忽然出手，揪住了夏浅雅的头发。

    而另一名女子也迅速地将夏浅雅一伙的其余两名女子推到在地。

    我微微蹙了蹙眉，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大像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啊，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可以如此野蛮要不要就动手吗？

    特别是，班蓝身旁的那个女子，她的出手，太快了……

    因为疑惑，所以才特别多注意了那女子几眼。

    那是一个身穿月白素服的少女，她身姿袅娜，因背对着我，看不清其面貌，但是其身影一观之下却让我觉得非常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放开我！”夏浅雅的呼痛传了过来。她被班蓝狠狠地揪着头发，发髻松散，满头钗饰零落。

    “把罪证给我。”班蓝毫不留情地揪着，看得我目瞪口呆。

    原来，这位小姐就是这样来“正义”的……

    为了“正义”，不惜伤害他人，以武力相逼。真的是，这样的“正义”，我闻所未闻……

    “我说过，我没有什么你口里的罪证！”

    夏浅雅怒斥着，她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却忍不住了，说道：“姐姐，算了，她们要要，就让她们拿去好了！”说着，急急地便往身上搜寻着，马上就要将那“毒药”拿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喝问令她们都吃了一惊，目光，齐齐地往我脸上射来。

    我很遗憾她们看不见我的脸，那白色的面纱随风轻轻地飘动，毫不留情地把她们的目光阻隔在外，让她们只看得见我的眼睛和额头。

    若是她们看见我的脸，她们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金秦国的嫤皇后，是一个被毁容的丑女。我相信这一句话早已被广洒民间甚至国外，引起惊疑无数。我盛名远播，这张脸便成了我最显著的身份标志。

    但是，现在，她们一定是迷惑的，更何况我又只梳了简单的髻，穿了简单的衣服。

    “你是谁？”还是班蓝先反应过来，率先向我问道。

    而我却被她身旁的那个身穿月白素服的女子面貌所吸引，目光停留于她脸上，深思着，在记忆中搜寻，对班蓝的提问置之不理。

    见我不说话，班蓝冷笑一声，“入宫时我似乎没有看见过你啊，干么用一张面纱遮住脸，丑得不可以见人了是吗？还是，学我们的皇后娘娘，想要以一张别具特征的脸来让我们的皇上一见倾心？”

    她的话语引得好几个女子低头浅笑，我知道她们都把我当成了入宫候选的小主。

    对于她们的嘲笑我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我的喝问已令班蓝放开了夏浅雅，此时我只看到她没有笑，反而忧心忡忡，向着那些暗笑的女子说道：“皇后娘娘能登上皇后之位，自然不是常人。入宫之前，我曾有所闻，皇上曾一度打算为她而空设后宫。虽只是传闻，但毕竟无风不起浪。面目尽毁却能让一个皇帝如此疼爱的女人，肯定不简单。你们今日在这里偷笑得欢，他日，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位小主既学皇后娘娘，想来，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话令身边的几个女子笑声哑然。

    我走上前去。

    “夏姐姐心思缜密，这宫中的确处处陷阱，甚至都不知，站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我们只不过是刚入宫的小主，连正式的主子也算不上的。但我刚才无意走过，却正巧看见姐姐们因事起纠纷，竟致出手相欺。这宫中的地盘，还不是我们的呢，姐姐们如此急躁，若这件事不是被我看到，而是恰好被皇后娘娘或者太后看到，那么，诸位姐姐，你们要怎么样，才能够有见到皇上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