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借计使计

    果然我于次日故意在这林丛中散步时，便看见匆匆走过的朱刚停下脚步对我微微鞠了一礼。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已知道了他的选择。

    不久，淑妃拿着一件东西找到了我。

    “这是什么？”我皱着眉头将那件好像玉石一样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感觉鼻中轻逸过一缕难闻的气味。

    “皇后娘娘所言不差。原来，果真是有人在陷害本宫！”淑妃咬牙切齿地说着，脸色非常难看，“这便是，本宫亲自从璧澄宫中的枕头里搜出来的！”

    我深思地将那枚玉石一样的东西放于旁边桌上，看着光线透过它晶莹剔透。

    “看起来似乎是半块呢。”

    懒懒指手问旁边的芜暇，“你见过这种石头吗？”

    芜暇走近来看了看，点点头。

    “是什么？”我问她。

    芜暇用手势示意，到案旁迅速地执笔写下几句话。

    我看她递过来的那张纸，上面写着：“绿蜡石，一般出现在金秦国南部及西夜国东部，其味特殊，易引起人昏眩，不适。久闻，可致身体受损，对女子可造成不孕，而对男子，也可造成不小的伤害。”

    我脸色突变，“啪”一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

    “谁，如此大胆，敢在宫中以这小小的绿蜡石来冤枉淑妃？甚至，为达到目的不惜伤害皇上龙体？”

    我声音很大，脸上也是怒气冲冲，把本来打算跑过来发作一通的淑妃也吓得愣住了。

    “皇后娘娘，”她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安，偷瞄我的脸色，“淑妃现在还没有查到是谁将这石头放在璧澄宫里的，但是你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淑妃，淑妃一定会将那人给查出来。”

    我看着她俯下头眼眸流动的样子，微微一笑，语气转为清浅，“不，这件事，就不用再麻烦淑妃你了。因涉及到皇上安危，还是由本宫，亲自来彻查吧！”

    一边说一边携了她的手，“不过淑妃你放心，本宫，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淑妃走前我特意吩咐她先不要声张此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暗地里，遣人到其余两妃以及当日同选妃的小主们那里偷偷查翻有无类似物品。

    同时，买通各妃各小主的一些奴才，询问他们主子的一些情况。

    最后，竟然是从德妃沈裳的霓裳宫里搜出了另半块绿蜡石，而从德妃的一个大宫人安安口中得知，选妃当日傍晚，德妃曾亲自携礼到璧澄宫拜访，不巧淑妃当时正在沐浴，德妃自己坐了一会便走了。

    我沉吟，命安安将绿蜡石暂时放回原位，对德妃也要做到只字不提。

    最终我认为此事不仅涉及到淑妃被冤一事，还涉及到皇上龙体，所以，在暗地里将所有的人证物证准备妥当之后，于某日清晨，三妃俱在，照常行礼之时，让淑妃趁太后在场，突然将这件事完全挑明。

    事前并无任何预兆，太后措手不及，看着淑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在她面前摆出毫无漏洞的物证和人证，珍珠帘幕摇曳不止，我想她早已是惊惶不安。

    而德妃，简直完全愣住。

    随即淑妃跪在地上，一口一个“臣妾冤枉，恳请太后做主。”，外加怒火双目，毫不留情射往沈裳周身，恨不得揭其皮、挖其心的表情一定令太后更加心惊和头痛。

    贤妃夏浅雅或许是最沉静的一个，可她默然看了半晌之后，也突然跪在了淑妃的身旁，“太后，”她说，“做梦也想不到德妃竟然会如此狠毒，冤枉淑妃也就罢了，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连皇上龙体的安危也不顾！”，说到这里她忽然洒下两滴泪来，“最近有一件事臣妾一直在犹豫是否向太后禀报，只因觉得难以启齿，如今却也是顾不得了。实不相瞒，最近皇上虽夜夜在臣妾的姝贤宫就寝，却从未宠幸过臣妾！臣妾心下一直为此事苦恼，不知是何处得罪了皇上，要令他如此嫌弃臣妾。如今得知那绿蜡石之事，臣妾忽然心有所明，也正因如此，非常担心皇上龙体。如果皇上真的是因绿蜡石的原因而龙体受损，德妃，还怎能放过！”

    我大惊，禁不住出声，“贤妃，你所说的是真的吗？”

    这时候德妃终于打了一个冷战，似这才反应过来。

    她张着嘴深深地呼吸着，巨大的恐惧令她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太后的脚下，狠命地磕起头来，“太后，”她颤抖地说，“什么绿蜡石，臣妾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冤枉臣妾，臣妾怎么会害皇上呢？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太后……”

    太后没有说话，只看见珍珠碎玉帘的反光，很不平静。

    “皇后，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许久之后，太后终于说了一句话，随即便起身离去，将哭倒在地的德妃抛下不理。

    “太后，太后……”

    德妃大叫着，但是太后头也不回。

    我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德妃，唇畔一缕冷笑渐渐漾起。

    太后，不是不想救德妃，而是，如今的情势，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她就是想救，也没有办法啊……

    “来人，将德妃拖下去！暂时禁足在霓裳宫，待芜暇神医查明皇上是否因绿蜡石之因而龙体受损，再行发落。”

    结果，很快便就查明。

    没有任何意外，皇上的身体，果真是因受到绿蜡石荼毒的缘故。

    德妃因此犯下大罪。可怜她进宫还未承过一次宠，便被除去了德妃头衔，打入到冷宫之中，从此，孤寂一生。

    我叹然。

    谁叫，她是沈令之的妹妹呢？

    沈令之，目前任职兵部尚书。他与朱刚不同。

    朱刚，是太后明着培养的心腹。而沈令之，却是太后悄悄培养的另一股势力，在暗。太后培养他，不过是为了她手下的那些大臣们势力的平衡。他们相牵相抗，她才能更好地将他们掌控在股掌之中。

    实则，太后主持选妃大典，同时安排了代表两个势力的淑妃与德妃同时在皇上身边，淑妃是朱刚的人，而德妃，是沈令之的人。

    他们都受控于她，所以她自认，能够很好地把握住这两个女人，让她们在皇上身边占尽宠爱，如此，既巩固了朱刚和沈令之的势力，同时，也可通过握牢这两个女人，让他们更加听命于她。

    还可以，限制住皇上的势力。

    而淑妃与德妃，地位的不相上下，让她们之间的竞争更为激烈残酷，从而，也间接操控住朱刚和沈令之之间的竞争。

    一箭四雕。

    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

    德妃居然会因罪失宠打入冷宫！

    德妃的失宠，会直接造成沈令之的不满，从而心生隔阂。不仅如此，沈令之势力还无法巩固扩张，而朱刚的势力却很有可能因德妃的离去，淑妃的受宠而愈加扩大。

    实际上，太后暗中培养沈令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觉得朱刚的势力现在已经很大了。

    她需要有一个人来牵制他。

    但是，德妃的失宠，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轻轻地抿着一盏茶，看着淑妃娇妍的容颜，心中想到的，却是，或许太后，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甚至包括这个女人的父亲，都已经悄悄背叛了她。

    本是她想要通过淑妃操控朱刚，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我来操控。

    本是她的计划，结果，却变成了我的计划。

    并且，我还有贤妃夏浅雅。

    夏浅雅本想在选妃之前便害朱眉出局。

    如此，虽然可以让太后在皇上身边无法安置朱眉，却只能避其一时。

    因为没有朱眉，太后还有很多的人选可以用。

    始终，她是能够找得到另一个合适的人的。这些人，都不过是她的棋子，一枚不能用了，换一枚便是。

    但是，我却不能让她换棋子的这个间隙，白白地过去。

    在这个间隙里，我让她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这个代价，可以帮助没有一点势力支撑的我在这后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后宫的，以及，朝野上的……

    这次的结果，我很满意。

    她失去得越多，我便得到的越多。

    我应该，不止是一箭四雕。

    同时还为皇上的身体，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捏着那两枚绿蜡石问芜暇，“这两枚石头真的是闻久了会致不孕吗？”

    芜暇轻笑，“据说，长年累月地闻下来是有可能的。但是淑妃只闻了短短几天，而皇上，就更闻得少了，对身体，都是没什么大的影响的。”

    我沉吟了片刻，突然问：“我要你偷偷去查的，皇上每天服用的那几味药，到底怎样？”

    “那些药很奇怪呢。”芜暇皱眉，“即使奴婢十岁便开始行医，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药方。至于这些药的药性究竟是怎样，芜暇还要研究研究。”

    顿一顿，她又说，“据皇上所说，他自幼身体孱弱，李太妃从来不让他出门，连风也是不让他吹的，而且，曾有神医预言，皇上活不过二十岁。但是奴婢替皇上诊脉，却并未验出他体内到底有什么疾病，脉象很平和，只不过有些虚弱而已。”

    她冰蓝的眼眸一片迷惘，“难道，是奴婢医术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