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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太后的面目
    第三十七章太后的面目

    那天凌晨,我因腹中孩子的躁动而再也无法入睡,于是索性坐起来,半靠在枕榻上,轻声地给他念着一些唐诗。

    每次他躁动,我都会这样做。他似乎很喜欢听我念,不一会就停息下来,转而以轻轻的蠕动代替了拳打脚踢的躁动。

    这个孩子!似乎很调皮呢。

    我无奈地笑笑,又轻声温柔地对他说,“麟,答应母后,当你降生的时候,你会把你的父皇带回来,好不好?母后想他了,很想很想。每天都想着,第二天睁开眼睛,便能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狂妄邪戾地笑着,对我说‘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我嘴角牵起一缕悲伤的笑意,闭上眼睛感觉胸中那沸腾着的爱意与难以名状的撕扯之痛。

    “看来你真的很爱这个孩子啊!”

    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令我大吃一惊,转头看往阴暗处,只见一个浑身穿着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面具男子。

    我这才想起,自从我从天牢出来,湛沉风消失后,足足一年时间,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我还一度以为他消失了。

    看着他的眼神从面具下冷冷透出,落在我隆起的腹部,我心顿时纠紧,紧握衣襟冷汗泌出,“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似乎在笑,“只是很好奇,这个孩子的父皇明明就在这里,你却叫他,‘把你的父皇带回来’,有些奇怪呢!”

    我听到“扑”的一声,是额上冷汗落在被衾上发出的声响。

    “皇上最近整日繁忙,已多日未驾临承欢殿,本宫,只不过是想念他了而已。”

    “是吗?”

    说着话他已走近前来。我别开眼睛不去看他面上那可怖的面具。

    那面具太过阴森恐怖,我怕吓着我的孩子。

    可是下巴却被他握住,他强迫地扭过了我的头,面具深深的眼洞下他嘲笑的目光倾泻在我的身上。

    “莫非你还以为湛沉风没有死?”

    我大惊,努力保持面上的冷漠。

    “英宗皇帝早已下葬,这世上世人皆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凑拢我看我的嘴唇,“这张嘴向来爱说谎言,我却不知道,它还会自欺欺人。那皇冢里根本就没有人,你前段时间,不是还亲自去看过了吗?”

    他越说我越心惊。

    竟然,从天牢中出来后的一切行为,还是在他的眼底,被他所把握。

    我的确曾在朱刚的帮助下,借故偷偷去湛沉风的皇冢看视了一番。那皇冢里空荡荡的,只有陪葬的一些女人,而不见皇帝的尸身。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那皇冢里虽然没有人,可湛沉风的确是死了的,被我亲手刺死!”

    他狂戾冷笑,“就在他消失的前一晚,我亲手,在你刺他的那道伤口上更深地刺了一刀!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能够不死吗?”

    “你!”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深深地呼吸着,浑身都是冷汗。

    我的那剑就足以致命,再加上这个面具男人补的那一刀!难道,他这么久没出现,真的是死了?

    “是的,我找到他了。”

    离尨盛的声音突然在回忆中想起,止住了我浑身蔓延的痛苦。

    如果,他真的死了,离尨盛不可能不会告诉我。

    如果,他真的死了,太后不可能宣布他薨逝之后却又置一个空的皇冢。

    我咬了牙,双手深深地陷入到被衾中去。

    他没死!

    我一定要坚信这一点。

    我下定决心等他。即使是,等他一辈子,我也要等得他的回来,请求他原谅我,并告诉他我爱你。

    面具男子却似乎很享受地看着我在他面前的痛苦。

    “我早说过,爱不过就是一场无/耻的肉/体痴缠,是一种将自己和他人都推入到万劫不复之地的自私的迷恋,特别是,在这样的宫廷中,你和他那场稀里糊涂的爱,简直是一场劫难,要了他的命,然后让你痛苦一生。真是愚蠢!”

    “而更愚蠢的是,你居然还怀了他的孩子,并且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轻蔑地瞟上我隆起的腹部,“你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软肋,不是吗?”

    我脸色微变,“你想以这个孩子来要挟我?”

    他无辜地看着我,“你明目张胆地将他放在你的肚子里,不就是让人来要挟的吗?这个孩子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来到这个世上了吧?你舍得,在这个时候失去他吗?”

    他面具之下眼神的血腥之气让我心惊胆战,我情不自禁想要后退,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俯下身体正对了我的眼睛,“其实这场交易并不那么可怕。太后,你难道不想对付她吗?”

    ***

    七天后,我依照往常的惯例,一大早去祥瑞宫觐见太后。

    天上细雪纷飘,我走近祥瑞宫时,看见太后的珍珠碎玉帘依旧静垂不动。

    “皇后,你即将临盆,走动时务必要更加注意,知道吗?”

    她的声音从帘后轻浅传过来,平稳无波的,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是。”我点头拜礼,跪于地上却不起来。

    “皇后,你是还有什么话要向哀家禀报的吗?”

    这时淑妃贤妃都已进来,跪在我的身后。

    看我一言不发太后有些微怒,晃曳的帘幕后是她冷冷的声音。

    “皇后,哀家问你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

    “臣妾听到了,只是臣妾在想着一件事究竟该不该说,臣妾有些为难。”

    “哦?什么事?”

    我于身后慢慢将那卷黄帛拿出来,轻轻展开,上面黑字历历。

    很困难地膝行到太后的帘幕前,将那黄帛举过头顶,声音依旧恭敬有礼,“禀太后,所有事情均于这卷黄帛上写明,请太后详阅。”

    太后示意站在一旁的陈嬷嬷将那卷黄帛接下,一只手从那帘幕中伸出,将之取于掌中。

    我低伏了头,微微调整了呼吸,等着那帘幕后的巨变。

    片刻的静寂之后,我听见无数珍珠碎玉哗啦的纷响,伴随着太后的怒喝,那卷黄帛被狠狠地扔在我旁边的地上,滚出,牵连了好远,上面的字迹更加醒目。

    那是我亲笔书写的文字,上面的写着的事情,是让太后下一道懿旨。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我听见太后拍案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阵脚步纷响,依旧垂头的我清楚地看着那双绣金描凤的华丽之鞋从那纷扰的帘幕后一步步走出来,一直,走到了我的眼皮底下。

    “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妄图逼哀家封慑王为皇还要自弃太后之位?”

    她在我头顶上方愤怒地大声说着,而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再也顾不上用帘幕遮掩的脸。

    这张脸,我是认识的。

    不是因为在初次入宫的时候,我曾透过帘幕看到过这张脸,而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看到过它。

    我第一次见它,是五岁的时候,在月氏国皇宫内一间空寂的殿堂内。

    它被描在一张纸上面,是很美艳的一个女子。她微微地笑着,眼神夺人魂魄。

    但是那张画已经非常肮脏破败,那间殿堂,也已是蛛丝瓦结。

    那时,我身边那个穿着暗红宫装,在雪地里轻拂我鞋面雪花的小太监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母妃的仇人。

    她曾是我的父皇非常宠爱的一个妃子,却因我母妃的入宫而失了宠。除此之外,她还被一个男人捂住嘴,在脸上狠狠划下了一刀。

    这一刀,使她彻底被我父皇完全遗忘。

    但是,我如今却在金秦国看见了她。

    我逼她下旨的狂妄举动令她大怒而起,竟然顾不得藏身帘幕之中,而第一次从那后面走了出来。

    听见身后淑妃和贤妃微微的抽气声,我知道她们是在惊讶。

    而我仰头看着她怒气冲冲的那张脸,第一次近在咫尺地暴/露在我面前,那伤疤从她的额头一直贯穿到她的下巴,其深切即使年代如此久远,也让人心惊。

    听说她是旻文帝当初一个不受宠的妃嫔,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才不受宠吗?

    只是,旻文帝既然嫌她丑,便没有理由,让她去做他的妃嫔啊。

    为什么要让这个从月氏国逃出的丑女人成为他后宫的一员,而且,这个丑女人凭什么权势还会越来越大?

    我冷笑,对上她那双怒火满溢的眼,“赵殷雪,如果我没猜错,你从一个小小的采女爬上如今的太后之位,多少,也是因向旻文帝出卖了你在月氏国受宠期间得到的一些秘密,所以才能有如今的权势滔天吧?”

    她明显被吓了一跳,脸色大变,伸出手指指着我,“你是谁?你怎么……”

    我笑笑,“你不是一直讨厌我这张脸吗?因为我像华妃是吗?以至于你第一次见我几乎把我认成了华妃。但是,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再次仔细打量我,眼中的仇恨之色更加泛滥,“你是她的女儿?你是她和月氏孤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