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惩罚，我只爱你
我在床上挣扎，为了那两个字，我拼上了所有的力气。
但是，痛苦无法消退，每一次的用力，我却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变化，我的孩子似乎依然安静地待在我的腹中深处，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而疼痛，却更加得频繁和加剧了……
我咬破了唇，那种喧嚣而来的痛苦让我几乎疯狂。
我好累，只觉力气几乎快要用尽，但是疼痛却依然折磨着我，无穷无尽。
“娘娘，再用点力。”
“他出来了吗？”
“没有呢，娘娘，再用点力，再用点力他就出来了。”
我于是咬紧牙关再次用力。
但是，一切依然，毫无改变……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我隐隐听见芜瑕和芷烟的声音传过来。
“已经快是第三天了，看起来似乎不大好。孩子还活着吗？”
“没把握。但是孩子如果不出来，娘娘会很危险的。”
“怎么办？”
“看来只有给娘娘用……”
“那孩子岂不是？”
“为救娘娘的命也没办法了……”
“芜瑕……”我虚弱地叫。
“娘娘，奴婢在这里。”芜瑕刚一走上前来，我就颤抖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告诉我，你要给我用什么？”
我睁开双目狠狠地瞪视着她。
芜瑕在咬牙，“娘娘，恕芜瑕直言，再这样拖下去娘娘和您腹中的孩子都会很危险的。”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口，“这个孩子，娘娘还是放弃吧！”
她拿出一枚红色药丸要放入我的口中，却被我一把推开。
“大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弃我的孩子了……？芜瑕你竟敢谋害皇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断断续续地说，强忍腹中又一轮喧涌而上的痛苦。
“可是娘娘……”芜暇声音颤抖，“您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样下去您会被折磨而死的……”
折磨而死……
我在痛苦中喃喃念着这四个字。
我似乎看见了月氏国的冷宫，我的母妃一个人在冷宫潮湿的泥地上挣扎。那时的她，也是承受着和我如今一样的痛苦吗？
是啊，我一出生就杀了人。还是一个婴儿的我，却残忍撕裂了母妃的身体，看着她躺在满地的鲜血中，眼神渐渐黯淡。我就是这样杀了我的亲生母亲的，然后，在五岁的时候，我又杀死了我的父皇。
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即使在这痛苦中被折磨而死，也是上天对她该有的惩罚吧？
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他那样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咬紧牙拼上全身的力气再一次用力。
“娘娘！”芜瑕惊骇地看着我，“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如果大出血就不好了，你会很危险。”
“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我知道他还活着，我知道！”
我似乎又有了力气，蜷起身体不顾一切地用着力。
但是眼角却有泪水缠绵不停地往下流，
我想起了我的母妃……
那时，你也是这样的，毫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也要把我给生下来吗？
“娘娘！”突然听到芜瑕芷烟的惊叫，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双腿间的热流一股一股地涌了出来。
我看到汹涌的血，顺着我的腿缠绵到床褥之上，开始绽放。很多很多的血，在我眼前红得刺目，它们迷了我的眼，让我开始感觉到强烈的晕眩。
我只觉冷，浑身都开始颤抖。
芜瑕芷烟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她们似乎慌张地在处理着什么，但是我已不能知道。
我的眼前发黑，可阵痛却依旧无法停止，它像是某种刑罚，残酷地折磨着我，一遍一遍，我完全无法与之相抗。我的手下意识地轻抚上腹部。难道我也必须像我的母妃一样，将这个孩子孤零零地抛在这个残酷的世间？抛在这波澜诡谲，血雨腥风的宫廷中？他的父亲已经不知在何处，现在，又必须要失去母亲吗？
谁来疼爱他呢？谁来保护他呢？
他怎么样才能长大？是不是和我一样，寒冷发抖的时候就只有自己紧紧抱住自己？没人依靠，没人疼爱，受尽欺负，受尽折磨？仇恨充斥了他的心，他的眼中只有杀意，只有恨？
不……
悲剧不应该被轮回。
我的孩子不应该重复和我一样的命运。
他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他的心中没有仇恨，只有爱。
就在这时我突然睁开眼睛，我的眸中有了一种类似狠历的生机勃勃，我紧紧地咬着牙，最终从喉间爆发出一声低沉绵长的吼叫。
婴儿的哭声在这寒冷的隆冬清冽而孤寂，我眼中泪水再不可抑制汹涌而出。
我终于生下了他，不是吗？
他活着，不是吗？
我的孩子，他活生生地被我生下来了……
芷烟将用金色锦缎包裹好的小小婴儿送到我的面前，她满脸的喜色显得有些勉强，“恭喜娘娘，是一个小皇子呢。”
我看着那张小小的脸闭着眼睛睡得深沉，偶尔张张嘴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真可爱。很想去摸摸他那张嫩嫩的小脸，但我发现我已抬不起自己的手。
双腿间涌出的热流似乎更加汹涌了。
“好冷……”
我嘴唇打着颤，发着抖。
突然感觉身体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男人，他紧紧地抱着我，他身上的温热传递过来，我贪婪地感觉着，因冷而僵硬的身体似乎在渐渐回暖。
“皇上，您龙体金贵，不能到这种脏地方来的……”
旁边似乎有人在劝说着，可是男人更紧地抱紧了我。
“朕，只想和朕的清在一起。”
他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我在他怀里睁着朦胧的眼眸看他的脸。
“你是谁？”我问，想要把他看清，然而他浑身都似笼罩在一片的烟雾氤氲中，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将那层烟雾穿透。
只听见他的声音，很遥远地在旁边响着，“清，你怎么能这样自私？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朕不能失去你，你知不知道？”
我几乎死寂的心突然在那一刻狂跳而起，我又有了力气，抬起手，我颤抖着触摸他的脸。
我多想看见他的脸，多想看见他深情的眼眸，可是，为什么眼前还是这般朦胧，光雾迷离，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我已经很欣喜了。
“风，你终于回来了吗？我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的……”
我微笑，胸口的心跳鼓点般地响着，将我的胸腔捶得生疼。
“娘娘！”我听见芜瑕在惊惶地叫着。
但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的眼中心中，此刻只有湛沉风的影子，我感觉到胸中沸腾的喜悦和情意，“风，你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爱你，原来我只爱你一个……”
我没有说完，极度的幸福令我晕眩，我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我凝望着顶上那袭紫色帷幔好一会，才突然将一切想起。
“我的孩子！”我急急地喊，随即便见到芷烟跑了过来。
“谢天谢地，王妃，你终于醒了。”
她拍着胸口，走过来拂起床幔看我的脸色。
“我的孩子呢！”我急惶地想要起来，却被她一把按下，“小世子被暮雪她们照顾着在睡觉呢，王妃你生了孩子才四天，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芜瑕神医交代过，不能轻易让你下床的。”
“四天？”我吓了一跳，“你是说我睡了四天？”
芷烟点点头，“可不是？王妃你生小世子时很危险，又是大出血，芜瑕神医不眠不休地忙了整整一天，才将你的血止住。也多亏她医术精湛，还有……”，说到这里突然不说。
“还有什么？”
芷烟笑笑，“王爷吩咐过，若是王妃醒来，不可对王妃说。”
突然我反应过来，紧盯着她问道：“你刚刚叫我王妃？”
芷烟点点头，面色有些黯沉，“那一日太后被朱刚和沈令之以武相逼，却誓死不按手印，宁愿撞墙自尽。太后死后，慑王的人便逼到皇上面前，逼迫皇上退位让贤。皇上无奈，只得颁退位诏书。慑王感念皇上贤德，在皇上退位后，仍然将其封为撩王。如今，我们便是在这宫中的乌蘅苑，很偏僻的一个地方，也是当今皇上考虑到娘娘刚生了孩子，生死未卜，不便颠簸，所以特地划出，给撩王暂时居住的。只待娘娘坐满月子，身体康复，便得随撩王出宫赶赴封地镇守了。”
我凄凉一笑。如今登上皇位的慑王要得民心，便要保证他的好名声。让撩王携妻待在这宫中静养足足一月，已是仁至义尽，不过做给他人看的。撩王虽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但是我，他却肯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放我与撩王出宫，或许只是表面上的恩赐，实际，只要我们出宫，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与他皇上相干了。
或许只有我坐月子的这个月，我，撩王，还有我的孩子，才是肯定完全安全的。
突然我怔住，额上一缕冷汗蜿蜒下来。
“芷烟，”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湛沉风，没有出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