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爱你,便是全部
看着芷烟游离的眼神,我越来越心惊,想起那天生下麟儿后,一个男人紧搂了我,而我,对着他说出了本应对湛沉风说的话,却连那个男人的面目也没有看清楚。
只隐隐记得,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在我的耳畔,说着:“你这可恶的女人……”
难道除了湛沉风,还有别的人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莫非……
我急躁地握住芷烟的手,“快告诉我,那天那个人是谁?”
芷烟正欲启唇低语,却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芷烟,本王不是吩咐过你,王妃若是醒了,需立刻禀报本王吗?”
我和芷烟都是微微一惊,转头看见一身白衣的湛未桀温文地走了进来,他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口吻虽是责备,却并不显得严厉。
但是芷烟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是。”慌忙起身,垂首伺立。
我半靠在枕头上,看着湛未桀走近来坐在我的身旁,他的眼神疼惜地在我脸上微移着。
“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本王有多么担心?担心,你若永远不会醒来,那么本王该怎么办……”
我看见他的双目中血丝微藏,一副忧虑的样子,说完那句话又禁不住圈手咳嗽。
几天时间,他却似乎憔悴了许多,面颊再度苍白无丝毫血色。
想起自从停喝离尨盛的药之后,他就很难得像这样咳嗽了,一定是,数日的忧虑深重,令他旧病复发。
“皇上,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心神慌乱之下,不自觉就将往日称呼脱口而出。
他的眼神深深停留于我的眼眸,“你确认你是在叫我吗?清。可是本王已经不是皇帝了。”
“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勉强微笑,“是清,忘了……”
他突然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地扭过我的头,“看着我。”
他的手指捏得我有些痛,我心惊地抬眸看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晦暗阴戾?
我还记得他阳光的微笑,我还记得他清澈如湖水的羞涩,但是如今,面孔与我相距咫尺的湛未桀,他勾起的嘴角,却是如此,深藏残酷!
他无言与我对视了很久,手中的力气越来越重。
我看到他在咬牙,他似乎在仇恨着什么。
“王爷……”
我颤抖地出声,这才看见他睫毛微微一颤,眼中渐渐清明。随即,他松开了我,一把把我搅入到怀中。
“为什么,即使已经知道,麟儿他不是我的孩子,即使已经知道,你不过是为了让这个湛沉风的孩子顺理成章地出生才来诱/惑我,算计我,利用我,即使已经知道我湛未桀在你的心目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具,即使已经知道你这个女人谎言漫天,不择手段,我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去爱你?我明明想要恨你啊,清,为什么,我居然恨不起来?为什么,当看见你昏倒在床上,流血不止的时候,我要不顾一切叫芜瑕取出我自己的血去救你?而在前一刻,你还在口口声声述说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我觉得,我真的是不可救药了!你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要让我如此迷恋你?”
我惊讶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痛苦憔悴的面色,“你……你说什么?”
他俯下头冷冷地看我,嘴角勾起的一缕笑容是嘲讽的,“我说,你现在身体里流着的血,有一半,是我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轻轻将手放在我的心口。
“我将我的血放入了这颗心,那么,你就会爱上我吗?清。”
看着他苍白得不像样子的脸,我浑身都打起冷战。
我不该的,我不该利用这个男人的……
我突然一把推开了他,“王爷,清欺骗了你,利用了你,清罪不可赦,可你的身体如此金贵,怎么能为清而自伤?身体本就孱弱,芜瑕怎么能允许你失去那么多的血气?”
顺眼瞟到桌上一把短刃,顿时不顾一切拿起,“芷烟,叫芜瑕过来,我要把王爷的血还给他!”
“砰”的一声,刀被湛未桀一把夺走扔在地上,他冰冷地看着我。
“你还不了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而他逼近前来。
“我的血在你的身体里,早已与你的血融合在一起,你要怎么还?”
与此同时他俯下身来激烈地吻住了我。
“我要你记住,你永远欠我的,欠我湛未桀的血,欠我湛未桀的情!即使是因内疚,我也要你永远地记住我!”
“我会容忍你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我会将真相隐藏。麟儿依旧是我的孩子,我爱他和亲生孩子一般无二!而你,即使不是我的皇后,却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你多么爱别的男人,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王妃!记住你如今的身份——撩王妃!”
他将我推倒在床上,狠狠咬破了我的唇。
***
芜瑕到来的时候,湛未桀已经离去。
看我阴沉着脸,她有些不安地开口:“王妃,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把王爷的血弄到我的体内?”
“王妃那时太危险,不停地流血,如果没有新鲜血液来救王妃的话……”
“为什么是他?”我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要用他的血?”
“王爷那时坚持……”
她察觉到我的怒气,惶然地低下头去。
我有些头痛地抚弄着额角,“算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怪我,若我不是因一时恍惚将他错认成湛沉风,胡乱说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王妃不要想太多,撩王想来也不是心狠之人,他会对小世子一片真心的。”
我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不,我不放心。这个撩王妃,我不能做!”
看着芜瑕惊讶的脸,我冷冷一笑:“芜瑕,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
转眼,我与湛未桀在这乌蘅苑中住满一月。
这一月里来,一切都很正常。本来由于我昏迷时日太过长久,已经替麟儿找了奶娘,但我醒来后,大概因身体恢复迅速,竟然又出现泌乳反应。于是,我便不肯再用奶娘,坚持亲自给麟儿哺乳。
我喜欢将他抱在怀里喂乳的感觉。他小小的脸蛋紧贴着我,很温暖。
有时候湛未桀会悄悄走进来,静静地旁边在看着,瞥见他修长的身影,我满脸的柔情顿时显得有些僵硬。
看我喂完奶,他走过来好奇地想要端详小小的麟儿,我却下意识地戒备。
“清。”他微微蹙起眉头看我,“难道你就这样不相信本王吗?我知道他是……,但我喜欢孩子,我说过我会依然疼爱他的。你如此小心,未免把我想得太狠毒了……”
我看见他清澈的眼中一丝黯然深沉悲伤,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于是将主动将麟儿抱到他的面前。
“王爷,你多心了。清只不过担心你不知道怎么抱孩子,将他弄得不舒服他就又哭了,每次吃了奶他都要睡一下的。”
我略微示意,很快湛未桀便学会了怎样抱不足月的小孩。不久他就能轻轻托着麟儿的头,将他半举起来,他的动作非常地温柔,浅浅微笑,看着麟儿睡熟的样子,他的眼眸中全是温情。
我看得怔住,心中略有抽痛。如果,这个时候抱着麟儿的,是湛沉风,该多好!
突然麟儿大哭起来。我心中一惊,转头看见湛未桀慌慌张张将麟儿抱入臂弯,他轻拍着他,但我看见麟儿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青紫。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尖叫,不由分说将麟儿从他怀里夺下,可是麟儿还是在哭,并且哭声渐渐嘶哑,仿佛窒息的样子,脸色也越加发青。
我仇恨地瞪了湛未桀一眼,将麟儿抱于怀中轻哄,可毫无作用,他还是很烦躁地大哭。
“来人!”我惊恐地大叫。
很多人跑了进来,看着我手足无措紧搂着手中哇哇直哭的婴儿,众人面上都有紧张之色。
最后还是奶娘站了出来,
“奴婢看小皇子鼻孔中似乎有奶液残留,或许是吃奶后呛奶所致,娘娘可不必过于担心。”伸手将麟儿从我手里接过,置于她肩头轻拍。不一会麟儿果然连打几个喷嚏,喷出一些奶液后便不再哭泣,又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奶娘将麟儿轻轻放于小床上离去,我松下一口气来,却听见旁边湛未桀低沉的声音,“我说过,我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的!”
他转过头来痛苦地看着我,“可是,你却在怀疑我?”
我咬咬牙,抬起头迎视了他的眼:“这一个月很快便会过去了,那时,王爷你必须回你的封地。现在的皇上,他是不会为难王爷你的,可是,对清,就不一样了。他没必要留下我这条命来威胁他。所以,王爷,你若是带清一起出宫,会很危险的……”
“所以呢?”他截断了我的话,眸中泛起一股冷意。
我再度咬牙,“所以,王爷,清不能再和你一起……”
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已生冷地捏上了我的肩,“因为当初我是皇帝,我有足够权势保护你,保护你腹中的孩子,所以,你才不顾一切要做我的皇后吗?因为现在我没有了权势,我又成了那个手无实权的撩王,所以,你现在便要把我一脚踢开?”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颤抖,“你好无情啊,清……”
“是的,王爷。”我面无表情,“至始至终,我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不过为了我的孩子,不过为了我自己的安全。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既然麟儿不是你的孩子,既然你也再没有权势让清可以利用,那么,何必再忧心忧神替别的男人养孩子呢?你可以再找一个更好的女人做你的王妃,以前的贤妃夏浅雅,不是很合适……”
我没有说完,那一声清脆的“啪”,将我的话截断在喉间。
左脸颊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而湛未桀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
“为什么我要遇上你?为什么,我要坐上那个皇位?就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看着你不好吗?为什么,我偏偏要不知足?偏偏要走近你?你太可怕了,清,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好痛!”
他紧紧地握着胸口,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突然他张开口,呕出一股艳红的鲜血。
我大惊,不由自主便伸手去扶他,“王爷……”
手被他握住,一把拉入到怀中,“我相信你不愿在我身边,并不只是因为皇上的缘故,你是怕我会对麟儿做出不好的事是吗?”
他的手指插入到我的发丝之中,“你难道不知道你面前的这个男人爱你有多深吗?他爱你,舍不得漏掉你的每一个部分,他爱你的每一根头发,爱你心中放不掉的人,爱从你身体里长出来的那个孩子,甚至,爱你的利用,爱你的诱/惑,爱你的虚伪,爱你的无情。他爱的,是你的全部!所以,清,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你,用全部的生命来爱麟儿,虽然我不能给他以权势,但是,我会让他成为世上最快乐的人。我会是个好父亲的,清,我发誓。相信我,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眼泪从我的眼角滑下。
为什么,我这样对你,你还要如此善良呢?像刚才那样狠狠打我一个耳光不好吗?
“起码,在他回来之前,让我还能照顾你……”
他低沉地说着。我抬头看见他痛楚的微笑,嘴角缠绵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我只想照顾你,照顾麟儿。”
他那清澈的眼眸看着我,充满希望的。我似乎被魔附身,鬼使神差,竟点了点头。
他欣慰地将我更紧地搂入到怀中。
“我多幸福啊,清。”
可我却在他的怀里,纠紧了他的衣襟,深感忧虑。
后来才知道,当时,如果我能够再坚决一点,再无情一点,那么,之后的那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