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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再爱你
    第四十二章不再爱你

    我坐在铜镜前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张被毁掉的脸出神。

    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镜面将我脸上的伤痕一条一条清晰地映照出来。

    突然那些伤痕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晃动,而昨日湛沉风的脸便从那些伤痕的缝隙中一点一点撑出,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整个镜面。

    他在微微地笑着,轻轻以手势示意,我便被那些锦衣侍卫架起越拖越远,然后,我被他们重重一推,倒入到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是湛未桀,冰冷地搂紧了我。

    “撩王,”听见湛沉风的声音波澜不惊,“撩王妃是否因诞下世子身体未复太过劳累?还是,宫中的水土不适合你这位爱妃呢?如此奇怪的言行举止简直不像一个王妃的所为。其实你封地本在苍梧,那里倒也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小世子若能在那个地方长大,定然比待在这宫中要强过百倍。朕以为,你们三日后便可启程去苍梧,如何?”

    我惊讶地抬起头,本是激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冷凝。

    他,是在赶我走?

    “臣弟,谨遵皇命。”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湛未桀嘲笑地看着我苍白的面色。

    我咬牙,还要再度开口,却被他一把拉住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我的唇。

    “爱妃,嘴唇上还沾着刚刚吃过的菜汁呢。”他仿佛温情,大庭广众下用袖子轻拭我的唇,实际,却是牢牢捂住了我的嘴。

    气氛立刻轻松。随即便有歌姬献舞,大殿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间,皇上与诸王爷笑声不断。

    我早已被湛未桀强迫地拉入到席中。

    整个宴席中,我僵硬地坐着,双眼却再也无法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移开。

    真的是他!可为什么,他要赶我走?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要如此冷漠?

    是因为我刺了他一剑?是因为我说过恨他?是因为我曾经想要杀死他?是因为我使他受伤痛不欲生?是因为我说过不想做他的皇后?还是,因为我斩钉截铁地告诉过他,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我只觉心在一丝丝抽痛。

    那张脸上的眼睛,一次都不曾看过我。

    他对着旁边凤冠霞帔的皇后在微笑。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商音……”。

    我攥紧了拳,将觞中的烈酒一口气全部灌下肚去,火辣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喉咙,我大声地咳嗽。

    我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觞,继续喝。

    一双手遮上了觞口。

    抬眼一看,是湛未桀,他的眼睛已经发红。

    “清,你忘了吗?你不管麟儿了吗?如今你现在是一个母亲。”

    他的话令我的手顿住。

    是啊,我现在已经有了麟儿,我选择亲自给他哺乳,怎么可以随便喝酒?

    我会害了他的。

    黯然地将酒觞置于一边。那种清醒的痛楚,令我难以忍受。我多想醉,可是我不能。

    既然他还活着,那么你还要求什么呢?

    还要求什么呢……

    湛未桀将我手里的那盏觞拖到了他自己的手里。

    “即使要喝酒,也让我帮你喝吧,看着我痛苦,或许,你心里的痛,就会少一点。而我心里的痛,也会少一点。”

    他一口口地将那满觞的酒灌了下去。

    在乌蘅苑寝居的铜镜前,我轻轻用那幅面纱遮住满脸丑陋的伤痕。

    “从来,不漂亮的女人引不起朕丝毫的兴趣。”

    “朕是一个肤浅而且残忍的男人,当一个女人不再美丽,她便再没有吸引我的资本。”

    这是湛沉风曾经说过的。

    他是觉得可笑了吗?为我这样一个女人受那样重的伤可笑了吗?

    所以,他才要我远远地离开他?他才要我走?

    他真的已,不爱我了吗?

    一颗灼热的泪顺着我的下巴滴到地上。

    ***

    景公公来的时候,明显有些为难。

    “王妃,”他躬身说着,“您叫老奴,是有什么吩咐?”

    “景公公,”我微笑,“那天你提醒我留下比离开好,原来是想告诉我,当今皇帝便是曾经的英宗皇帝。景公公如此为本王妃着想,本王妃委实感动。”

    景公公微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皇上与王妃的情意,奴才也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念,皇上一代圣君,却甘愿为一个女子受剑,那么这个女子,对于皇上肯定是万分重要了。奴才想了很多次皇上若是见到王妃,龙颜大悦的样子,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皇上对王妃,竟然就像不认识一样,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老奴也是老了,看很多事情也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准啰……”

    我勉强微笑,“景公公,现在下结论或许为时过早。”

    这个时候麟儿醒了,哭了一两声。我赶忙站起,亲自将他抱起来,在怀里拍着。

    感觉到景公公的那双小眼在麟儿脸上轻微地瞟着,我故意将那孩子抱得离他更近。

    “景公公,你看这孩子漂亮吗?”

    “王妃的孩子,自然漂亮。”

    “景公公说笑了,”我客套一句,突然叹了一口气,逗弄着麟儿的小嘴,“不知为什么,麟儿的这张脸,本王妃看来看去,不像他的父王,倒和皇上有几分相似似地!”

    我知道景公公听到这句话足以明白它是什么意思。果然他再度小心翼翼地凑拢往麟儿脸上一视,“世子既然在宫中出生,想必,也是沾了这宫中的祥瑞之气吧?所以,才能生得这般好相貌!既和当今皇上相似,自然福分不浅了。”

    “可惜啊。”我说,“可惜麟儿只能睡在这乌蘅苑,甚至不久,还得远远离开这宫廷,没有机会近近当今圣上之身,不然,也可得个祥气。让皇上看见了,或者也喜欢。”

    “这……”

    我看见景公公有些为难,于是赶忙上前几步,低声说道:“本妃为皇后期间,也曾多得公公相助,公公与本妃相处并不日短,自然很清楚我的为人,难道公公是觉得本妃,没有那个能力?”

    景公公干咳一声,“王妃的能力老奴自然不怀疑,可是,恕老奴直言,有些事情,恐怕强求不来……”

    “强求得来,强求不来,本妃想,恐怕不是景公公所能够决定的吧?不过要景公公略略安排一下,让本王妃和麟儿有单独见皇上一面的机会,其实这对景公公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皇上如今还只有淑妃诞下的大皇子一人,若是他知道了麟儿……相信景公公是聪明人,这件事虽小,做好了,却不简单啊,你说是不是,景公公?”

    ***

    我将麟儿抱到了荼若园。

    因湛沉风的离去疏于打理的荼若园,短短一年的时间,好多夜流离树,都已经憔悴了。

    还有些夜流离花在风色中开着,也是颤颤的,仿佛随时都会掉落的样子。

    地上的野草蔓延,无数陌生的藤蔓和植草开始在夜流离树林中间杂生,它们纠缠上夜流离黑色的树干,寄生在它们上面,吸取着它们的营养,最终,那些野草越长越茂盛,而夜流离树,却渐渐地干枯了。

    我轻轻摘下一朵还算动人的夜流离花朵,将它卡在麟儿的衣服里。

    听见后面有簌簌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湛沉风的声音响了起来,“景公公,你所说的重要的事,便是指这个?”

    景公公赔笑,“皇上,奴才记得,您以前是很喜欢这片林子的,每天都要来这里遛上一圈,并且,从来不允许除您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踏入。便是后宫的娘娘们,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此荣幸陪皇上你踏入赏园的。奴才记得,那时,只有两位娘娘得此殊荣呢,一位是当时的宸妃娘娘,一位是……”

    “景公公,”湛沉风似乎在皱眉,“当时朕建这座荼若园,不过是为了隐藏朕的一些秘密。带妃子进荼若园游玩,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致。如今太后既然身亡,朕也不存在什么威胁了,把这荼若园的围墙拆了吧,这些夜流离树这样漂亮,让这宫中人人都能欣赏,难道不好吗?只是夜流离树虽然美丽,但是却甚为娇气,几株简简单单的野草也可以要了它的命。”

    他叹一口气,“改天吧,命这宫中的工匠们把这些野草全部拔去,夜流离树这样珍贵,死了太可惜了,还有那几株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荼若……”

    听他说到荼若时,我再也忍不住从树后转了出来。

    景公公微微咳了一咳,装作惊讶道:“撩王妃,为何你却在这里?”

    我的眼神匆匆地扫过湛沉风,却只见他负手而立,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依然,那么淡。

    “臣妾见过皇上。只不过是想要带麟儿四处走走,于是就来了这里,却没想到会碰上皇上。”

    我忍下心中的潮动和疑问,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撩王妃,你起吧。”湛沉风命道,他的眼神落于我怀中的麟儿身上。

    “世子如此漂亮,应该是,长得像母亲吧?”

    我苦笑,“皇上,臣妾如此丑陋,麟儿可比臣妾好看多了。”

    说到此处声音有些低沉,“他其实更像他的父亲。”

    皇上笑了,“可依朕看来,撩王秀雅温文,这孩子眉间却有一股英气,倒不大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