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自虐，残酷

    “清。”他有时会看着麟儿说，“你就如此爱他吗？”

    我心有忐忑，不知如何回答，因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否另有所指。

    他的眼中很快速地滑过一道阴戾之色，其血腥气让人心惊。但等我再仔细地看他时，他又是一副温暖平和的样子，依旧浅浅微笑着，是那个，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眼神柔媚的漂亮男子。

    我恍惚，认为自己看错。

    晚上他躺在我的身边，他的身体纤长细弱，轻轻伸手将我搂入到他的怀里，一寸寸亲吻我的脸颊和颈脖，我感觉到他身体的灼热与强劲，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手腕。

    他微微地喘息着，有些痛苦地说：“不要拒绝我，我会控制住自己的。就让我抱着你吧，清。”

    “何苦呢？”我说，“撩王你放开我，就不会那么痛苦。”

    “不……”他更紧了搂紧了我，将头埋入到我的胸口，“你身上的香气让我不能离开。”

    手指深深陷入我的肌肤，“像是毒。清，我好爱你，不要离开我。”

    他抬起头来凝视我的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升起一股哀愁的薄雾，盈盈欲滴。

    我微笑，“什么时候清说要离开你了，撩王？”

    他有些冷地看着我一开一合的唇，唇角泛起一笑，“我知道清你不会离开本王。”顿顿，又加了一句，“即使要离开，本王也不会允许！”

    这时候他唇角蔓延的笑意又泛起血腥，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看得我心惊胆颤。

    因照顾麟儿我有些疲累，即使在湛未桀的怀抱里，我也很很快地睡了过去。

    半夜我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湛未桀依旧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他的眼中已经泛起红丝，非常痛苦。

    而他与我紧密贴合的身体，已经灼热与强硬得有些吓人。

    我一惊，挣脱出他的怀抱。

    “撩王，这样下去不行的，你不能再抱我。”

    他的双目中突泛起一股狠色，强劲地拖住我的手腕便把我再度拉到他的怀中，手臂紧紧相扣，让我几乎无法动弹。

    “放开我，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痛苦。”

    “清，你既然医好了我，便要对我负责。”他喘息着，非常痛楚的声音，“你忍心，让我如此痛苦吗？”

    我的心中微微一颤，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我那样紧。

    “你放心，我说过会控制住自己。只是……”

    他的眼睛悲哀地对上我的眸，“为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我却连碰一下都没有资格？”

    我攥紧了拳，硬下心肠不与他对视。

    我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厉害，他的呼吸急促成一根线，好像随时都会断掉的样子。

    “如果我要死去，我也要在你的怀里。”他微弱地说，“可是不要忘了，清，如果我死，那么一定是你杀了我！我要你记住，你的双手，沾满了我的血！”

    他苍白的脸色因那愈渐蔓延的红晕而泛出血一般的光华，那种不正常让人心惊。

    他的鼻峰靠在我的颈畔，喧嚣而细弱的呼吸在寂静一片的屋内响着，带着他的压抑与澎湃的激/情，似乎随时会因这种矛盾的冲突而被撕裂。

    他的身体灼热得像是火烧。

    可他没有碰我。

    他以强大的自控力压抑了自己，他是在以他的自虐在折磨我。

    我承认，对他的这种自虐，我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毕竟是我利用了他，毕竟是我毒害了他。

    不然，他会依旧还是那个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少年。

    穿过他的衣襟，我轻轻地将他的强硬握在了手里。

    灼热得烫手。

    手慢慢地动作，却被他一把拉住甩开。

    “你是在侮辱我吗？清。”他的眸中出现愤怒之色，“即使如此，你也不愿我碰你一下？”

    他的声音在颤抖，一颗温润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的眸中出现痛苦的迷蒙。

    我再度地逃避了他的眼。

    他按住我的头深切地吻入了我，“即使我自己侮辱自己，我也不愿你来侮辱我！这算什么？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他疯狂地吻我，搅乱了我的发，“清，清……”，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感觉到他的激狂，他自己动作着，仿佛疯掉一样。

    最终他释放了自己。

    他倒在我的旁边，喘息仍在延续，“我做到了，我没有碰你。”

    悲哀地微笑，“即使痛苦也想要紧紧地抱着你，因为实在不知下一刻，你还会不会在我的怀里，毒一般的女人，为什么我要遇上？”

    他依旧抱着我沉沉地睡去，但白天我醒来，却没有看见湛未桀的身影。

    整个白天我都没有看见他，而夜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他还是没有出现。

    我居然松下一口气，轻轻松松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是这个样子。

    我有些奇怪，便把芷烟叫进来问。

    “王爷这几天到哪里去了？”

    芷烟说，“不大清楚呢，只是三天前曾对奴婢们说过，他要出宫一趟，让我们照顾好您和小世子，大概几天就回来。”

    “出宫？”我蹙了蹙眉，心底忖度湛未桀出宫去做什么，这里芷烟已经把准备好的衣裳拿了过来。

    在她的伺候下我穿上那件红色的流彩飞花曳地百褶裙，同样用一袭轻纱遮了半边脸。

    “什么时候我脸上的伤痕才能除去呢？”

    我突然说。

    我已好久不提伤痕的这件事，芷烟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

    “朕从来不会喜欢不漂亮的女人。”

    这句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我耳旁响来响去。

    即使我穿了漂亮的衣裳，即使我的身材已经在渐渐复原，但是我的那张脸，却只能被羞耻地掩盖在那一张薄薄轻纱之下。我想，这一张脸便足以毁掉我周身所有精心的营造。

    连云乐容也已经认不出我。

    数天之前，我见到了被擢回宫的云乐容。

    只不过是擦肩而过。他穿着官服，戴着官帽，他的脸被晒黑了，脸部线条硬朗起来，多年的艰苦生活令他的脸上有了一种冷漠和沧桑的痕迹。

    他匆匆地走着，似是应皇上的命令赶去议政殿，那时我正在不远处散着步，芷烟帮我抱着麟儿。我衣着华丽，让他的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会，可转瞬他就移开目光，直奔而去。他的脸上没有诧异，也没有惊喜，更没有复杂。他只是漠然，就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因好奇而稍稍做了一番打量。

    我的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站了好久。

    后来从芷烟口中得知，云乐容回来，是被湛沉风擢为兵部尚书的。原兵部尚书沈令之因贪污受贿而被削去职位，送入天牢候审。

    我知道，这不过是湛沉风在排除异己。

    我让芷烟多作打听，也通过了湛沉风身边的景公公，得知如今的云乐容很受湛沉风重用，湛沉风有意将他培养成和朱刚抗衡的一股新势力。

    打听到云乐容经常会在午后去议政殿与皇上共商政事，我便常常去通往议政殿的路上假装散步。

    不过是为了“巧遇”云乐容。

    在他好几次从我身边匆匆擦肩而过之后，我终于轻浅出声，唤住了他，“云大人请留步。”

    看到他的背影微微一怔，许久都没有回过头来，只有他的官帽，在风中轻微颤抖。

    我又再次开口，“云大人……”

    如今，大概只有我的声音，没有变吧……

    他突然转过身来，眼眸牢牢地盯在我的脸上，“臣曾听说撩王和撩王妃住在这宫中，撩王妃常常以一幅轻纱覆面，敢问夫人是撩王妃吗？”

    我点点头，“是，我是撩王妃。”

    他于是对我施礼，“臣多有冒昧。”

    这时芷烟怀中的麟儿哭了，我于是接手将麟儿亲自抱在怀里哄着。

    不一会麟儿安静下来，又沉沉睡去。

    “这是，小世子吧？长得真漂亮。”云乐容说着，面无表情，但我看见他的下颌似乎咬起。

    “云大人如今的孩子们也大了吧？”

    “不过一子一女，都愚钝，及不上小世子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瞬间我与他沉默。想起那时在云府，曾听楚鸢沉说起，云乐容自娶她之后便一直没有碰过她，如今，他也终于是，接受命运的安排了吗？还是，终于，日久生情爱上她了呢？

    突然我不知道这么多天来在这里安排着与云乐容的“巧遇”是要达到一种什么目的。

    风从我与他之间轻微地掠过，带来一股凉意。

    随即他便向我略施了施礼，转身离去。

    我抱着麟儿呆呆地站在风里，看着他的双脚踩过那一大片白色和黄色的小野花，他的裤脚并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沾染上一些零碎的花瓣。

    我的心中，是有些惆怅的。

    那个哥哥一样的男人，终于，是长大了吗？

    次日我便不再到那片开满小野花的道路上去等云乐容。

    我在铜镜前将那件流彩飞花曳地裙再度穿上，并让芷烟给我梳了式样繁复的髻，又点缀上各色明艳的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