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他们的关系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从他的掌控下逃离。

    “皇上，臣妾知道你一定非常生气，臣妾会在乌蘅苑等侯你的处置，你怎样处罚臣妾都可以，只是你若想要伤害自己的孩子，那么臣妾誓死不会放过你。”

    我背着他虚弱地说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站住！”

    声音很大，转瞬他就急跨几步，阻住了我的去路。

    我苍白着脸无神地看着他。

    他走近来一把将我的面纱扯下。

    他阴鸷的眼神毫无遮拦地在我脸上细细地啃噬着。我只好闭上眼睛任他啃噬。

    “撩王妃，为什么要编这样一个谎言？朕从来没有宠幸过你，怎么可能会与你有孩子？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女人吗？身为撩王妃你难道还不满足？你拼命想要留在这宫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是啊，有些谎言，看起来像是事实，有些事实，看起来却像是谎言。”我嘲笑地看着他，轻轻将手放在他的左胸，“这里，有一道很深的伤，那伤是我刺的，几乎要了你的命。当时你看着我，眼神如此迷乱，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已经深陷，却没有想到，一直，掌控着全局的还是你。是啊，一个能够一边挑/逗我，一边表情沉静压抑自己心中澎湃激/情不动声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让一个女人刺上一剑呢？我忘记了，你和我本是同类的人，在这场情感与算计交织的或真或假的争斗中，我输了，输给你，输得一塌糊涂。因为我，忘记了清醒，付出了真情，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你。”

    我的语声有些哽咽，突然一笑，将手绕上他的脖子，“是，我就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无/耻的挑/逗，我竟然就会爱上他，不惜移情别恋，如今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你问我拼命想要留在这宫中，是要达到什么目的。我现在告诉你好了，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把现在的皇后给踢下来，我自己来坐那个位置。皇上你虽然忘了，我却还记得呢。‘清，朕要你做朕的皇后！’，你忘了吗？你承诺过的！”

    我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却在更加剧烈地发抖。

    随即，我将手从他颈脖上垂下，一步一步，远远地走了开去。

    我回了乌蘅苑。

    麟儿躺在小床里，他醒了，很快乐地用小脚拨弄着小床上悬下来的几个小绣球。

    我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

    突然麟儿哭了起来，我本能地一颤，将他抱起来哄着。

    麟儿在我的怀里得到安慰，他的哭声渐渐停歇，再度睡了过去。

    看着他那张熟睡的小脸，我心如刀绞。

    我的前途未卜，麟儿，我要如何才能保护他？

    或许湛沉风会杀了我，我戏弄了他，要挟了他，他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

    我坐在乌蘅苑里等着，但是几天来，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用很厚的被子裹住自己，如此，我才能感觉到身体渐渐地回暖。

    “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命大点，在冷宫里待着，叫宫筱……”

    商音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我耳边响着，仿佛一种魔音诱惑，终于让我从床上走了下来，像着魔一样走到了冷华宫前。

    风在轻轻地吹着，冷华宫一如既往得萧瑟。

    这里我不是第一次来，但是，那簌簌的声响却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我攥着衣襟，脚步凝在那里，犹豫了好久。

    商音，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告诉我宫筱的名字，故意让我受这种内心的煎熬，我站在这里徘徊，犹豫万分，痛苦折磨的样子她一定已经将其想象得淋漓尽致，而事实上，无论她想象得有多么淋漓尽致，此刻我心中的痛苦折磨也必然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的。

    终于，我走进了冷华宫。

    在看守宫人的引导下，我找到了宫筱。

    她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她的脸部轮廓很清秀，但是她的脸是很肮脏的，而且她的眼神非常空洞，看着我，好像穿过了我的身体，落在一个不明的地方。

    我怀疑她的神智是否还正常，没想到我什么还没问，她已经开口，语音清明。

    她说：“我似乎见过你。”

    我点点头，“是的，我曾经来过冷华宫。”

    “我指的不是这个。”她有些古怪地看着我，“在你入宫的第一天，我就见过你。那时，你被他抱着，在马背上，而我，就是在那天，被押送到这冷华宫来。所以，我将你记得很清楚。”

    我察看她的脸。“你在恨我？”

    她冷笑，“像我这样的人，还有资本去恨别人吗？况且，不过都是棋子罢了，棋子之间，谈不上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今天找你，是因为她告诉我，在我之前，还有过两个女孩……”

    宫筱的眼皮一跳，但是她没有说话。

    我冷冷地凝视着她的脸，“宫筱，我想要知道更详细。”

    “何苦呢？”宫筱凄凉一笑，“知道更详细只会让你更痛。”

    我咬牙，“如果痛会让人清醒，这也不错。”

    宫筱深窅的眼睛凝在我的脸上，随即她转移了目光，空泛开口。

    “先从他们的关系说起吧。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湛沉风和商音。

    看着宫筱嘲笑的眼神，我咬咬牙说出口：“恋人。”

    宫筱摇头。

    我诧异，“他们不是吗？”

    “或许是。但是，他们同时也是母子！”

    “母子？”我以为听错，惊讶地叫出声。商音，居然是湛沉风的母亲？怎么可能？她如今明明是他的皇后……

    我想象着商音那张绝色的脸，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处处带有一种别样的风情。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如何，绝想不到她居然会是当今皇上的母亲！

    宫筱看我一眼，“她是他的养母，而他是她的养子。”

    “不可能。皇上自幼便在这宫中长大，认宫中妃嫔为母，商音既然并非旻文帝妃嫔，她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养母？”

    突然宫筱笑了，她的眼睛冷冷地落在冷华宫中唯一的那口井上。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吧，这口井，是这冷华宫通往外界的唯一活路。”

    我的脸有些变色。这口井的秘密，我以为只有何小妏和我知道，但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这个静静待在一边，从来不怎么开口的宫筱，原来也知道。

    只是我有些疑惑，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冷宫中受苦？

    “我相信你也听何小妏讲过一个传说，关于旻文帝的一个传说。据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和一个青楼女子有过一段艳史，并刻一个‘旻’字于随身携带的玉石上相赠。后来这个青楼女子历尽艰辛来到皇宫找到旻文帝，旻文帝欣喜若狂，将其纳为妃子，宠爱非常。后来旻文帝有了婳妃，便对那位妃子日渐疏远，隆恩不再，反而渐生厌恶，最终因一件小事便将这位妃子打入冷宫。当时她已怀有身孕，但却因无法面圣兼受人陷害，直到这个孩子生下来，旻文帝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一个男孩。”

    看我眼眸微动，她已轻笑，“如今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了吧？”

    “他就是，当今的皇上湛沉风？”

    宫筱点点头，“后来那个妃子绝望之下抱着孩子跳下这口枯井，却没有想到没有死，她顺着井下的通道来到了烟波崖。就在烟波崖顶，她建了一个小小的庵庙，住在了里面。只是那个孩子……她太恨旻文帝了，连他的孩子也恨。本来她是想要掐死他，却最终下不了手，于是将那孩子放在一个木盆里，推入到了烟河之中，让他随波逐流。当年旻文帝刻那枚玉，还同时做了一个可以放入那枚玉的玉壳，是用一整颗的凤血玉挖空而成。这妃子虽恨旻文帝，却又不愿将当初他送予的两枚玉丢弃。于是，她将那枚刻有‘旻’字的玉留下，而将那枚挖空的玉放在了那孩子的身上。于是，就像你所看到的，我们的皇上，他的身上，老是戴着一枚中空的凤血玉。”

    我沉吟。原来，湛沉风身上的这枚红玉，并不只是单单为了装那把荼若园的钥匙的。如此冷的一枚玉，寄生在人的肌肤上，靠随时吸取人的体温而维持形状。他贴身而放，似乎毫不惧怕其寒冷，只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给他的吗？可是，他的亲生母亲，明明，还想要杀死他啊……

    我与他，同样在冷宫中诞生。我们的出生如此相似，我们母亲的遭遇如此相似，但是，起码，我死去的母亲还是疼爱着我的，可是他呢，他的母亲，对他只有恨……

    想起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淡淡的微笑，像是一个无赖般的邪戾的笑里，原来，竟藏着如此多的黑暗与痛苦吗……

    “可是那个妃子做的这一切，全部被烟河边一个八岁的女孩看见了。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她全部，看得一清二楚。然后，等那妃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后，她走到烟河边，跳下水去，将那个婴孩给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