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毒一般的男人

    “她就是商音？”我问。

    “是的，她就是商音。她似乎无父无母，不过八岁便能在这荷泽城里独自生活，她将那婴孩抱起来之后，便带着他离开了这里，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商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一个五岁的男孩牵着她的手。他们只在荷泽城里出现短暂的一瞬，便又消失掉了。你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吗？”

    我蹙眉，“皇宫？”

    宫筱冷笑，“我们的皇上，对他的身世知道得非常清楚，唯一不知道的，是他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及现在何处。商音似乎有意地对他隐瞒了这一点，我想，大概是因她不愿他脱离掌控而去找自己亲生的母亲吧。她告诉他，他是旻文帝的亲生孩子，却不被他的父皇所承认及被抛弃。于是，我们的皇上，在五岁的时候，便杀掉了他的同胞兄弟，作为旻文帝第九个孩子的那个真正的湛沉风！他之所以杀他，是因为，那个真正的湛沉风和他长得很像，并且，旻文帝难得见他一两次。我们的皇上，他偷偷杀掉了那个孩子和他的母妃，然后，他便叫了湛沉风这个名字，一直，作为旻文帝的第九个孩子，活到如今。并，靠自己的手段，成功地登上了皇位。”

    “这就是我们的皇上，这样一个男人，你觉得，可怕吗？”

    宫筱嘴角的嘲笑令我沉默。

    五岁，还是一个孩子，他却能干出，杀掉他同胞兄弟的事。这样一个人，是应该说他可怕还是可悲呢？

    “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

    突然一个记忆中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我五岁的时候，发出的，稚嫩的童音。

    我蹙眉对着身后的那个身穿暗红宫装的小太监大声地喝斥着，看着他黢黑的眼睛里突然浮起一股血腥的妖气。

    “很像啊。”

    他嘴角一绽，莫名其妙说出这样一句。犬牙像是要撕咬什么似地，可随即他便用好看的嘴唇隐藏了它。

    这遥远的声音令我心中发紧，紧紧攥住了衣襟。

    如果，那也是他的安排的话，那么我……

    我疼痛地咬住唇，闭了眼，许久之后才慢慢睁开。

    宫筱沉默地看着我，“还要听下去吗？”

    “当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要知道一切。”

    突然宫筱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如今太后权势已败，皇上大权在握，商音也已经成为了皇后，那为什么，还要留你在这皇宫中呢？”

    我嘲笑地看着她，“有何奇怪？你不也在这皇宫中？”

    “不一样。”宫筱摇摇头，“我还在这里，只不过因为，我是个活死人罢了，对他们没有威胁的。而你，你的双脚，明明，如此健全……”

    看着她嘴角的那丝惨淡，我凝眸于覆于她腰身之下的那袭破旧的毡褥，难道，她明明知道冷华宫那口井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却不逃出去是因为……

    我一把将那毡褥揭起，那残忍的景状突兀地闯入到我的眼中，令我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嘴情不自禁地离了她，差点惊叫出声！

    她的整个双腿，从膝部以下，全部没入到一大块的锈铁中……

    “他们用熔铁浇铸在我的双腿上，待冷却之后，我的脚便再也无法从中拔出，于是，我便只能够坐在这里，直到死，哪里也不能去……”

    毫无感情的话语，像是平淡地诉说着一件于自己漠不相关的事，但是，听在我耳中，令我无限惊骇，浑身都打起冷战。

    这便是，棋子的下场吗……

    我看见宫筱的眼睛凝在我的双脚上，“所以，我才会如此奇怪，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能如此自由？”

    我感觉后背的冷汗一层层泌出来，“或许是皇上，失忆了……他忘了我……”

    宫筱静静地看着我，“这对你是一件好事啊，如果我是你，便要趁现在想尽办法从这血腥的皇宫里逃出去，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痛苦地呼吸着，“我……”

    “你爱上他了？”

    宫筱平淡却悲凉的声音下隐藏着她冷冷的嘲笑。

    “那个男人，将手段和权术玩弄到极致，绝美面貌下却是一颗毒药一般的心。我想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但是可悲的却是，每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会中毒一般地爱上他，身心都无法逃离他的掌控，从而被他轻易把握。看看我，就是一个例子……”

    她看到我的眼底深处去，“你不是说，越痛会让人越清醒吗？那么，听听我的故事吧。如果，能让你从那个男人的魅毒中解脱出来的话……”

    可是她的笑是绝望的。

    “作为翼王的湛沉风，当时借用了太后的势力，登上了皇位。但是太后的势力实在很大，不久他便发现，要将她的势力一一拔去非常困难，于是他建了荼若园，非常美丽的夜流离树林中有一个建造在水面上的商音阁，阁底是方便各谋臣来去的通道，同时他还将商音藏在里面。她不仅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一个谋臣。或许只有商音，才是他真正对其付出感情，真正想要保护的女人。只有在她的面前，这个男人才是最真实的。”

    “他们在荼若园里商量如何对付太后，但是许久都没有一个好办法。后来他们发现，在这朝廷之上，除了太后的势力外，还有一股隐秘的势力，想要在他与太后的势力争夺中渔翁得利。这股势力很有可能来自某一个王爷，但是他隐藏得非常高明，湛沉风一时没有办法把他给揪出来。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湛沉风认为，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去当那个‘渔翁’。”

    “他需要一个手段不差的女人，让自己爱上她，同时也让她爱上他，他们的感情将被那些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等待一个机会，让自己方寸大乱，甚至是，‘死’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借此他隐退，让那两股势力凸显，并进行争夺。所以，他才会找了我，也找了你……只是，我失败了，而你成功了而已。我失败，是因为，我无法下手去杀他……我丢下剑抱住他，他依旧很温柔地亲吻我，他邪魅的眼眸里满是温情与感动。可是几天之后我就被送到这里来，他依然很温柔地走到我的身边，抚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听到这句话如果恨我，便拿着那把剑来杀我，否则，你会很苦，我却不会为你心痛。’呵，我真的恨他啊，可是，我却还是无法将剑刺入到他的胸膛。我颤抖的手抚在剑柄上面，我想，他一定会很痛的，于是，情不自禁地，我就将那把剑再度丢开了。”

    “他听到剑落在地上的声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有一颗泪沿着他的脸颊轻轻滑下。他说，‘你真的很傻。’然后他就走了，然后，我便留在了这里……”

    “可是你，却真的将那把剑刺入了他的胸膛……我还以为，你是唯一不爱他的女人……”

    她冷冷一笑，“这之后的事，似乎是在你的操控之中吧？但是，你也不过是他计划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我虽身在冷宫，对宫中发生的事也有所了解。既然是你推翻了太后，那么，皇上所要找出的来的，那股隐藏的势力毕竟还是不简单的，即使他暂时隐退，却也并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利用你出头去将太后给推翻。但当时传言是慑王登位，结果，却是皇上登位，由此可见，一直以来，慑王与皇上的对立，实际都是假的。而那股势力想要将慑王推上皇位，也证明了，慑王曾经奉过皇命，故意接近那股势力，目的不外是探得那股势力的底细。只是不知，慑王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无论如何，如今皇上重登皇位，太后的势力又被消灭殆尽，他大权在握，想要封哪个女人为皇后，自然，是无人可以干扰的了。商音，这个无身份无背景来历不明的女人成为他的皇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宫筱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你是知道了吧？这个男人，他的一场爱，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冰冷的谋划而已。你以为你伤害他了吗？不，唯一可以伤害他的，只有他自己，和那个女人商音。我们，都不过，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像尘埃一样的，他轻轻抖一抖衣袖，便可将我们不留痕迹地拂去……只能怪我们的运气差，碰上了这样一个毒一般的男人……你现在感到痛了吗？清醒了吗？”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俯下身去，越笑越大声。

    我看见她那肮脏的脸上苍白的笑容泛滥起来，像是刺一样的，一根一根射入到我的血液中去，顺着血液涌入我的心脏，并顺着心脏流到我的全身。

    我感觉浑身如被撕裂一般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