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皓说完这句话,收回的手,顺势把那枚‘挂件’放入她的手中。
她不接,他只能这么直接放了。
手指相触,很快,便分开,她松了一下,旋即,是握紧,那根红色的丝线就从她的指缝中垂挂了下来,红红的,却是理得清的一根丝线。
耳边却只盘旋着方才他说的那两个字:
结束?
是要结束了吧。
这段婚姻,到今日,其实,连一个月都是未满的。
如此短暂,并非儿戏,相反,却是把它看得太重,太重。
而她,隐隐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结束,譬如,牺牲他的声名,为她的再嫁铺平道路。
毕竟,一个女子,短期内二嫁豪门,无疑只会被人不屑,只会被人和水性杨花联系起来。
除非,是有一个恰当,又能博人同情的理由。
此刻,他的话语打断她继续想下去的思绪:
“好了,回去吧,我休息一会,也要接着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
与此同时,他的手彻底收回,不带一丝的留恋。
留恋如果仅是让人徒添将断不断的纠葛,还不如了断得干净,彼此,才能真的从新来过。
他,终是想通了,但愿,为时未晚。
“皓——”反正,她是准备随墨沧去普罗旺斯,反正,她的声名也早狼籍,所以,坦白于公众跟前又如何呢?
只是,在她轻启这一个字时,他仍是极快地用中指轻覆她的唇,然后,微微地摇了一摇:
“这是最后一次,我会为你做的事。所以,别再拒绝。”
说罢,他的指尖离开她的唇,其实方才,指尖距离她的唇,亦有着绝对的距离,并没有真正的覆上。
“你,对我,真的已经够好了,这样,更加显出我的自私。”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尽量让自己的唇角牵扯出笑弧,最终,却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你若早点自私,我会更加好。”他侧开眸子,不再去瞧她,“到普罗旺斯以后,每年薰衣草盛开的季节,给我寄点干花,每年我看到干花,就知道你好好的。”
最早知道薰衣草对于她的意义,是在那次煤气爆炸之后,他看到警方转交的一张残破不全,却仍能辨认出些许样子的画。
原本画上应该漫天都是紫色的薰衣草,薰衣草中,盈盈笑着的女子,虽然仅剩下一双眼睛,他还是知道,画的是谁,也清楚这幅画的涵义。
薰衣草的故乡,那里,是最适合恋人远离尘世的绝美去处。
而那副画,他曾找过专门的修补师父进行修补,可,终究,由于大部分地方都被火苗吞噬,剩下的碎片,勉强修复出来,也是不完整的。
所以,他不会给她了,就让他替她保留吧。
从这张画里,他清楚地看到,芊芊的成全退出,甚至,为了这幅画,间接使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
相对于这种成全,他还是幸运的。
用生命去见证爱情,这样的爱情,太悲壮,他要的,只是简单,纯粹。
这一次,没有等她允声,病房门口却是响起护士的叩门声,护士身后,站着莫晚,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件资料。
“蓝先生,莫小姐有事找您。”
莫晚的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似乎有点尴尬。
可,她却是神色自若,只是带点踌躇: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来的不是时候,但,这份资料——”
莫晚摇了一下手上的资料,其实只是一份副本,刚才,她故意多拿了一份,于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回来送这份资料。
“莫晚?正好,我不想在吃医院的东西,陪我出去用午餐,如何?”蓝皓移身坐到轮椅上,对莫晚道。
场面,顿时变得是西汐有些尴尬。
她低了一下脸,其实,是不想看到蓝皓为了她扮得这么辛苦,是的,在这一刻,她看得懂,这场扮演,有多费力,和辛苦。
而这一低脸,只让莫晚走到她和蓝皓的当中,问:
“蓝太太,和我们一起去么?”
这句话,是莫晚甚少说出的,不那么得体的话,毕竟,谁在这当口,都掩饰不住一种欣喜吧。
“不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西汐比蓝皓率先开口道,旋即,只转身,走出病房。
莫晚要什么,她清楚,在此时,她更清楚,蓝皓的心意。
手心握着那枚戒指,她回到病房,手机,仍是没有铃声响起,她把那枚‘挂件’系在手机下面,这,该是唯一的方式,他会允许的吧,也是,不再伤害到任何人的方式。
才系好,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上面传来一条信息:
“稍晚点,小爱会把包送过来,你其余的东西,仍放在盛世一号,启程前,再拿吧。”
屏幕是清晰的,只是这会儿,忽然有些模糊,这个夏末,似乎眼泪太多了,多到,仿佛把之前22年的眼泪都要流干净才罢休。
这一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墨沧的电话,小爱在六点的时候,把包拿了过来。
里面的信函,还安静地躺着那。
是该把信函的事告诉墨沧了,或者说,藉此,她能不再被动地等他的电话了吧?
心里,有些不舒服,源于,她不承认,却必须要承认的事实,墨沧,是和林雅一起离开的。
离开后,就把允诺给的电话忘记了。
她真的很小心眼啊,竟连这些都计较起来。
算了,不去想,只发条信息,把信函告诉他,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吧。
拿出手机,才想发条信息过去时,却是一个电话切了进来,是已从西班牙回来的大卫的。
电话那端的信息,对于西汐来说,是喜讯,是等了这么多年后的喜讯。
小潮醒了!
大卫照着墨沧的吩咐,连夜安排济慈医院的专业医护人员往仁心带西汐去HK。
保姆车扬长而去时,蓝皓坐在窗台的一角,只看着下面的车灯闪过,这一去,她该不会再回仁心了吧?
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毕竟,连日来,报纸上每日都可见,长篇累牍关于Mr.Ray医术精湛的报道,里面自是涉及小潮的最新病情进展情况,在前几日,就有报道称小潮有逐步恢复知觉的现象,预计不日即将醒来。
而,这些消息,出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原则,是暂时没有让西汐知道的。
只是,连他都没有想到,这次奇迹的真正实现来得这么快。
快到,奇迹实现的今日,就是他和她结束的日子。
是的,明日报纸,不出意外,就会出现那些八卦的娱乐新闻,将婚变的事实推至高峰。
因为,不仅有他配合演出,也有刻意放的风声。
手,缓缓拉上窗帘,一并拉起的,又何止是窗帘呢……
※※※※※《不嫁豪门》※※※※※作者:风宸雪※※※※※
西汐抵达小潮病房门口时,并未见Mr.Ray,反是其他几名医护人员络绎地从小潮的加护病房内出来。
她走到门口时,先前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反转成了忐忑。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身体没有恢复的原因,都走得很慢。
直到,终是走到门口,床上,正由护士扶着,预备缓缓躺下的小潮,目光却是突然有所感应一样,越过护士,凝向她。
小潮的目光里有着些许熟悉的情愫涌动,一如,她此刻的眸华一样,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的刹那,下一秒,小潮费力地喊出了一声:
“姐——”
声音已然不似当年的稚嫩,可,语调间,却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小潮!”她疾走几步,几乎是踉跄地奔到病床前,手紧紧握住小潮的手。
激动到极致,欣喜到极致,哪怕声音里带了哽咽,恰是哭不出来的。
“我——好像——睡了很久——”他费力地继续说着话,“但——姐说的话——我都听得到——”
这么多年,她确实用这一种近乎偏执的方法,在他耳边,每每诉说着一些发生的事,当然,大部分都是喜悦的,关于过往经历的磨难,她都是不会在他跟前提起,源于,她一直相信,植物人是有意识的。
每次熬不住的时候,她也只会保持将脸俯在他手心的这个姿势,这样,等她再站起来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苦苦地捱着。
而现在,她握住他的手,他微微颤抖的手,于是,她确定地知道,以后每一日,都将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有小潮,还有,那个人会陪着她一起度过。
虽然,小潮的智商看上去,还是局限在车祸那年的水平,可,总归一切,都是会有转机的,不是吗?
“姐——谢谢——”小潮说出这句话,他慢慢地,用另外一只手,将西汐的手一起包在里面。
这一晚,在济慈的病房内,是融汇着脉脉温情的一幕。
而,在隔海的Macau玛亚公立医院中,却是迎来了一个噩耗。
Mr.Ray从手术室出来,宣布的,就是这样一个噩耗。
邢达的脑癌晚期,开颅已发现,癌细胞扩散,手术不仅无法进行,由于突发的状况,也立刻宣告了邢达的不治。
Mr.Ray的神色很是黯淡,本来这类手术,他是不会接的,由于是墨沧的拜托,他才动了这个手术,依旧是保密进行的手术,结果,没能延续神话,还加速了病人的死亡。
墨沧坐在长椅上,Mr.Ray出来时,他甚至没有走过去,源于,时间,太短了,短到,在手术室灯暗下去的刹那,他不用上前,就清楚,整个过程,或许只进行到开颅。
当然,Mr.Ray出来的时候,带来的,是最糟糕的消息。
而,这个极具风险的手术签字,是他决定的。
与其这样等下去,进行保守的治疗,看着生命迅速的流逝,不如去搏一次。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邢达已经是深度昏迷状态,只是,在墨沧进入病房,并下定这个决心前,邢达的手握紧了他垂在床侧的手。
那个时候,邢达仍是昏迷状态。
昏迷状态下的相握,仅是传递了一个信息,他赞同墨沧的决定。
于是在这份赞同下,在林雅作为妻子同样不反对的情况下,有了这场手术。
因为,刻不容缓,也因为,一线生机的存在。
但,如今,仅是化成了虚无。
同样守在旁边的邢家一干亲戚,纷纷要冲进病房,可,Mr.Ray却阻止了这批并非因为亲情的伤怀,而另有目的的亲戚奔进去。
源于,病人已经宣布死亡。
这样冲进去,对于病人是不尊敬的,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一旁,一直静坐着的林雅在这时,踉跄的站了起来,一袭黑色的真丝旗袍在此刻,更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她没有哭,只是,以死者妻子的身份,一步步走进手术室。
即便,手术室里有的,也不过是一句正接近冰冷的尸体。
可,她还是想进去。
在他的体温还有时,进去。
她就这么走到手术台前,旁边的护士被她挥手斥退了出去,她没有揭开白色的掩盖尸体的布单,因为,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看邢达已经失去生气的脸。她怕自己终究是撑不住。
而现在,她不想撑不住。
于是,她只俯低身子,半跪在手术台前,轻轻执起邢达的一只手。
这只手在她的手心里,慢慢的从温热,变到冷却,她怎么捂,都没有办法把这只手捂热,仅能,任由他冷却。
冰冷的手,在她的手心,渐渐僵硬。
她不想他死,所以,彼时,在墨沧做出手术的决定时,她是希冀着Mr.Ray能够再次缔造奇迹。
可,没有奇迹了。
有的,仅是生死相隔。
生死相隔的现在,她,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本来以为,她会流泪,可,真的一滴泪都没有。
原来,不知何时开始,她连眼泪,都干涸了。
这个,她选择下嫁得男人,就这么走了,这么快地走了。
五年,只陪了她五年,并留给她一个儿子,其余的,就只剩一个邢夫人的名号吧。
她的手用力地由握变成捏住邢达的手,除了死死咬住自己的贝齿,竟是一句要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她想问他很多话,一如,即便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他是否爱过她一天?
这是对她的惩罚吧。
源于,得到了,反而不珍惜。
得不到,才让她始终耿耿,始终,难以忘记吧。
跨越年龄的界限,跨越世俗的界限,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局。
她张开牙齿,用力咬住那冰冷的手,不管怎样,这个痕迹,哪怕下辈子,他都逃不了!
从手术室出去时,亲戚已纷纷围上来,期待着,能从她的口里知道,邢达是否会有留下遗嘱的可能。
可,她仅是沉默。
于是,亲戚们立刻掉转矛头,指责其一直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进去瞧过一眼邢达的墨沧。
“你不是早就和我们邢家脱离关系了吗?”
“是啊,上次回来,若不是老爷子放过你,你的腿早该被打断才是!”
“真是个白眼狼!再回来就带个洋医生,说什么开颅手术,结果呢?颅开了,人去去了,我看存心是回来谋算邢家的产业!”
言辞的咄咄,话语的犀利,每一句都是针对着墨沧。
而墨沧没有任何辩驳。
不是他不屑辩,或是不忍辩,仅是,从刚才开始,他的思维暂时陷入了苍白。
甚至在一刹那,他不知道,是不是从自己依然选择开颅手术开始,就是错误的。
“各位,都别说了,老爷走了,我希望他能走得安心,至于,老爷事先有没有留下遗嘱,我会在询问过老爷的私人律师之后,再召开家族会议。”林雅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沙哑,她这般沙哑的说着,底下那批亲戚却显然仍是不罢休的。
“话虽这么说,但,嫂子,最近我们亨福正和腾远就马会的承办权进行竞价,这,可是缓不得的。”
“我知道,耽搁不了大家,至多明日,就会给大家一个答复。”林雅阻了那些亲戚的话,“现在,我要料理老爷的身后事,也请各位帮忙,先把灵堂张罗一下,我不想老爷回去的时,连个搁身体的地方都还没准备好。”
这五年间,她几乎很少出现在人前,如今,遇到这般的急事,料理起来,却算是头头是道。一如,这句话,也说得对平息目前的纷争恰到好处。
其实,她本就是林家能干的二小姐,不过,是叛逆的出走,为了所谓的爱,迷失了自我。
看着那些亲戚终于在这句话后,消失在走廊,她的目光望向墨沧:
“老爷走了,你连最后一面,都不去看一眼么?”
墨沧的身子随这句话震了一震,刹那,他想起身,却是觉得头突然劈开一样的疼痛。
每每神经紧张,他都会头疼,他知道,这是他过去五年太过焦虑所导致的,是啊,一天当三天用的紧张频率,怎么可能不紧张、焦虑呢?
眼下,当他终是证明了自个,邢达,却是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他证明了什么?这一切的证明,除了对母亲是个交代外,还有意义么?
手碰到一旁的拐杖,拐杖应声落地,林雅已先于他一步,俯下身子,将拐杖捡了起来,递回给他时,语音依旧低哑:
“自从你走了以后,老爷的身体就不太好,可他一直不肯看医生,若不是这几个月,一直头晕目眩,连视力都渐渐模糊,恐怕,他还是不会去看医生的。其实,现在想想,若仍旧没去看医生,可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人反而能活得更长吧,毕竟,精神的支柱才是最重要的。”
她话中有话地说出后半句话,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
“阿沧,老爷走了,我是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始终有限,接下来的事,你如果还认老爷是你的父亲,就一起分担些吧。”
他怎么会不认呢?
决定开颅手术时,他就知道,当初的年少气盛,耽搁了这么多年,不止耽搁的是父子情分,还有,就是时间。
现在,终于,都来不及了……
※※※※※《不嫁豪门》※※※※※作者:风宸雪※※※※※
当晚,大卫把西汐安排在小潮隔壁的病房,在接到关于邢达去世,墨沧将延缓回鹏城的电话时,大卫的神色是有变的,但,他没有告诉西汐,因为,墨沧并不希望,西汐知道,尤其在小潮刚刚醒来的时刻。
而,这一切,注定,不会瞒很长时间。
翌日,西汐甫起来,问明护士,小潮还未苏醒时,便要了一份报纸。
这一日的报纸,可谓新闻十分之多,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关于Mr.Ray的奇迹缔造再创巅峰,引例就是小潮的苏醒,这条本该让她继续欣喜的新闻,在这一刻,却让她觉到有些担心。
源于,如今小潮的身份,已不再单单是西潮。
林潮的身份,着实是棘手的。
但,很快,另一则新闻跳进了她的视线中,一幅彩照配上大幅的字,无疑是醒目的。
‘亚治执行总裁蓝皓疑似婚变,与莫晚相携,情意深深。’
内容则列举了蓝皓日前在接受记者访问,提及妻子西汐时,便面露不耐烦,媒体揣测,不排除西汐因煤气爆炸,导致容貌受损,终于使这位花心大少按捺不住,开始与莫晚频频在合作之外接触,并被拍到俩人共进午餐后,进入地下车库时,蓝皓和莫晚的相携。
这张照片拍得还是背影,第一次,她发现蓝皓和莫晚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背影,彼时,她是没有多少计较的,或许,在那时,蓝皓的种种异常反映,就是计较了她的这份不计较吧。
倘若,爱一个人,应该会去计较。
一如,她是计较墨沧和林雅的。
哪怕,他们的身份明显是不可能的。
又想到了他,真是奇怪,为什么总是一点小事都会想到他呢。
是不是以前,每次都刻意地哪怕有联系,都不去想他,所以,换来的,是如今补偿的想念呢?
皱了一下鼻子,她想将报纸放到一旁,因为,那张照片,多看一眼,都会让她觉到辛酸。
是的,蓝皓,如今这个名字,每一次的念起,都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辛酸。
可,很快,当把报纸放下去时,赫然边角一页随着放下的风,掀开时,赫然看到,那一则大大的讣告。
讣告的内容,让她震惊地连报纸都差点掉落到地上。
邢达罹患脑癌,于昨晚去世!
时间,恰好是昨晚,和小潮醒来,只间隔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便是阴阳的一个转换。
墨沧,墨沧,现在会怎样?
她突然想到大卫,忙唤护士帮她找下大卫,大卫进得病房来时,看到她摊开在床上的报纸,神色是愕然的。
谁会想到,她翻到这份报纸呢?
她本来,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现在,这份巧合,让她没有办法当做漠视:
“大卫,替我安排去Macau的快艇。”
言简意赅的说出这句话,大卫的神色已恢复镇定:
“西小姐,墨总并没有安排让你去Macau。”
“你知道,我是个固执的人。帮我安排快艇,我有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现在交给墨沧。”
邢达口里最合适的时机,现在,应该不管怎样,都是最后的时机了吧?
“西小姐。”
“如果你不安排,我也会自个想办法的。”
“好。”大卫退出去,想要打给墨沧,却还是生生地在按上六个数字后,摁断了电话。
这件事,告诉墨沧,无疑,墨沧是不会同意西汐在这样的时刻过去的,而他会陷入两难。
还不如就让西汐现在过去,至少,墨沧若有怪罪,看到西汐以后,都不会那么糟糕吧。
跟着这个老板这么多年,他的脾气如何,多少总是有些摸得准的。
西汐让护士提前给了她今天的药,并且将足够十日的药带在身上,而大卫坚持,让一名专业护士随身跟着,这点,她没有反对。
毕竟,这些药物都是通过注射才能起到作用,离开护士,她确实没有办法自个注射,到了那边,再找护士,还不如就带熟悉的。
如此,她选择在游艇上挂水,节省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样,可以立刻出发。
但,才走出病房,却是看到,林建出现在门口,而值班护士显然,才带他过来。
之前,她仅见过林建一次,今日的林建仍戴着一副眼镜,着一袭十分儒雅中式长衫站在她的面前。
两次相见,不论心境,或者其他,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西小姐,这位林先生有事找您。”
西汐站在那里,并没有侧身让林建进入病房,因为没有必要,何况她现在,要赶去码头。
大卫很识趣,立刻使眼色让护士一并退下,留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林先生,你好。”招呼总是要打的,不管,他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或许,她也能隐约猜出,是什么目的。
“曹蕊是你的母亲?”林建也没有拐弯抹角,问出这句话。
看来,那则新闻的影响力真大,才这么早,就让林建赶到了HK,如果小潮真的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这份赶,对他来说是值得,也是必要的吧。
多年前,Alice口中说的,不就是他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吗?
“我母亲叫西施,不是曹蕊。”断然否决,人已往门外再走出一步,“林先生,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小汐,”林建的步子移了一下,挡住她的去路,唤出这两个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姐弟——”
“林先生,我想你可能有所误会,我们姐弟和林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请林先生不要相信那些无中生有的报道。”
“小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那两个字林建犹豫了一下,始终没有说出,只跳过去,接着道,“职责,可,请你相信,我确实曾试图找过你母亲的下落,但她似乎有意躲着我,不愿意让我找到。”
有意躲着?
究竟为什么有意躲着?
纵然是母亲有错在先,介入了别人婚姻,,其后却是遭到Alice的恐吓。
而,林建显然并不能给母亲护全,所以,她出于安全,不得不避吧。
“林先生,既然你口中所说的那一人,曾经一直试图躲避你,说明,她并不想见你,如今,旧事重提,恐怕也不是那一人愿意的。”顿了一顿,想结束这番谈话地道,“对不起,我很赶时间,这件与我无关的事,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从前没有过父亲,现在,她也不需要。
不是她凉薄,是亲情如果加上其他的条件,以及负担,就注定,变质了。
“不管你怎样认为,可,血缘关系是存在的。”林建的步子稍退了一退,“小潮如果是我的儿子,我有必要,让他认祖归宗。”
这,才是重点吧。
“如果?那如果不是呢?”她听出这两个字的意味,真的,太讽刺了,“林先生是否准备做DNA鉴定呢?”
她直接代他说出这句话,唇边漾起笑意,可这份笑,却是带着疏离。
“是。如有必要,我会用DNA鉴定,我和小潮的血缘关系。”
“那很抱歉,我不会让小潮去做这份鉴定,我相信,在这里,还是有人权可言的。不管当初,或者现在,我们都不会和林家有任何关系,也请林先生作出这个决定的同时,考虑一下,在你身边多年的那些亲人的心情。”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有的人偏是太执拗了。
这份执拗其实是亲情的体现,然,西汐,却是不明白的。
“我想你同样没有权利替小潮做出任何决定。尤其在他恢复清醒的现在。”林建沉着地说出这句话。
“是,我们都没有权利去替别人决定任何事情,所以,请林先生现在不要咄咄逼人,扰乱我们的正常生活,失陪了。”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越过林建,往外面走去。
本来,还是想去看下小潮,但现在,既然林建在,她却是不能过去了。
不是怕林建突然怎样,只是,她不想小潮在刚苏醒的时候,接受太多难以接受的东西。
是的,她不愿意认回林建,并不代表,愿意将这份意志强加给小潮。
然而,小潮愿意认回父亲,那也将是他逐渐适应现在的情形以后,该做的决定。
小潮的病房是加护病房,如果没有Mr.Ray或者她的许可,任何人都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她,其实昨晚小潮苏醒时,Mr.Ray并不在,就该察觉不对,可是,终究她太过疏忽了。
林建站在原地,并没有再说任何话,也没有再阻止西汐离开,镜片的闪烁中,他眼底的神色,恰是复杂的。
这当口,还没走到楼梯时,忽然一间VIP病房内,摇晃地奔出一名中年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见过。
她只不顾护士的劝阻,就奔了出来,一边口里念念有词:
“老爷子去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这句话,让西汐敏锐地察觉,女子的眉眼,是神似墨沧的,莫非,她是——
大卫已抢先一步上得前去,道:
“墨太太,请您回去休息,老爷还很好,没有任何事。”
“胡说!你们就骗我好了,电视上都这么说了!我躺了这么多年,才醒来,你们还骗我,都骗我!”女子的神智似乎有些紊乱,说话也大着舌头。
而这一句墨太太,已让西汐确认,这或许就是墨沧的母亲。
她不清楚邢家的事,唯一能确定的,只是,墨沧的母亲并不是邢太太的身份。
但,即便不是那个身份,邢达过世,她作为邢达曾经的女人,去看最后一面的资格,总该是应有的吧。
“大卫,带墨太太一起去。”她说出这一句话,示意护士上前扶住看起来步伐不稳的墨太太。
这一句话,却是让大卫的额角渗出汗来。
先是西汐看了报纸,再是护士不知怎么会给墨太太电视开到新闻频道,两处凑到一起,这件事,再瞒无可瞒。
其实反过来想,邢达去世这么大的新闻,即便瞒得住一时,还真能瞒过天去?
眼下的问题在于,方才,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让他没有禀报墨沧,如今再打电话,明显是担待着得罪西汐的风险。
然,倘若带着墨太太过去,无疑,这一点事墨沧绝对不想要的。
事已至此,进退两难,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墨太太自他们答应带她去后,就很安静,不再说话,坐在游艇上也是安静地看着那滚滚的海水,一言不发。
看上去,她顶多五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岁月催人老,可,仍能看出年轻时定是美貌的女子,只是,这么望着海水,她的神色是忧郁的。
和刚刚的激动,截然是两个样子。
西汐在一旁挂着点滴,看着药物一点一点注射进静脉,今晚,她的毒瘾发作,才会很容易就熬过去。
可,有些心里的疼痛,若他一个人承受,终究,是不会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所以,借着信函也罢,由着心思也好,不管喜怒哀乐,从现在起,她都要陪着他一起度过。
抵达Macau时,不过是晚上七点,灵堂早在专门的殡仪馆搭建完毕。
外面一字排开很多吊唁的花篮,那些或白或黄的菊花,只点缀出灵堂的肃穆。
灵堂内,已有高僧在诵念经文,西汐走至灵堂门口时,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大卫显然也在张望着墨沧的身影,他是到了门口,才打得电话,然而,墨沧并没有接。
现在等于和墨沧失去了联络,即便,他从墨沧司机口中,知道灵堂布置在这。
正在此时,本缓缓走在她们身后的墨太太忽然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接着,她的人,就摇晃地奔进灵堂,不知是奔得太急,还是灵堂的门槛太高,她奔过时,是摔了一下的,可,很快,她就爬了起来,向着灵位奔去。
灵堂内的那些人显然对墨太太并不陌生,只是这份并不陌生中,还带着些许的惊讶。
仿似没有料到,她会出现一样的惊讶。
当然,令他们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随着灵堂后走出一身白色孝服的林雅,那本呜咽着伏于灵案前的墨太太忽然一头向林雅撞去,呜咽转瞬变成嘶喊:
“你这个狐狸精!终于害死老爷子了!”
事发得太突然,林雅措不及防被墨太太撞倒在地,墨太太犹不解气,顺手拿起灵案前的蜡烛,就朝林雅的脸上烫去:
“若不是你这个狐狸精!老爷子和小沧何至会如此?你去死啊!”
旁边的那些人并不急于上前,显然,是对墨太太的出现有着忌讳,也对林雅的落败乐得看好戏吧。
而西汐是离墨太太最近的,她并没有多加思索,就立刻从灵案前拉起一条幡幔,将蜡烛用力一兜,虽是把蜡烛兜灭,扑到地上,但烛台的尖尖却现了出来,那尖尖,径直就往下一沉,朝林雅胸口刺去……
作者题外话:
1.Yunqibaby:沧先认识的是西汐,那个时候,某沧大概十几岁,西汐几岁,然后二十几岁的时候认识了雅。
2.Hipo:是手臂打石膏,他的爪子还是可以露出来的,没把爪子一起打上去。
3.多位:婚前的那一晚西汐有没有喜欢皓,请再仔细看一遍。西汐没有因为记忆的缘故喜欢沧。这两点,之前那么多章的心理都在做渐进铺垫,已很清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