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涛态度低沉而压抑:
“事情是由我而起,可我现在却鞭长莫及,没法替你解决这个问题。我这几天一直就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够把赵默解决掉!”
我知道,钟涛现在愤怒,但是更多的还是愧疚,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什么都不用做,让我自己来好吗?我本身竞聘的就是二分公司经理,这就意味着我是去掠夺别人领地,所以被人仇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的不在乎多一个赵默,还是少一个赵默。再说了,除非这一辈子,我在每一次争夺中,都选择了失败,否则就一定会有失去成功的人来仇恨我。我不能因为不想被人仇恨,就去选择失败。”
我又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过去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或者返校的时候,坐在火车上,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梦想未来,大家都说,等以后工作了,一定进大公司,当高级白领,做空中飞人,就再也不用忍受火车上的拥挤和缓慢了。
而现在,当我真的开始整天飞来飞去了,我才发现,我是多么怀念当初做火车的日子。那时候,或者躺在上铺,不受下面人群的干扰,专心读一本书,或者坐在窗边,静静的望着窗外变化的景致——从南向北,天越来越高,田野越来越广。而从北向南,则眼前越来越绿,尤其是跨过长江之后,绿色就会愈加的丰富:青绿、浅绿、嫩绿、翠绿、碧绿、深绿、墨绿……交叠在一起,填满了眼,也填满了心。不管是路边还是山坡都被绿色覆满了,间或还能看到一个个形状不一的水塘。
那时每次回一趟北方,都要十几个小时,而这十几个小时仿佛是单独从生命中提取出来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尽可以什么都不做,只凭着思绪肆意飞扬,去感悟心中那或繁杂、或天真的念头。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旅途中的感觉吧。
现在我真的想让自己再拥有这样十几个小时,让我的心和精神都放松一会儿,迟一会儿到北京,迟一会儿进入战场。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就已经又踏上北京的土地了。
‘唉,既然来了,那就去面对吧,冯雅楚应该已经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了。’
到了家,没有看到常江,只看到了一张字条,他说他有点儿事情要离开北京几天。字条上没有说明他什么时候回来,只能从落款的日期上看出来,他是前天离开的。
我有些郁闷的坐在沙发上,望着已经落上了一层淡淡灰尘的茶几,一路上都在计划着见到常江之后,好好跟他说说我回来后准备做的事情,现在是不行了。
我枯坐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来收拾了一遍屋子,同时按照我由来已久的习惯,一边收拾一边把需要买的日用品、食物都记在了一张纸上,准备一会儿收拾完了去趟超市。
当我提着两个塞得满满的环保袋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下班的时间,大街上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一下子就多出来好多好多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匆匆而行。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每一次看到这些灰暗涌动的人流,心中总是会升起万千感慨,可是感慨良久之后,我清醒过来,又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我自己也是这人流中的一个,每天忙忙碌碌为衣食奔忙、烦忧,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怀着这种悲悯的情怀呢?
就这么走着想着,眼看着再穿过一个小路口就能看到小区的大门了,我已经过了路口,还差两步就踏上人行道了,忽然一辆自行车飞快的逆行了过来,我当时只顾着回头去看另一方向的车辆了,全无防备背后冲来了一辆车,自行车重重的撞到了我的身上,我趔趄了一下,本来不至于摔倒,可是手里的包太重了,让我失去了平衡,脚下高跟鞋一崴,我叫了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包也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只听哗啦一声,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包里面还有些玻璃瓶装的调料——因为我想把家里的厨房利用起来。
不过现在我别说去考虑包里的东西了,我连膝盖和脚踝上传来的阵阵疼痛都顾不上,只想着赶紧站起来,让自己摆脱坐在马路上的窘态。可是我刚刚站起身,就看到了一张凶神恶煞似的面孔:
“你干什么挡我路?”那个撞了我的男人冲着我大声吼叫着,他的脚边还有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可能是比较倒霉的遇到不讲理的人了。我看了看这个撞我的男人,他将近四十岁的样子,一看就非常不好惹,我断定,跟这样的人理论是非常没有必要的,只会自找麻烦,还不如自认倒霉。所以也不理他,弯腰拎起购物袋,就想直接离开。
可是我刚一转身,那个男人竟然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你还想跑?我的车子怎么办!”
他是不是疯了?明明是他撞了我,还问我他的车子怎么办?
我使劲儿甩着胳膊,想摆脱掉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始终向钳子一样抓着我。说实话,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晦气:
“你先把手放开,有什么事咱们再慢慢说!”我丢掉了手里的购物袋,去推他的手。
“我放开你要跑了怎么办?我的车子是新的,你得陪我!”
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破破烂烂的,这个男人简直是鬼话连篇,可是现在他的口水都快喷到我的脸上了,我实在是不想再和他纠缠了:
“你放开我,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
“两千!”
“什么!”我再也忍不住了,“你这分明是讹诈!”这时身边围得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那个男人忽然也急躁了起来:
“你不想给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想赔,我不要钱也行,可是你也别想就这么跑了!”
我被他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男人突然也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迎头就砸在了我额头上。我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就觉得手臂上一松,当我忍着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
刚才的那一幕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还在愣怔着,忽然看见自己的衣襟上竟然多了些红色,而且红色还在不断的增多。我这才发现,额头上已经血流如注了。
当我折腾清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从我挨打之后,到我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里,我的记忆非常混乱。我只记得好像是有一位好心的大姐递给我一叠纸巾,让我捂住伤口,然后提醒我,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诊所,说是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都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让我先去简单包扎一下再去医院。还记得医院里的手续分外复杂,挂急诊,照CT,处理伤口,缝针,输液,开药,一次一次的去交各种费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医院里总是人满为患了,因为如果不多带几个‘助理’的话,能把病人直接累死。
我还记得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会挨打,然后又对我的经历表示不可思议,还记得给我缝针的医生好心的告诉我,伤口紧紧挨着发迹,所以即使留下疤痕,也不会显眼。
反正我就是带着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回到家里的。至于其他的问题,例如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还有那两只不知所踪的购物袋,这些显得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被我抛到了脑后。
躺在床上,麻药劲儿已经过去了,伤口上那持续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了,我疼得睡不着,可是又睁不开眼睛,最可恶的是,阵阵剧痛让我没法思考。这种状态太痛苦了——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看、什么都不能想,只能认认真真的去体味肉体上的疼痛!
我突然间觉得好孤单,我迫切的需要身边有一个人陪伴我、安慰我,可是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我想给谁打个电话,说说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可是给谁说呢?爸妈,当然不行,我要是真给他们打了这个电话,我敢保证,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还很有可能强制性的把我带回家去。找常江?还是算了吧,他现在人又不在北京,知道了也没用,同样的道理,我也不想找若枫她们几个。距离这么远,她们也做不了什么,白白的让她们为我担心。
一阵悲凉充满了我的心头,因为我发现我身边少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让我无所顾忌的让他为我担忧、为我付出的人。朋友再好,终究是朋友,我不能随心所欲的对朋友予取予求。亲人再亲,可他们终究年岁大了,我不愿让他们为我担忧。我需要的是一个爱我、而我也爱他的人,可以和我一起面对所有的磨难、风雨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