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军办公室。黄勇说,可能情况真如崔队所猜测的,这个人来自首就是为顶所有罪。
崔副军说,他的身份是?
黄勇说,他自称周晨安,大三学生,身份证、学生证证明他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现场血迹、脚印、凶器上指纹也完全吻合。
崔副军说,他怎么解释杀人动机?
黄勇说,他说没有想杀人,只是入室盗窃,却遇到路健君在家,当时路健君先拿刀对他动手,他是被路健君所伤的情况下才反抗的,不料无意中杀了路健君,而且他以为路健君没死,所以回到学校附近就找公用电话打了120急救电话。
崔副军说,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黄勇说,漏洞很多,第一、路健君的秘密住所很偏僻,他只是胡乱闯进去盗窃,为何在打120急救电话时能准确说出地址?第二、现场我仔细勘察过,所有门都没有被撬的痕迹,难道路健君自己开门让他进去盗窃?第三、他长相清秀,典型的学生类型,与路健君高大身材对比,怎么可能在反抗中轻易杀了路健君?第四、经过调查,他成绩优秀,从来没有不良记录,而且放假时就回到了老家,应该是最近才回来,为什么一回来就跑到路健君秘密住所盗窃?
崔副军说,那你怎么判断结果?
黄勇说,周晨安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就算是凶手也不可能是主谋,另外我猜测现场当时应该不止周晨安一个人,如果仅仅周晨安一个人是不可能真的能杀死路健君,另外那个人很可能是路健君熟悉的人,所以他们才能顺利进屋,也能趁路健君不防备时杀掉他。
崔副军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是在怀疑蒋子鹏。
黄勇说,目前来看,他的嫌疑的确最大,而且他也具备所推测的所有条件,毕竟路健君是他舅舅,就算他本人不出面,只要给路健君打个电话,路健君就能放这些人进屋。
崔副军说,熊秋蓉的事给我们提了醒,一切不能凭猜测与推理,一定要有证据,只有证据才能说话。
黄勇说,明白,我会想办法让周晨安说出实话。
崔副军摇摇头,说,不是这意思,你有没有思考过,假如一切如你推测,这件事与蒋子鹏有关,他为什么要找周晨安?为什么要找一个没有任何前科,没有任何杀人经验的学生?还有,你说周晨安刚放假就回了老家,那蒋子鹏怎么联系上他的?难道蒋子鹏以前就认识他?
黄勇说,崔队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真的与蒋子鹏无关?
崔副军说,当然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一切要凭证据,不能凭主观猜测,不能因为潜意识里已经提前把蒋子鹏与熊秋蓉强行安排进这个案件里,而影响其它判断。
黄勇说,崔队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可能与蒋子鹏有关,也有可能无他无关?
崔副军说,对,如果真与蒋子鹏有关,周晨安撒谎就完全能理解,但假如与蒋子鹏无关,而我们却认定与蒋子鹏有关就会限制我们的思维,所以你要多方位思考,假如与蒋子鹏无关,周晨安为什么要撒谎?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杀路健君?
熊秋蓉坐在车里看着两边环境,心里非常清楚,这里是普通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心想,或许这就是别人经常所说的富人居住区吧?
看着两边环境,再对比昨晚的景况,熊秋蓉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本来她不愿来,但蒋子鹏说,没事的,你在车里不下车就行,我进屋后马上把娅娅接出来。所以熊秋蓉还是跟过来了,其实她也想看看蒋子鹏家到底是什么样。
等蒋子鹏说到了时,熊秋蓉仔细看着面前的这幢房,仿佛有点心虚。心说,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适应住这样的房子。
蒋子鹏把车停在外面,推开院门走进去。熊秋蓉看着他进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与他真的不在一个世界。
一个人坐在车里反而有点不安,仿佛怕别人看见。此刻到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似的,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但眼睛一直看着院子里,心想,也许自己永远没有机会走进这个大门,以后就算来,也只能跟今天一样,在外面等着。
虽然只等了十来分钟,却仿佛等了一个小时,很是煎熬。终于看到蒋子鹏领着娅娅走出来,刘妈跟在后面也走出来。熊秋蓉当然不认识刘妈,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把身子往座椅后背紧靠,怕被她看见一般。
幸好刘妈并没有走出院子,要不熊秋蓉更紧张。她不清楚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哪些人,但无论哪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即紧张的。
蒋子鹏拉着娅娅走到车边,把后门打开,说,妈妈在里面。娅娅看到妈妈,开心的喊,妈妈。
熊秋蓉忙说,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娅娅爬上车,坐到妈妈身边,说,为什么怕别人听见呀?熊秋蓉不好回答,就说,因为这里很安静,会吵到别人。
蒋子鹏把后门关上,坐进车里,说,放心吧,不会有人听见。说完启动车掉头往回开。
熊秋蓉看着女儿,突然觉得女儿都快与自己不一样了。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却很轻松自在,如果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肯定没有这么轻松,肯定会很紧张。
一路上,娅娅跟妈妈不停说话,讲花花越来越胖,讲奶奶哭,讲璐璐姐送她一个洋娃娃等等。
熊秋蓉当然知道蒋子鹏妈妈为什么哭,所以故意避开这话题。
回到家,趁娅娅不在身边,蒋子鹏说,刚才在家里,我爸说真正的凶手已经投案自首了。
熊秋蓉说,真的?你爸怎么知道的?
蒋子鹏说,我哥一直在关注这案子,知道情况后马上告诉了我爸。
熊秋蓉松口气,说,我们终于没有了嫌疑,一切都过去了。
娅娅洗完澡后问,妈妈,娅娅能回来住了吗?熊秋蓉故意逗她说,奶奶家那么好,为什么不想住?娅娅说,可是娅娅要跟妈妈一起住。
熊秋蓉说,那好,娅娅明天就可以回来住了。娅娅说,太好了,明天娅娅去奶奶家把花花也接回来。
蒋子鹏问,接下来怎么打算?服装店还继续开吗?
熊秋蓉感慨的说,怎么打算都行,现在才发现,能活着真好,特别是不犯事自由自在的活着就是最幸福的,其它都无所谓。
蒋子鹏说,能有这些理解也不错。
熊秋蓉说,我想回家一趟,想回去看看我妈,昨天晚上才意识到,欠她的太多,以后能陪伴她的机会更是不多,万一自己有什么意外,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
蒋子鹏说,想回去看你妈就说回去看你妈,其它乱说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熊秋蓉说,不用,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自己回去就行。蒋子鹏说,娅娅呢?熊秋蓉说,天气这么热,娅娅就别跟我回去了。
娅娅说,不行,娅娅要跟妈妈一起回去看外婆。
熊秋蓉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而且现在很热,所以你就乖乖跟爸爸在家。
娅娅说,不嘛,娅娅要去,爸爸也去。熊秋蓉说,听话,妈妈回去陪外婆几天就马上回来陪娅娅。
蒋子鹏早晨先去了一趟公司,张华与他聊了一会新公司筹备情况后,终于问,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蒋子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出了一点事,但也算不上真出事。张华说,难怪集团内部有一些流言蜚语,说你被抓进去了。
蒋子鹏无奈摇头笑笑,说,看来这个社会对于负面新闻永远有着敏锐的嗅觉,而且流传速度之快之广让人惊讶。
张华说,没事就好,本来昨天就准备打电话问你,想想还是算了,怎能去相信流言蜚语。
蒋子鹏说,今天我还有事,过来看看就要走。张华说,没事,你先忙你自己的事,这儿你就放心。
蒋子鹏从公司出来后就去看舅妈。马桂萍并不住在市区,也不在市郊,而是比市郊还要远的地方。大概正因为这点,马桂萍对丈夫的事懒得管,也管不到。
马桂萍与她的名字一样普通,是位非常非常普通的妇女。这么多年,对丈夫早就死了心,无非就是守着一个名存实亡的家庭。
唯一欣慰的就是儿子路诚。儿子一直与自己住在一起,从小到大几乎就很少与爸爸见面,平时他们父子更是很少交流沟通。
路诚今年已经大学毕业,路健君让他到自己公司上班,但路诚死活不同意。现在已经在市区一家公司找到工作。他不愿靠爸爸,更不愿见爸爸。由于从小到大都是跟母亲生活,心中对爸爸只要一个字:恨。
所以路健君的死仿佛对他们母子并没有引起太大悲伤。起码蒋子鹏赶到的时候,能看出来表弟很平静。
这所房子虽然还算不错,但地处农村地带。此时家里已经有不少人,看得出来正在办丧事。路诚一身孝子打扮,但表情非常平静,见到蒋子鹏只是说了句,表哥,你来了?
蒋子鹏点点头,也不清楚风俗,就问,舅妈呢?
路诚说,她带一个陌生女孩去房间了。蒋子鹏问,陌生女孩?什么陌生女孩?
路诚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见到我妈就直接跪下,要我妈饶了她男朋友,千万别告她男朋友。
蒋子鹏说,为什么?
路诚说,她说是她男朋友杀了我爸,但不是有意要杀他,是无意杀的。
蒋子鹏马上说,去了哪个房间?路诚说,我带你过去。
蒋子鹏推开门,见舅妈坐在床上,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跪在床前。
蒋子鹏喊了声,舅妈。马桂萍也是一脸平静,抬头看蒋子鹏一眼,说,子鹏来了?蒋子鹏恩一声。
董心悦跪在地上也回头看一眼蒋子鹏,马上又低下头。
路诚并没进房间,而是在外面把房间门轻轻关上。
马桂萍平静的说,你走吧,我说过,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听这些事。
董心悦说,求求您,真的求求您,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蒋子鹏走到她身边,问,是你男朋友杀了我舅舅?董心悦继续跪着,抬头看他,带着哭泣的声音说,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您们放过他。
然后带着哭泣的声音自言自语说,他成绩优秀,对人善良,从小到大连打架都没有过,他本来有着很好的人生,却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
蒋子鹏脑子里急速在思考些什么,然后说,这不是我们放不放过你男朋友的问题,因为这已经是刑事案件,不是民事案件,就算被害家属不追究责任,法律也一样要追究。
董心悦听完绝望的说,难道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可是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可以做证。
蒋子鹏说,你跪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出去吧。董心悦呆呆站起来,刚走几步又转身对马桂萍深深鞠一躬,说,对不起。
又对蒋子鹏鞠一躬,同样说,对不起。快出房间时,蒋子鹏突然问,你住在市区吧?
董心悦回身点点头。蒋子鹏问,你怎么来的?
董心悦说,转了几趟车过来的。蒋子鹏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回市区,你出去后在外面等我,门口停的一辆车就是我的。
董心悦出去后,马桂萍呆呆说,作孽呀,真是作孽,害了这么多清白女孩,临死还害了一个好端端的孩子。
蒋子鹏问,舅妈,她刚才跟您说了些什么?
马桂萍茫然摇摇头,说,算了,我不想再提这些事。
蒋子鹏看着舅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马桂萍呆坐好一会,说,子鹏,小诚还小,以后你们在市区一定要照顾照顾他,虽然以前有爸爸跟没爸爸差不多,但总算还有个爸爸,以后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市区生活了。
蒋子鹏说,放心吧,舅妈,我们一定会照顾小诚的,不会让他受委屈。
马桂萍说,那就好。马上又说,公司律师来过,询问我们是自己派人去接手公司还是委托别人管理,我也不懂这些,小诚说他不愿意去,你看怎么办比较好?
蒋子鹏说,这样吧,让小诚忙完家里事后回市区找我,我们一起商量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马桂萍说,那就拜托你了。蒋子鹏说,这是应该的,舅妈别说客气话。
马桂萍说,这里的风俗你不懂,过来看过我就行了,没事就回去吧,再说这种死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不是家族几位长辈要办丧事,我都准备不办了。
蒋子鹏说,可是我刚来就走不合适。马桂萍说,没什么合适不合适,你妈要来都被我拦住了,过段时间我去看看你妈,这么多年她一直挺照顾我与小诚。
蒋子鹏还准备说什么,马桂萍说,别说了,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蒋子鹏只好走,快到门口,马桂萍突然说,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办案人员,就告诉他们,我不会告杀人凶手,能放就放掉他。
蒋子鹏说,这已经是刑事案件,就算您不告,检察院也一样会起诉凶手。马桂萍轻轻叹口气,说,既然是这样,也只能怨他命苦。
蒋子鹏说,但是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相关人员。马桂萍说,恩,毕竟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能饶就饶了他,如果你能帮他就帮帮他,就当做一件善事,你舅舅造了那么多孽,算是为你舅舅赎点罪。
蒋子鹏看着舅妈,心中无形升出一股尊敬之感。这个在外人看来非常普通的家庭妇女,却有着一颗别人难以企及的善心,有着别人无法达到的宽容。难怪表弟虽然有这样一个爸爸,但由于从小跟母亲生活,却有着母亲一样的宽容与善良。
路诚把蒋子鹏送出门。蒋子鹏说,小诚,回市区后马上找我,以后有什么事自己不能做决定就找我商量。
路诚说,好的。蒋子鹏问,你现在住在哪里?路诚说,与一个同事合租房子住。
蒋子鹏知道凭他本可以不用租房住,可见他不愿用舅舅的钱。同时也看出来他秉承了舅妈的朴素与自立。
蒋子鹏看到董心悦果然呆呆站在远处没走。与路诚告别后,把车开到董心悦身边停住,说,上来吧。
董心悦在房间里就看出来蒋子鹏应该是路健君家的亲戚,而且应该很有身份地位,出来看到他开的车更是确认这点。所以她没走,目前的她只要看到一点希望就一定要争取。
在这座城市,除了路健君,她再也不认识任何有身份的人。昨天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周晨安去自首。本来她坚决要陪他一起去,可是周晨安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最后董心悦没勉强,因为她觉得,与其两个人都进去,不如自己留下来寻找希望。所以她想到了路健君的妻子。极度紧张与绝望中,仿佛人的意志力与思维都被刺激起来。董心悦就凭着这份意志力找到了很多线索,然后找到了马桂萍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