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郑杰明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议,快速果断地处理了凤城二中的学生中毒事件,期间当地的电视台和别的新闻媒体都去了。
这次调差情况是这样的:关于中毒事件,经过筛选学校食堂提供的食物,调查人员最终发现了可疑物品,发现是极其普通的青菜。中毒的学生无论吃的什么,都少不了这个,没吃青菜的则无一中毒。因此基本可以断定青菜这东西是罪魁祸首。
区区小青菜怎么会引发学生中毒呢?显然是沾染了有毒物质,而学校食堂未清洗干净就草草下锅,翻炒中未充分加热熟透即装盘供学生食用。当天该学校的青菜采购自农贸市场,调查人员经缜密调查,将售菜菜贩查获,再追踪到卖菜的菜农。经讯问,得知售菜前数日,该菜农发现菜地虫多,为防虫子咬食菜叶,售不出好价,菜农违规给菜地打了大量剧毒农药。
这就是凤城二中学生集体中毒事件的大体过程。这件事的最后处理是开除了学校食堂的洗菜工和厨师,处分了总务主任和校长,市教育局局长受通报批评,肇事菜贩和菜农也依法追究。事情到此告结。
当地电视台晚上就播放了这条新闻。
播新闻的时候,李家骏正带着关小禾在赶往赵静如的父母家的路上,准备去见女儿采菲。
关小禾心里颇为忐忑,她不知道自己马上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但她知道,她若是想跟李家骏在一起,这关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李家骏知道她的心思,伸出一只手将她那只柔弱的小手放到怀里,不住地抚摸,以示安慰。
“小禾,真对不起,”李家骏愧疚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关小禾望着他柔声说道,她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
“别的女孩只要过公婆一关好了,你却有好几关,”李家骏苦笑道:“无论静如的爸妈态度如何,我希望你都别介意,好吗?我想,慢慢的他们就会接受你的,静如的父母很善良的。”
关小禾点点头。
赵静如父母住在一个普通小区的三室一厅里,两位老人都是退休的老教师。
李家骏敲门,是赵静如的母亲开的门,老人一见是李家骏,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就转身进了客厅,压根也没看站在李家骏身边的关小禾,关小禾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她注意到这屋子里布置得比较雅致,很有书香门第的意境,她听李家骏介绍过,知道赵静如的父母都是教师出生。
李家骏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门。
两人换了拖鞋,李家骏放下手中的水果,四顾了一下屋子,问赵母,“妈,怎么不见采菲?”
“老头子陪她出去买吃的了,”赵母坐下拿电视遥控调电视,神情虽冷淡,倒也没有失礼。
“又买吃的?”李家骏坐到赵母身边,皱眉道:“这不行啊,采菲平时要注意少吃点,她的体重已经超标了。”
赵母放下遥控,有意无意地端详了站在一侧的关小禾一眼,起身说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哪知你女儿还吵着闹着说我这个外婆刻薄小气呢!真不知你这个当爸爸的是怎么教育的!”
“不会吧?这孩子!”李家骏颇为吃惊,“她是这么说的?采菲怎么可能会这么说话?”
“这还能有假?”赵母走到客厅的方柜那,拿起一只黑色的相框,小心地用手掸了掸,叹了口气道:“我们静如虽说脾气怪异,但教育孩子还是很用心的,家骏,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很忙,没空照料孩子,我也不是那种不开通的人,你是该为采菲找个妈妈了。”
“谢谢妈,”李家骏有些感动,拉过一侧的关小禾的手,将有些失措的她推到前面,陪着笑脸说道:“今天我就是来跟妈说这事的,我跟小禾就要结婚了。”
赵母并不显得诧异,朝关小禾望了一眼,直接说道:“这姑娘其实我早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女儿今天回家还冲我们直嚷嚷呢,说她绝对不接受什么关阿姨。”
关小禾一怔,不觉尴尬地看了李家骏一眼。
“妈您放心,我们结婚后,会将您和爸当亲生父母一般对待的,小禾是个善良的姑娘,我相信她肯定会对采菲好的……”李家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声叫嚷:“外婆,快开门!快开门!”
“来啦!”赵母忙不迭走过去。
随着门被打开,关小禾看见一个长得胖乎乎的短发女孩拎着一袋子吃食风风火火地进了门,后面跟着的那位老人自然是她外公了。
“爸!”采菲一看见爸爸就欢呼出声,扔下手中的吃食扑上前去。
李家骏忙不迭抬起一只胳膊挡住女儿火样的热情,笑道:“轻点轻点!你爸老了,受不起了……”
“不行不行,我就要爸爸抱抱!”采菲不依,李家骏只得用力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惹得采菲咯咯笑个不停。
关小禾主动上前,笑道:“这位就是采菲吧?我来介绍一下,我姓关,你可以叫我……”
“不用介绍,我知道你叫关小禾,”采菲松开爸爸,看了关小禾一眼,不屑道:“你不就是我们这儿电台没用的一个小主持人吗?你比得过我书卉阿姨吗?她可是市电视台最好的主持人,每天都能在电视里看到的!”
关小禾一怔,低声说道:“你书卉阿姨自然是比我优秀的。”
“你自然知道她比你优秀,为什么还要跟她抢我爸爸?”采菲瞪着关小禾,愤愤说道:“关小禾,我不喜欢你!我才不要你到我们家!”
关小禾被刺激得身子随之晃了晃,险些跌倒,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可爱的小丫头嘴巴会这么尖酸。
“采菲!”李家骏急忙拉过女儿,低声呵斥道:“谁让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快!你赶紧跟关阿姨道歉!”
“我说的是真话!为什么要道歉?我偏不!我才不!”采菲又叫又嚷,然后干脆呜呜哭起来,“我知道,爸爸有了这个关小禾就不再疼采菲了,呜呜……我想我妈妈了……妈!呜呜……妈!采菲想你呀!”
李采菲的哭声触痛了每个人的神经,一边的赵父赵母暗地垂泪不已,李家骏则眉头都快拧在一处了。
关小禾定定神,推推李家骏,低声说道:“好了家骏,别怪孩子了,怪我想得不周到,我想是我来早了,没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她转身对怔在一侧的赵父赵母笑了笑,说道:“伯父伯母,我先走了,你们先聊,我下次再来。”
“小禾……”李家骏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道:“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还是陪伯父他们吧,”关小禾声音有些哽咽,她急急走到门口,像是刚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感觉非常狼狈。
“姑娘,”赵母突然走上前说道:“还是歇会儿再走吧,你到现在还没喝口茶呢!”
“谢谢伯母,”关小禾抬眼,感激地望了赵母一眼,低头准备换鞋。
“进来吧!”老人拉住关小禾的手,轻轻说道:“还是等会儿让家骏送你回去吧,别让家骏难过……”
一侧一直没说话的赵父默默端上一杯茶递给关小禾。
关小禾忙不迭接过来,眼里一酸,突然想掉泪,怕被李家骏看到,赶紧转身生生将眼泪遏制住了。
家骏说得一点没错,赵静如的父母真的很善良。
“家骏,你们吃饭了吧?”赵母问道。
“不瞒妈说,还没呢!”李家骏望了一眼还在一侧抽泣的女儿,苦笑道。
“正好我们也没吃,我去随便做点,你们歇会,”赵母说着准备进厨房。
关小禾忙站起身,“我去帮伯母做饭吧!”
赵母一怔,望着她的手腕笑道:“我倒是有心要你帮,但你这手……”
“没事,已经好了。”
进了厨房,关小禾看了看里面准备的材料,她让赵母歇在一侧,自己手脚麻利地炒了三个菜烧了一个汤端出来,饭是不用煮的,有现成的。
饭菜端上桌,李采菲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点,不再吵闹,乖乖地坐到桌边,但是,当她一看见桌上除了芹菜炒肉丝这一道荤菜别的都是素菜时,她的嘴巴立即嘟了起来,扔下筷子道:“我不是牛,我不想吃这些草!我要吃肯德基!”
她外婆劝道:“这些菜是你关阿姨亲自炒的,你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把你的筷子拿起来,”李家骏皱眉望着女儿,声带威严。
采菲看着势头不对,只得将筷子重新拿起来,勉强夹了一块油焖茄子,皱眉放进嘴里,只见她咀嚼了两下,突然嘀咕说道:“这里面是不是放了肉汤啊?我怎么吃上去有股红烧肉的味道?还骗人说是焖茄子……”
李家骏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就知道吃肉!”
“真的有肉味!不信你们吃吃看!”采菲又夹了一块茄子放进碗里。
李家骏见识过关小禾做菜方面的手段,于是笑着夹了一块茄子,果然吃到一股浓香的红烧肉味道,不觉连连大赞,“嗯,真不错!爸妈你们尝尝看,小禾的手艺没说的!”
关小禾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他一把。
赵父赵母有些迟疑,各地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两位老人不禁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
赵母疑惑地说道:“确实是有股香香的肉味,姑娘是怎么做的?我记得我家里并没有肉汤之类的。”
“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禾她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哦!”李家骏大笑,将上次在乡下请老中医的事情说了一遍,直只听得两位老人大为称奇,采菲也抬起眼,偶尔偷偷地打量关小禾。关小禾假意没看见,低头吃饭。
这一顿饭,李采菲没有吃任何的荤,竟然也将一碗饭吃进肚子里,惹得她的外公外婆频频对视不已。
饭毕,赵母将关小禾拉到一侧,低声问道:“姑娘,我听采菲说好像你怀孕了?”
啊?关小禾脸一下子红了,她不觉朝李家骏看了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大嘴巴?这种事怎么能在自己女儿跟前提?
“要是真怀孕了,就赶紧催家骏把结婚证拿了吧,”赵母说道:“家骏是个好男人,但他工作比较忙,可能有时考虑不到这些。”
“谢谢伯母的提醒。”关小禾感激地说道,她没想到赵静如的父母会如此开通,如此善良。
赵母点点头,她几次想提安书卉的名字,但终于没有开口。
临走的时候,李家骏考虑到关小禾和女儿的情绪,跟赵母说道:“妈,采菲暂时还在你这儿住几天吧,过两天我再来接她。”
赵母抱怨道:“放在我这儿倒是不要紧,我就担心那个安书卉再来接她,这孩子,本来跟我们住的时候还好,带出去一次就难教育一次,真不知道那个安书卉是怎么带孩子的。我也想不通的是,家骏你既然对人家没那心思,又怎么会把孩子给她一个单身女人带?搞得人家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李家骏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关小禾,只得解释道:“书卉是静如的朋友,以前就喜欢采菲,现在静如没了,她自然就更疼孩子一些……她确实是将采菲宠坏了,以后我不会要她带采菲的,妈你放心好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李家骏似乎是想证明什么,走到书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安书卉。
“书卉,我是李家骏,我现在在静如的家里,采菲在,我想……你工作忙,以后采菲就不要你麻烦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电话里的安书卉沉默了片刻,突然很尖刻地说道:“家骏,你打电话就是专门为说这事的吗?我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我就不能跟采菲在一起了?这主意是不是那个关小禾跟你出的?她有了你,还要跟我抢采菲?你别忘了这个孩子当初是我抱给你们的!”
李家骏一愣,隐忍道:“书卉你别激动,我也没说你以后不可以见采菲啊,只是,你真的把采菲给宠坏了,你看她现在说的那些话……”
“怎么?她说什么了?她今天得罪你的心上人了?是不是?”安书卉大声道:“李家骏,你还是不是采菲的爸爸?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责骂自己的女儿?”
“书卉,我并没有责骂她,”李家骏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她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教坏,学着说一些别有用心的话。”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安书卉被当头打了一闷棍,急得大喊大叫起来,非要问李家骏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家骏冷笑一声说了句,“什么意思你心里比我清楚。”说完便挂断电话走出书房。
安书卉怔怔地捏着手机,心里纷乱一片,他竟然就挂了!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后就莫名其妙的挂了!
站在客厅里,安书卉望着桌上放的那一张她和赵静茹李家骏三人合影的相框,为了讨得他的欢心和关注,她可谓是百宝出尽,最后还是这等下场!
她真是越想越气,好像李家骏就站在她面前,她忍不住冲相框里他那张装得很无辜的脸发出冷笑,还连连吐了几口唾沫。
直到整个相框烂糊一片,安书卉才清醒过来,自己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么为个男人发疯是为哪般?她心里又酸又涩,又无法对谁言说,那积攒的委屈与伤痛顿时如洪水一般,冲垮了她最坚强的防卫,泪水几乎喷涌而出。
这一刻,安书卉心里打定了主意,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回自己的孩子,她才不要和李家骏这个没良心的男人继续对峙下去,这只能浪费她余存的青春,她没必要这么傻,拖下去只能是耗电,还耽搁自己找下一个男人呢,谁说得定,下一个男人就不比李家骏强上数倍呢!
安书卉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她能放得下李家骏吗?怎么才能要回自己的采菲呢?她的心里酸涩难忍,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