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越说越离谱,慧娘不停地在我身后扯我的裙袂。但我说到兴头之上,哪肯罢休。我洋洋洒洒,直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皇帝他性子再好,也经不住被一个小辈这般数落,当下按捺不住,猛一拍案几,怒喝道:“放肆!”
我如梦初醒般慌忙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你……你……”
眼角的余光告诉我,皇帝正指着我的脑袋大喘气呢。他鼻子下的胡须被他的气息吹得往外翻动,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那去世的爹爹。我脑子一抽,竟拢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胸口,含泪唤了声:“爹~~!”
皇帝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我自知失仪,慌忙又跪着倒退回来,向他叩头:“皇上息怒……”
四周静极,这样的安静,让我紧张得更是大气不敢出。这下完蛋了……本来只是想告齐王一个刁状,好让皇帝早点打发他走的,怎么说着说着,却说到皇帝头上去了?这张嘴啊,要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啊……
皇帝在轻轻叹息。我听到脚步声在向我靠近,只肖须臾,面前呈现出了一双云头踏殿鞋。还没等我决定好是否要抬眼看看对方,我已被人拉了起来。
是皇帝。
我有些受宠若惊了,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皇帝看着我,依依不舍的样子,说:“容歌,每次见到你,总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跳得飞快。不是我满脑子都是那什么,可他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呢。
皇帝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对慧娘说:“你先下去吧。”
慧娘立即行礼告退。直到她走出金銮殿,皇帝这才道:“你说得没错,朕的确是在拖延时间。朕想先让玢儿去试试有没有和谈的可能。”
“为什么?!”这个回答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皇帝怅然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啊。”我的好奇心又盖过了疑心与敬畏之心,不禁脱口而出。
“哼哼。”皇帝笑得很是苦涩,“容歌,你有所不知。合索国当年送来和亲的公主,正是玢儿的亲生母亲。现在合索国的国君,是玢儿的表兄。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两国若真的交战,最痛苦的莫过于玢儿。朕不想让他为难,但廷议之时大臣之中十个有八个都是力挺琦儿的,朕不得以,才命玢儿亲征,以树威信。可惜玢儿不领朕这份情!琦儿又故意借林秀让玢儿下不来台。唉,朕唯有暂且隐忍,希望玢儿此次和谈能有所突破。”
“如此说来,林将军他不用去打仗了?”我激动地一嗓子喊了出来。
皇帝一怔,脸色突然一沉:“容歌!你究竟是在为太子请命,还是在为林秀做说客?!”
我急忙道:“奴才当然是为太子请命啊!”见他还是一脸的不相信,我咽了咽口水,接着道:“皇上您想想,林秀要是不走了,太子的颜面就保住了;太子的颜面保住了,他才有心思去和谈;他要和谈成功了,还怕在群臣面前树不起威信吗?”
皇帝呵呵笑起来:“你这狡辩的口气,真和当年的皇后一模一样!”
“皇后?……”我诧异不已。难道刚才皇帝说我让他想起的那个女人,是皇后?
见我一脸错愕,皇帝笑笑,又说:“朕指的是朕的第一位皇后,也就是玢儿的亲生母亲。”
“那这位皇后娘娘……”
“唉,她在玢儿出生的那一年就仙逝了……”皇帝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似乎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我不敢再问,只是默默立在他面前,等待着他的最后决定。
皇帝定了定神,这才道:“容歌,你回去吧。朕自有安排。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