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的清晨,寒气依然侵肌蚀骨,晨风吹拂在脸上,虽不再像寒冬腊月间那般刺痛,却也冻得人脸皮发麻。我骑在马上,不时要放开缰绳搓着双手放在嘴边呵气,以活动快要冻僵的手指。那马果然有些灵气,知道我没牵住缰绳,它便会自觉放慢速度。
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放亮。为了保险起见,我远远便跳下马来,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它像明白我的意思似的,围着我绕了个圈,打了个鼻响,这才向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我无比怅然地叹了口气,向着和小童事先约定好的侧门走去。
小童为了迎我回来,特意和守门的内侍换了班,我一宿没回来,他便一宿没睡。得知他姐姐慧娘和诗画安然无恙后,他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了原处。见我面色憔悴,他也不敢多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掩护着我匆匆忙忙往东暖阁赶。还好,此刻光景,宫人们尚未起来,正是侍卫们换班的时候。我们躲过侍卫的巡逻,终于回到了东暖阁。
我对他勉强一笑:“小童,你放心吧,你姐姐有诗画陪着,她们一定会平安到达的。”
小童眼睛红红的,向我躬身行了个礼:“多谢娘娘!娘娘多保重!”
诗文诗书她们听到动静,跟着走了出来。见到我,她们不禁喜极而泣:“娘娘!你终于回来啦!”
我对她们道:“快,帮我换装,别误了向皇后娘娘请安!对了,昨天晚上的那次请安,你们是怎么躲过去的?皇后有没有为难你们?”
诗书她们几个对望一眼,小声道:“娘娘,昨天华良娣……”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立即不淡定了:“她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诗文急忙“嘘”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点声。她说:“娘娘错怪华良娣了。昨天晚上,若是不华良娣替娘娘掩饰,奴才几个还不知要被皇后娘娘如何责罚呢。”
“是啊是啊,”其余两个小姐妹也跟着附和,“虽然我们也不明白华良娣为何突然转性,可事实上她的确帮了咱们!”
“哦……”我有些汗颜,“那我……一会儿见过皇后娘娘,再去向她道谢!”
“不必了。”一把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吓了我们一跳。
我转头一瞧,却见华良娣正立在大堂里的镂空花雕拱门前,向我款款行了个礼:“太子妃娘娘吉祥。”
现在亲眼见到她的转变,我不禁有些茫然,吃不准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娘娘,”见我没动静,华良娣先发话了,“娘娘这几日都不必去见皇后了。”
“为什么?”我很是警惕地望着她。
她冷哼一声,道:“因为娘娘昨天一夜未归,奴才不得不向皇后撒了个大谎。如今为了要圆慌,所以娘娘就必须回避几日。听说娘娘回来,奴才特意赶来通知娘娘一声。”
“呃……”我委实心虚,下意识缩了缩胳膊,生怕她看到我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那你……是怎和皇后娘娘说的?”
华良娣乜斜着眼道:“奴才说,‘慧娘病死在浣衣局了,太子妃同她姐妹一场,一定要去为她送葬。沾上了这样的事,怎么还能去见皇后娘娘。奴才怕她把晦气带回来,叫人看着她不许她来见娘娘。等慧娘头七过了,叫她沐浴更衣,再来拜见娘娘不迟。’”
“唔……”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是在帮我,却说得这么难听,她也真算是“帮人帮”里的一朵奇葩。
我讪笑着对她说:“如此,多谢妹妹了。”
可她却根本不领情。如今我的把柄捏在她手上,她倒来劲了。
“不用客气~~”她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我并不是为了你~~是齐王昨儿托人带话给我,说太子妃同他有点事要办,可能会耽误晚上那次请安。倘若真耽误了,就叫我帮着周旋周旋。”
她故意去掉了“奴才”的自称,一步一步踱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问:“但不知昨儿娘娘和齐王去办什么事了?”
“呃……”原来是齐王又在暗中帮了我一把,可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我怯怯地问:“齐王昨天晚上没再托人带话来吗?”
“如果有,还用得着我一大早来问娘娘吗?!”华良娣气势汹汹,全无尊卑,就好像把蓄积了多日的蛮横与跋扈统统集中到了今天爆发。
“岂有此理!”我拂袖而去,赏给她一个漂亮的转身,学着皇后的样子走到案几前“叭”地拍响了桌面,以背示人,却又侧着半边脑袋斜眼瞟了瞟她,用着不屑的神情傲然喝道,“别以为你替本宫在皇后面前掩饰了几句本宫就亏欠了你!是你自己说的,请你帮忙的是齐王,不是本宫!也是你自己说的,你并不是为了我,所以欠你人情的也是齐王,不是本宫!你以为这么着本宫就好像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了?呵,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慧娘是本宫的人,她死了,本宫念在主仆一场昨晚祭奠她为她守灵,有何不对,有何不妥?宫中不许烧纸祭奠,本宫当然不能回宫了;再说,齐王帮本宫张罗丧事,是皇上同意的。本宫就算有错,也不过是因为悲伤过度,忘了向皇后娘娘请安罢了。你居然在本宫面前借题发挥小题大作,居心何在?!”
我的声音已然恢复如前,这番话说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声情并茂之下,倒也的确能吓唬吓唬人。
华良娣被我咋呼得有些不知所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我哆嗦着身子,就是说不出话来。
我趁热打铁,又是一声大喝:“诗文!宫规里哪一条有规定说,良娣可以在太子妃面前不自称奴才的?”
诗文会意,立即同我一唱一和:“回娘娘,宫规中并无此项。”
“那现在华良娣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依照宫规,当如何处罚呀?”既然决定装腔作势,那索性装到底好了。
诗文答:“回娘娘,依照宫规,轻则掌嘴,重则交宗人府查办。”
话音刚落,华良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低下了她高贵的头:“娘娘!奴才不敢了!”
我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这人真是……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骂她才好。为什么不能让我同她好言好语地说话,一定要我用太子妃的地位来压她,她才能服气呢?
华良娣见我没吭声,自己先哭了起来:“娘娘……只因奴才听说齐王昨夜一夜未归,所以想来向娘娘打听齐王的下落,又怕娘娘不肯告诉奴才真情,所以才出此下策,娘娘恕罪!娘娘,齐王他不是和娘娘一道的么,为何娘娘回来了,齐王还没回王府?是不是昨儿出什么事了?!如果真出事了,那得赶紧禀报皇上,一定要把齐王找回来啊!”
我的心倏地一沉:“齐王真的到现在还没回府?”
“是……”华良娣仰起头来,脸上早已泪痕交错,“娘娘,齐王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痛哭流涕的慧娘。难道说,华良娣心中牵挂的人,竟是齐王?……
诶~~!我立即打消这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对她道:“你先起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但现在一定不能惊动皇上,不然齐王一样会有事!你明白吗?”
她立即噤声,冲我连连点头。
我略一思忖,对诗书道:“快去请庞将军来。”
眼下,我只有找他最靠谱了。
庞将军匆匆赶来,向我躬身请安。华良娣在这儿,我自是不能把话明着说。我走到他面前,说:“庞将军,你再低点,把耳朵给我。”
庞将军很是纳闷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依言半蹲在我面前,侧过耳朵。我附在他耳边如是这般嘀咕了一阵,交待他去可能发现齐王的那几个地方去打听情况。那些地方都离树林不太远,应该会有所发现的。庞将军神色一凛,对我抱拳行礼道:“微臣领命!”说着,又向华良娣行了礼,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我的心好乱,为着齐王生死未卜,而我昨夜却在和王丰……我从来没有这样愧疚过。昨天见到王丰,竟然把什么都给忘了,只想向他澄清自己的无辜,只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于他,只想和他倾尽一生相亲相守……我怎么没想到,王丰对树林那一带一定很熟悉的,要是我昨天就央求他去找齐王,说不定真就把齐王救下了呢……
见我一言不发,华良娣也不敢再多问,抹了把泪小声请求我,一旦有了齐王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我答应了,她便退了出去。
华良娣刚走,诗文她们几个又围拢过来:“娘娘昨天撞上齐王了?!那齐王有为难娘娘吗?齐王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觉得很累。才应付完华良娣,我已经不能再动脑筋了。我嘟囔着直往床上扑:“你们让我清静下行吗……”刚挨到床,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我隔着衣裳碰了碰,立即意识到,那正是王丰送我的那枝鸣镝。
我心下一动。他说过,只要我去小树林,放出这枝鸣镝,不管他在哪儿,他都会去找我。那我现在去找他帮忙找齐王,他会不会小器到不肯帮我啊……事不宜迟,我已没有时间再去瞻前顾后了。早一刻找到齐王,齐王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成。想到这里,我转身就要往外赶。
诗文她们急忙拉住我:“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急忙嘘声道:“你们小声点!我要去找齐王!”
诗卉说:“庞将军不是已经去了吗?”
我说:“我和他是兵分两路。趁他还没走,我得赶紧让他带我一道出宫。”
庞将军正在挑选心腹兵士。寻找齐王的事决计不能声张,这点他比我更清楚。见我也要同他一道走,他只好命人准备了一套最小号的军装给我换上,好带我蒙混出宫。
最小号的军装穿在我身上,还是大了些。不过混在这群人里,乍看上去,也不太明显。庞将军领着我们向城东而去,快到那片树林的时候,我同他分了手。我说:“庞将军,昨天齐王就是被人扔在了一处墙角,应该会有人看到他的。你们一定要多问几家,千万别漏过一家!”
“微臣领命!”庞将军拱手抱拳,也嘱咐我道,“娘娘,一个时辰之后,微臣就在这里等娘娘,娘娘切莫误了时辰!”说着,他交给我几枝像炮仗似的玩意,“如果娘娘先到了,就放这个,微臣很快就会赶来了。”
“这个是……”
“这个是上次娘娘在上元灯节没放完的炮仗。”庞将军一本正经地说,“放个炮仗,不会引人注意的,人家只当是小孩子在玩罢了。”
“哦!”我大窘,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将手半握成拳掩在鼻子底下,挡住脸上的笑意。
“娘娘,微臣先做事了。”庞将军行礼道别,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去。
我提起精神,向着树林飞快地跑去。刚到树林边缘地带,我迫不及待地放出了鸣镝。上次王丰教我放这个玩意招来了王猛。也不知这次我要等多长时间他才会来。我只有一个时辰啊!
我在林子外逡巡徘徊,焦灼难安,不时地向林中远眺,又不时地向天空张望。我在想像着,王丰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几个团身翻,就这么突然呼啦啦一下出现在我面前?
远远传来马蹄声。该死!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闯树林?难道是昨天那群人的同伙见他们一个都没回去,又派人来找了?匆忙之下,我迅速爬上了一棵树躲起来。只要他们不往天上看,应该就不会看到我了。
待我刚坐上树枝稳住神,却见一名紫袍男子由树林对面策马而来,满眼焦急地四下张望,大喊道:“容歌~~!你在哪儿?!”
是王丰!原来他不在宅子里啊!
“我在这儿!”我兴奋地冲他挥手大喊,他终于看到了我。
“容歌!”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我所在的那棵树奔来,“小心!”
“我知道!”我抱着树杆缓缓滑下来,还没落地就被他从树杆上强行抱了下来。
“你……你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了?”见我这一身军装,他很是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这么快又回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说着,捧住我的脸又要吻我。
“等等……”我挣扎着推开他,“我有要紧事找你帮忙呢!”
见我一脸严肃,他也认真起来:“什么事?”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马,问:“你着急出去吗?”
他说:“也不是很着急。”
“嗯……”我抱着他的肩,用着我最诚挚的语气恳求,“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齐王为了帮慧娘逃走,结果和我一道被人绑架的事吗。”
“记得。”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那又怎么样?”
“齐王到现在都没有回府……我担心他……”我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毕竟他是受我连累才会搞成这样,我必须找到他!你……你能帮我找找他吗?这一带你最熟悉不过了,我只是知道他们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把他扔在了一处墙角……你……”
他却突然打断我的话:“你这么着急,费尽心思混出宫来找我,就是为了要我去找他?”
我已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挑衅,失望从心底缓缓腾起,整个人都泄了气。
“如果你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就算了……”我喃喃着,给自己,也是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我已经拜托金吾将军去找了,只是想着有你去会更妥当……”
“什么叫更妥当?你明知道齐王一直在找那个所谓的刺客,你还叫我去找他?”王丰剑眉一挑,那神情看起来,好像在他眼里,我根本就是个白痴。
哦……为什么我总是会想到这个词……太子那声无情的喝斥,到现在依然刺得我心痛。
我的眼睛一阵紧似一阵地发胀,泪水在眼眶里,忍得好辛苦。我不想在他面前哭,我也绝不会再在他面前哭。虽然爱情都是自私的,但我不会自私到可以见死不救。
我将他送给我的鸣镝往他手上一塞,飞快地说了声:“就当我没来过!”说罢,风一样转身匆匆跑掉。
其实我没有必要跑得这样快。因为他根本没有追上来。当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唤我的声音都没追过来,我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天啊!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又小器又冷酷又无情的人!又或者是因为,他昨夜已得到了他想要的,我对他来说已经一文不值了?
男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始乱终弃吗。
太子说的真的没错,我就是个白痴,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痴情,白痴!
我越想越伤心,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难道是他追上来了?哼!我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瞧的!我一边转身一边凶巴巴地大吼道:“不要你这么好心!”
映入眼帘的,却是庞将军。
“娘娘……”他不明就里,嗫嚅着双唇,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我。
“哦!”我慌忙擦去眼泪,“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庞将军说:“有村民说昨晚看到有人背着一个陌生男人走过,那个男人衣着打扮都和齐王殿下有几分相似,只是背他的那个男子,他们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是吗……”我有些失望,不过还算有收获,起码知道齐王被人背走了,不管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要背他走,一定会救他的。
庞将军提醒道:“娘娘,我们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的。惹人生疑就麻烦了。微臣会再安排人去暗访,不过娘娘现在必须回宫了。”
我点点头,向着树林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怅然道:“好。”我没有看到我所期盼的身影。
夜深了,明明又累又困,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呜呜吹得像冲锋时的号角。庞将军派出去的人在晚膳之前都赶了回来,却仍然没有新的进展。我惦记着齐王,又惦记着慧娘诗画,转念想到王丰的冷漠,我便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一阵风猛然吹了进来,又迅速消散。我隐隐听到了大门被人轻轻掩上的声音。我的房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这个时候,是谁偷偷溜出去了?
好奇之下,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慢慢拢到门边。大门闩得好好的,并无异样。难道我感觉出了问题?正在奇怪,一只手突然上前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我惊得魂飞魄散,差点没尿裤子。
“容歌,是我……”王丰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柔声响起,我随即被他抱到了窗前。借着窗外宫灯的光亮,我看到了那张冷峻的脸。
“我数三下就松手,你别叫,好吗?”他死死盯着我的眼,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我点点头。
“一,二,三。”他轻声数着,松开了手。
“你疯啦~~!”我刚得解放,便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前,“你疯啦~~!跑到这里来,你不要命了?!!”
因为不敢出声,这轻言细语下的怒喝已失去了应有的震慑。他一把擒住我的拳头,突然将我抱进了怀里。我被他死死摁在胸前,几欲窒息。他的脸温柔地摩挲着我的额,极力压低声音,却仍带了泪声:“容歌,知道吗,如果你第一句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询问齐王的安全,我一定掉头就走。”
“干什么这么小器嘛!”我紧紧抱着他,恨不能咬他一口方能解恨。
他的突然出现,将我之前对他的所有抱怨所有愤恨一扫而光。他冒着生命危险夜闯皇宫来找我,还能说明什么?还能让我指责他说,是不是在他眼里我已经一文不值了?……
“我就是这么小器!”他执拗地说着,将我拥得更紧了,“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
好像他小器倒有理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他是齐王啊……是太子的弟弟,是我的小叔子诶……我就算惦记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惦记啊……”
“那也不行!”他固执地道,“你说我小器,你何尝又不小器!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你知不知道,我都离开大宅好几里地了,突然听到你放鸣镝,赶死赶活赶回来,却是你要我帮你找另一个男人!换了你你不生气吗?!”
唔……现在冷静下来,不,应该说现在心情好,听他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我有些难堪,将他的头发绕在指尖,轻轻扯了扯。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昨晚上我叫人去树林找你的同时,也派人去外面找过你说的那个和你一道被绑架的朋友。找到他时,他已经冻僵了。因为当时不知道他是齐王,所以我的人只是把他背到一间闲置的屋子里暂时安顿下来,等他恢复了,他自然就会回去了。”
“那你不早说!跟我唧唧歪歪半天废话,还害得我大哭了一场!”我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没有防备,“哎哟”大叫了一声,吓得我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小心被人听到啊!”
“不会~~”他得意地笑了笑,“我已经给她们都吹了迷魂香,没人会听到。”
我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问:“为什么大哭一场?就这么一件事,就让你觉得所托非人了?还是你以为,我不再喜欢你了?”
“嗯……”被他说中心思,我的眼泪不自觉就要往外淌。
“真是个傻瓜……”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幽幽叹息,“为什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也不知道……我傻呗……”我依偎在他怀里,几近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恍惚之中,又被他放倒在了床上。
“不……不行啊……”我急忙撑住他的身子。
“你那个来了?”他歪着嘴坏坏地笑,手已探入我的裙子,细细地**。
“不是啊……”我羞红了脸,“被人发现就死定了……”
“不会被人发现的……”他沉沉压上来,喃喃着道,“发现了我也不怕……容歌,别想那么多,现在只准你想我……”
帐幔轻晃,伴着暧昧的**,只剩一室风光旖旎。
我倚在他怀里,轻轻催促:“丰,你该走啦。”
“嗯……”他听话地松开我,坐起身来,从容地穿着衣裳。我忍不住跟着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以后不许你再来了……太危险了……”
“不,我还会再来的。”他抚了抚我的脸,“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你疯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怀孩子的……”说出这句话,我已是又羞又怯,不敢再正眼看他。
“我就是要你怀孕。”他束上腰带,站起身来,直言不讳道:“只有这样,你才肯跟我走。”
“跟你走?”我的眼顿时被泪水所弥漫,“如果真能走,我今天又何必回来……诗文诗书她们……”
“我现在顾不了她们。”他打断我的话,说,“但我知道一旦你被人发现有了身孕,倘若你不跟我走,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懂痴痴望着他,竟有些发梦的感觉。在这夜色之中,他的双眸显得尤为明亮,炯炯有神。
“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啊……”我抱住双膝,蜷缩成一团,发出微弱又无助的慨叹。
“因为我爱你。”他重新坐到了床边,抱住了我的肩,直直盯住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所以我要保护你,倾尽一切去保护你,就算要牺牲他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