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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静流暗涌
    春天来的好快,在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草儿绿了,低矮的灌木也发芽了,枝条上遍布星星点点的新绿,后花园里的花也跟着竞相开放,先是樱花,再是海棠,雪白的一片过后是绚烂的红,花儿灿烂多姿,一切沐浴着春晨的曙光,在春风中摇弋,仿佛少女的轻歌曼舞,楚楚动人。

    龙玢说,我这几个词都用得十分恰当。看他微微上扬着唇角淡淡笑着的样子,我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闷哼一声,不理他。笑得这么可疑,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反话。

    他当然是不会生气的。

    其实我也没有真生气。

    能和他这样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我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每晚只能同他各自一方闷头睡觉,什么事都不做……唔,其实正如他所说,不想就不会想要。之前六年他都挺过来了,再挺个六年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更何况,我们真的需要分开那么久吗。朝廷的事我不懂,但每晚龙玢回来都会兴高采烈地同我描述这天他又如何罚治了后党中人,如何大快人心,就会让我觉得,离华皇后倒台的那天,应该不远了。

    皇帝一直都在盼望着太子能后继有人,翻查了敬事房的记录,嗯,太子一个月只有七天没有召幸太子妃,这个嘛,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了。

    但龙玢那晚忘了告诉我,其实在宫里头,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我才是太子的真爱。其他人等,就算是诗文诗书她们,都以为太子转性是因为见到了我那倾国倾城之貌。这个……我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龙玢自然是这么认为的。但他说了不算啊。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他喜欢我,就算我蓬头垢面刚睡醒的样子,他也觉得好看呢。

    我终于可以和心爱的男人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了。除了不生孩子。这个嘛,也只是暂时的。

    华良娣彻底失宠了。不但在太子面前,在皇后面前也是一样。现在皇后的新宠,正是我的那位“好姐姐”容黛。皇后去哪儿她都陪侍在一旁,都快赶上皇帝跟前的小顺子了。

    不知为什么,每当我遇到容黛时,我都会不由自主把正挽住龙玢胳膊的那只手悄悄抽出来,然后退后几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开始的时候龙玢还以为我是在躲皇后,后来发现是在躲她,他不禁有些奇怪。

    “你干嘛见她好像很心虚的样子?你又不欠她的。”他说。

    我说:“事实上我觉得有点亏欠她啊……要不是我离家出走,阴差阳错把她送到东宫来,她也许会找个好人家嫁了,而不是去做少卿的妾侍。咦……她为什么好好的妾侍不做,非要挤破脑袋入宫啊?”

    龙玢笑着摇摇头,表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央求他道:“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少卿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纳她为妾的么,为什么她倒进宫来了?母亲也不再进宫来看我,我也问不到情况。”自打上次容黛入宫闯出那么大的事来,母亲便觉得再没有脸来见我了。

    “好~~”他拖长了音应着,明显是在敷衍。

    我使劲揪住他的耳朵,直到他不停求饶,反复把我交待他的任务重复了十遍方才罢休。

    转眼已是春分。天朝自古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传统。皇帝为昭显国泰民安,自然少不了祭祀大典。

    祭日那天,排场自然隆重。皇帝身着绛色礼服,戴着十二旒白玉珠冠冕,神情严肃,目不斜视,按照礼法一项一项完成祭祀的步骤。现场旌旗飘飘,音乐悠远绵长。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遵循着礼仪,叩拜,再叩拜。

    整个过程对我来说,却是沉闷无趣的。我也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只觉脑袋都要被压进肩膀里了。我宁愿在家里玩竖蛋呢。

    无聊归无聊,我还是得坚持到仪式结束。无意中看到齐王,正和齐王妃站在队列里,神情肃穆,不苟言笑。他正经起来的样子还是挺正经的嘛。想着他之前对我的帮助,我便有种想要过去和他打声招呼的冲动。

    人最容易注意到的,一定是旁人的目光。我就这么盯着齐王看了一会儿,他便有所感应,抬眼朝我这边瞟了一眼,见我果然在看他,他冲我略一点头,嘴角边已隐隐现出笑意。还好,他眼眶的那道疤已经长得七七八八,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呢。

    齐王妃似乎也发现了丈夫的动静,看了齐王一眼,随即向着他方才瞟过的那眼方向张望。我急忙调整视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齐王妃没有发现异样,又不敢太张扬,只得作罢。

    我闷在心里偷笑不已。倒不是为别的,只觉齐王妃好生厉害,丈夫这么一点动静她都能明察秋毫,相比之下,我可差得太远啦。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便随着一众宫人退进了偏殿。龙玢因为还要陪在皇帝身边,我只能一个人独行。刚走到我休息的房间门口,突然听到一阵孩子清脆得似铜铃般的笑声。我好奇地循声而望,却见齐王从我对面迎面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年幼的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看年纪,应该是依次六岁的四岁的两岁。三个孩子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有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第一次见到我,他们竟一齐躲在了他们父亲的身后,又探出小脑袋瓜偷偷地瞧我。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齐王见到我,恭谨地行了个礼:“臣弟参见皇嫂。”

    我也向他还了个万福,没话找话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啊?”

    齐王略一点头:“还有两个大一点的今天没来。”

    我想起皇后训斥龙玢的那次曾说过,齐王现在已有三男两女,当下真是羡慕之极。我随口问:“那两个为什么不一起带来?”

    齐王脸色微微泛起红晕:“他们的母亲身份低微,这样的场合,他们不能来。”

    “哦……”一不小心问到别人的隐私,我很是尴尬。于是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冲着最小的那个女孩儿拍手道:“宝贝,到伯母这里来!哪,我有好吃的东西送给你哟。”说着,我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两块芝麻糕来。

    闻到芝麻糕的香味,这位小王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接了我的糕,奶声奶气地说:“伯母,我还要两块,给哥哥。”

    “你真乖!”我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将整个布兜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伯母都给你,你去分给哥哥,好吗?”

    “好。”她冲我裂嘴笑笑,又颠着小步跑了回去,边跑边喊,“爹爹,伯母送给我的芝麻糕。”

    齐王妃闻声赶来,勉强冲我行了个礼,便拉着她的孩子们一道进了房间。

    齐王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也跟着进去了。

    我不禁一阵失落。回头转身,一眼望见龙玢正站在我面前,痴痴望着我,我禁不住飞一般扑进他怀里,已是哽咽无语。

    “玢,我好想要个孩子……”

    “我知道……但……”

    “但不是现在……”我接过他的话茬儿,很是失望地吸了吸鼻子。

    “你明白就好。”他拥住我的腰,柔声说,“跟我来,皇上要见你。”

    “见我?”虽然皇帝待我不错,可他毕竟是皇帝,听说他要见我,我难免紧张起来,“他要见我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来吧。”

    我和龙玢一道来到皇帝休息的大殿里,他正闭目养神,有两个宫人一左一右在替他捶腿。茹贵妃不在,皇后也不在。听到我们来,皇帝摆了摆手,让那两名宫人退下,自己则换了姿势端坐于前,还未开口,先拂了拂他的长胡子。

    “容歌,朕有件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办得了吗?”皇帝开门见山就说要给我指派任务,大有以大欺小的势头啊。

    我看了龙玢一眼,他只是立在一旁低着头不言语。于是我壮着胆子说:“只要不是抱皇孙的事,奴才什么都办得来。”

    见我先封了他的嘴,皇帝不觉哈哈笑起来:“你呀!古灵精怪的,谁都比不过你这张嘴呢!”

    他笑,那事情就好办得多啦。

    皇帝却跟着又叹了口气:“容歌,不用朕说,你也应该知道,朕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只不过,这样的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反正你年纪还轻,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朕打算回去后叫御医去给你调养调养,养好了身子,再生不迟!”

    我涨红了脸,轻轻说了声“是”。

    皇帝又说:“朕现在还在为一件事烦恼啊。”

    “父皇有事,但说无妨,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龙玢说得义正辞严,眉宇间隐隐透出的英气,颇俱帝王之风。唔,将来要是龙玢真的当上了皇帝,我可不要他留这一下巴的长胡子。到时候他要亲我,那可得多碍事呀。

    皇帝的眉不自觉微微蹙起,说道:“有臣工奏报,最近一段时间,项王余孽活动猖獗,四下里搞阴谋,搞破坏。虽然未成气候,可他们就像一群老鼠,搅得人不能好生过日子。更为严重的是,眼下就连京城都出现了他们的朋党。真是太过份了。”

    龙玢正色道:“天子脚下,岂容这群跳梁小丑作怪。父皇,儿臣愿清剿乱党,以振朝纲。”

    皇帝略一点头:“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龙琦虽为禁军统领,可他做事不如你缜密细致。乱党化整为零,藏匿于民间,清剿起来确有难度。项王叛乱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们却一直没有停止过滋扰。你可一定不能大意,斩草定要除根,以防死灰复燃啊。”

    “儿臣领命!”龙玢恭敬行礼,已是踌躇满志。

    我奇道:“皇上不是说有事要奴才去办的吗。怎么到头来是交待太子的?”

    皇帝叹了口气,道:“容歌,朕要太子去清剿乱党,你不怪朕吗?到时候你一个人在东宫,朕担心你应付不来啊。”

    “那皇上意思是……”

    “朕希望你在太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回定安侯府去。”

    我的心倏地一沉。怎么,又要把我赶回娘家?

    见我不言语,皇帝清了清嗓子,说:“朕叫你回去,其实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

    我强打精神:“皇上请讲。”

    皇帝道:“这件事,和你的那位哥哥纳兰少卿有关。朕听说,他最近的行为越来越不检点,居然荒唐到要将青楼女子娶进家来。朕已命纳兰慎全力支持太子行事,所以朕不希望他被家事烦扰。你回去后,务必把这件事解决,无论你是说服你父亲也罢,说服你哥哥也罢,哪怕拿太子妃的身份用强的,怎么都行。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原来我要做的事是帮龙玢啊。我来不及多想,立即道:“奴才明白!”

    皇帝很是满意地“唔”了一声,道:“如此,朕就放心了。回宫后,你们各自准备,随时出发。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项王余孽不除,后患无穷。朕决心已定,志在必得。玢儿,你可要做好长时间的打算啊。”

    龙玢低头行礼,声音洪量:“儿臣遵旨!”

    皇帝摆了摆手,说:“你们都跪安吧,朕有些累了……”

    “是。”

    我和龙玢齐声应着,再抬头时,皇帝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好像自从那场大病后,皇帝就一直没恢复元气,看上去总是病恹恹的样子,实在叫人担心。

    我回头看了皇帝一眼,龙玢也正好回头。我再看他,他也正看着我。目光交错中,总让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我们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默默走了出去。可我的心里,却疙疙瘩瘩的,说不是个什么滋味。

    回到东宫,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春分时节,怎么能少了竖蛋游戏呢。卸下繁重的礼服,换了便装,我便迫不及待地要诗文去给我弄几个蛋来。我要同她们比赛,看谁竖的蛋多。

    龙玢在一旁佯装看书,他随手翻到一页,看了看,又看看我;再看书时,书都不知翻到哪一页了,他还能继续看。装呗。呵呵。他不发话,我也不揭穿他。

    诗文她们几个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不禁有些懈怠。在玩方面,我的耐性比任何人都要好。当我把写着“春分”两个字的蛋竖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欢呼起来。

    龙玢终于被我们吸引过来,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过来看了看,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你还有这本事?”他笑。

    我学着当日慧娘称赞林秀时的口吻说:“我的本事,殿下哪能一下子都看全了。”

    “是吗~~”龙玢扬高了声调,冲着诗文几个挥了挥手,她们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龙玢说:“容歌,刚才在祭日坛从皇上那里出来,你用那种眼光看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哪种眼光?”为了避免误会,我特意向他明确求证。

    “你心里明白。”他又跟我使上了性子。

    我不想和他吵架。我专注着我的蛋,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若内心坦然,又何必在意旁人用哪种眼光看你。”

    “呵!”他冷笑一声,“许久没和你斗嘴了,你这文采是猛增啊。”

    “殿下过~奖~了~”我学着戏曲里常用的拖音,变着调调同他打趣。

    他忍俊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嗔道:“你呀~~!”

    “我什么?”我涎着脸凑到他跟前跟他撒娇。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我一早就说过,只有你才会让我笑。”

    “那你说得这个‘我’,是小丫头容歌呢,还是太子妃纳兰容歌呢?”我故意逗他。眼看一场即将爆发的唇枪舌战演化成了打情骂俏,我的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说:“都是啊。你还记得那个莲花灯吗。当时慧娘把它拿给我,说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接过来就笑了。那时我就曾怀疑过,我一直找不到你,难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丑女人,就是我苦苦追寻的容歌吗。但当时我却连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心里只记挂着那个小丫头,就算是天仙下凡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感觉。想不到,逗我笑的那个人,最终还是你。”

    我得意极了:“天生万物,五行相生相克,我就是你命中的福星。”

    “是克星吧。”他坏笑。

    “哼!”被他这样嘲笑,我抡起粉拳便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抱住。

    “容歌,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他的气息吹进我的脖子里,痒痒的。

    “那你会来侯府看我吗?”我抚着他的脸问。

    “会,一定会。等我把这件事了结,一定亲自去侯府接你回来。”

    想着过年时的惨淡,我不禁不一阵叹息。

    “怎么啦?”他问。

    我垂下头去,轻轻地说:“好久没有慧娘的消息啦。也不知她找到了林秀没有呢……”

    皇后因着华良娣推我下水的事,已经很久没来找我的麻烦了,所以即便我宫里少了一个诗画,她都无暇顾及。

    “对了,”我扳住他的脑袋认真地问,“在大宅的那晚,你哭着说你刚刚失去了一位挚友,是不是指的林秀?”

    “是……”他一声长叹,“我也希望慧娘能找到他……当初林秀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追随我,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他……”

    “那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如果你在东宫,兴许林秀还不会被发配到南疆去呢。”一想到那时的无助,我就忍不住想抱怨。

    他说:“心里烦,就上大宅那边去了。如果我知道你们后来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东宫的啊……”

    看他一脸懊悔,我也不忍心再去责备他。

    他顿了顿,抚了抚我的脸,又把话题引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你今天那样看我,是不是以为我看到皇上病重,心里正高兴呢。他要死了,我就是皇帝了。”

    其实我有。但我没有承认。他的目光那么复杂,一眼望过去,种种情愫掺杂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扭捏着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

    他抿着嘴微微笑,带着几分怜爱,又带着几分狡黠,那样的笑容最是迷人。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话要同你说。”他将我放开,起身关了窗子,这才拉着我坐下,说,“我觉得今天皇上给我派下这件差事,是个阴谋。”

    “啥?!”我惊得大叫一声,立即低沉着嗓子担心地问,“什么阴谋?”

    龙玢定然道:“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差。”

    我点点头。

    他“嗯”了一声,接着道:“这个时候,太子应该驻守宫中,以防万一才是。皇上却打发我出去清剿乱党,还嘱咐我,清剿之事要做长远打算,明摆着就是要支开我。”

    “你意思是……皇上不想让你当皇帝了?”我试探着问出这个问题,心已紧张得怦怦乱跳。虽然我没有什么政治经验,但他的脸色告诉我,这将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很难讲啊……”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打击皇后的势力,皇上都是支持的。但现在……”他面露疑虑,凝神沉思,好像陷入了一个悖论之中,无法解脱。

    我只能睁着大眼望住他,什么事都不能做。

    他突然又冲我笑了笑:“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又或者,皇上是想借这次清剿乱党,树立我在朝中的威信。我两岁就被立为太子,一直以来都倍受宠溺,不像龙琦,他还曾跟随林老将军,就是林秀的父亲,平定过西北的叛乱;现在他年纪轻轻就做了禁军统领,在朝中声望颇高。华皇后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却只能屈居一个一事无成者之下,换了谁也会心有不甘的吧。”

    我呵呵笑:“什么话都被你说了,我可真弄糊涂了。那到底皇上是为你着想还是另有打算呢?”

    他沉吟着,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捏了捏我的鼻子,说:“你回侯府后,务必把定安侯的家事摆平了。我现在,需要定安侯的全力支持。”

    “知道啦。”我冲他甜甜地笑。但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在下沉。看似平静的水面,原来在水底,依旧暗涌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