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玢得到消息,在第一时间赶回了侯府,同时回来的,还有侯爷。
“容歌!”见到我,龙玢顾不上什么礼仪什么避讳,上前一把将我拥在了怀中,担心地问,“容歌,你还好吗……”
我像个木偶,任凭他摇晃,询问,却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被吓倒了,真的被吓倒了。就算那日在树林亲眼目睹龙玢和王猛他们杀人,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因为,这次死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一点征兆都没有,母亲还在和我说着话,突然就这么被人杀了……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母亲真的永远离开了我。
“容歌……”龙玢又像以前那样,将我的脑袋紧紧按在他胸口上,低声对我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的大手托着我的后脖颈,掌心的温暖从肌肤渗透进来,慢慢向全身弥散,将我那僵硬的身体渐渐融化。我终于有了知觉。巨大的悲痛就像沉年老酒畅快痛饮一样,开始把半痴半呆转化成绝望的爆发。我只觉喉咙发干,全身轻微地颤抖着,到最后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娘~~!娘啊~~!我要我娘啊~~!把娘还给我啊~~!还给我啊~~!”
当初我拼了性命地要救她,想不到我的努力只是让她多活了不到一年而已。虽然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给了我最真挚的爱,是每个孩子都应该享受到的母亲的爱,毫不虚伪,毫不做作,就好像我根本就是她亲生的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对待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也许答案很简单,因为她善良,并且把这样的善良潜移默化地教给了我。
可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她要对我说什么来着?她在怀疑什么?那半句没说完的话,显然是针对我的某一件事。说来说去,她还是为我而死的……
一想到这一点,我便哭得更大声了。
龙玢紧紧抱着我,不住地喃喃着安慰:“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我哭得累了,嗓子都嘶哑得发不出声来,却仍是止不住地抽噎着,唏嘘着。龙玢的胸前被我的泪浸湿了一大片,他也毫不介意。直到我仰起头来看他,我才发现,他也哭了。
“玢……是我害死了我娘……”我呜咽着,心中后悔不迭。我为什么要去沐浴啊……明明出宫之前才沐浴过的……为什么要摆这样的臭架子……要不然,母亲就不会撞到少卿偷看我,她也就不会再去找少卿理论,她更不会偷听到少卿和解语的谈话,那就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龙玢在我额上轻轻吻着,说:“容歌,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执拗地摇着头,悲痛欲绝。
“不是你的错!”龙玢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我吃惊地望向他,他眼里噙着泪,却倔强地将泪水逼回了眼中。
“知道吗,容歌,你比我幸运多了。毓夫人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但她给了你真正的母爱;可我呢……当我听说,我的母亲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的时候,我真是恨死自己了!但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们的母亲不是我们害死的,她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害死他们的,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听我说容歌,”他捧住我的脸,大拇指细细地在我脸上摩挲着,拭去我的泪,定然道,“坚强起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找出真正的凶手,为你母亲报仇!”
“呵~~!”我长长呼了口气,茫然摇了摇头。
报仇?对于我这种弱质又弱智的女人来说,仇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报?
“相信我!容歌!只要找到凶手,不管他背景有多深,不管他权势有多高,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于法!”龙玢厉声大喝,似乎更像是说给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听的。
我猛然回头望过去,侯爷,夫人,少卿,解语,诗文三姐妹,还有侯府的管家夫妇,都低着脑袋垂着眼皮,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十分可疑。他们……除了侯爷刚刚才回来,统统都有嫌疑啊!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咬牙道:“你说得对。”说着,我从他怀里走出来,径自走到了解语的面前。
解语紧张得捏紧了裙角,在手中不断地揉搓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她的腹部,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睑,不敢与我对视。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解语,真的是你做的吗……你也是将要为人母的啊……孩子尚未出世,你就双手沾满了鲜血,你难道想把你做的孽,全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少卿见我目露凶光,当下有些慌了神:“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定然道:“为了替我母亲沉冤得雪,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什么?”
少卿支支吾吾,还想抵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说?!”这把声音一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感觉我像被龙玢附体一样,变得这么暴戾。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大声喝斥他道:“母亲告诉我,你今天偷看我洗澡,是受解语指使,好看看我背上是不是真的有烙印!母亲刚要接着往下说,就被人杀了,不是你发现母亲偷听,赶过来杀人灭口,还会有谁?!”
“什么?!”侯爷脸色骤然大变,上前一巴掌打在少卿的脸上,居然把他打得跌坐于地。
“你这个畜生!这么下流无耻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娘娘……娘娘是你亲妹妹啊~!”侯爷一边怒吼,一边惶恐地看着龙玢。
龙玢脸色铁青,立在原地,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比爆发出来的愤怒更让人觉得恐惧。
侯爷扑通一声跪在龙玢面前,不住地叩头:“殿下,微臣教子无方,惹出这样的祸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少卿挣扎着站起身来,擦掉了嘴角渗出的鲜血,恨恨地道:“殿下,爹!我没有!太子妃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是毓秀她……”
“嗯~~!”侯爷对他发出沉闷的怒吼,吓得他立即改口道:“是毓夫人她因为容黛的事对我耿耿于怀,我只是在太子妃沐浴时刚巧经过,就被她拉住借题发挥……我真的没有偷看!”说着,他也跪在了龙玢面前,赌咒发誓,“殿下,太子妃以前扮做丑女的时候,整个侯府里只有我才关心她!那时虽然不知道她就是我亲妹妹,可我仍然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如今知道了,我只会更高兴,怎么会对她心存不轨呢!我有心爱的女人,解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你说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解语的事呢!殿下!真的不是这样的!不关我的事啊!”
我被他搅得头晕脑涨。他说的话,句句都像肺腑之言,叫人好难判断真假错对。我唯有向龙玢求助。
龙玢看了我一眼,又转向解语:“世子所言,当真如此吗?”
解语也跟着跪了下来:“王公子……”
她这一声“王公子”,似乎勾起了龙玢对过去的那段美好回忆,他的脸上顿时略有松动,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一搐。
解语含泪道:“殿下……不管你是彼时的王公子,还是现在的太子殿下,解语都一样尊重你,更视你和容妹妹为知己!虽然和你们交往不多,但你们为人怎样,解语一看便知。解语不过是一介贱民,有幸能得世子宠幸,已是解语最大的福份。毓夫人因世子对容黛姑娘始乱终弃,一直对世子有偏见,也难怪她以偏代全,将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一半情形演化成她所想像的情形。人往往就是这样,半真半假的事说出来,假的都会变成真的了。殿下怎么不想想,也许这飞刀并不是对准毓夫人的,而是对准太子妃的呢!当时太子妃娘娘和毓夫人坐在一处,难道没可能是飞刀误中了毓夫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啊……
侯爷慌忙起身,向着周围人等一声怒吼:“是谁!是谁要谋害太子妃?!”
其余人等均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就连龙玢也愣了愣神儿。
就在这档口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夫人突然发话了:“太子殿下,臣妇有话要说。”
龙玢凛然提神,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夫人行了礼,又看了侯爷一眼,这才道:“今日毓秀的死,绝非一般人所为,更不是解语的误中之说。不知殿下查看过尸体没有。毓秀所中的那一刀,正中后心窝,而能将飞刀扔进太子妃房间的位置,最近的也是百步之外的那棵老槐树。侯府虽比不上皇宫戒备森严,却也有家丁护院,按时巡逻。如果有人藏在槐树上而不被人发现,还能将飞刀于百步之外命中目标,此人一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侯府里的家丁护院,只不过会些皮毛功夫,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所以臣妇认为,这次事件根本是项王余孽所为,而杀死毓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殿下和侯爷一个下马威。今次是太子妃的养母,下次就是太子妃的嫡母,再下次便轮到太子妃,接下来就是侯爷,甚至殿下您了。”
听她一席话,只激得我寒毛倒竖,心似冰封。
侯爷插嘴道:“夫人,我与太子清剿项王余孽之事,今日才开始,乱党怎么会这么快就收到风声了?”
“所以我怀疑,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夫人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更是朝着少卿瞟了一眼。
少卿立即道:“殿下,依微臣之见,大家在这里没有根据胡乱猜测,非但起不到任何帮助,反而弄得人心惶惶。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微臣来办,微臣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夫人冷笑道:“交给你?只怕是贼喊做贼吧!”
少卿恼羞成怒,对夫人大吼一声:“娘!你这是想把我赶尽杀绝吗?!”
“好啦!”侯爷大喝道,“都给我闭嘴!太子殿下在此,你们还想怎么放肆?!一切但凭太子殿下定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龙玢的脸上,但我却觉得,那并不是盼望他尽早破案的期待,更像是存心要看他如何收场的窘迫。
龙玢将我拢在身边,不慌不忙地道:“不管这件事究竟是针对谁,总之侯府已经不再安全了。本宫决定今日带太子妃回宫。毓夫人的后事,就要拜托夫人尽心操办。毓夫人与太子妃母女情深,就连皇上都曾亲赐毓夫人腰牌以随意出入皇宫。所以本宫希望夫人能按必要的礼仪办得得体些。”
夫人躬身行礼:“臣妇领命。”
龙玢又对少卿和解语道:“太子妃此次回府,主要是为替侯爷分忧,解决你们与侯爷及夫人之间的矛盾。眼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世子的婚事恐怕要暂且搁置一段时间了。”
少卿急道:“殿下,我们能等,可孩子不能等啊。解语已经有了微臣的骨肉,微臣一定要在孩子出世之前给解语一个名份的!”
龙玢眉头一凛:“本宫只是说要暂且搁置,又没有说不许你们成亲,你慌什么!”
少卿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
侯爷瞪大了眼,吞吞吐吐道:“殿下,你这是……”
我不知道龙玢是因猜到我的心思,还是他自己正有此意,但现在母亲之死明显与他们有关,他还要做出这样的支持,我不禁心生不悦。他看了我一眼,偷偷捏了捏我的手,这才缓了缓语气对侯爷道:“侯爷为国家征战多年,直到近四十岁才得了少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少卿终于长大成人,并且将为人父。不管这孩子母亲是谁,他都是纳兰家的长房长孙,身份尊贵,难道侯爷想让这个孙子背负一个庶子的名声,一辈子抬不头见人吗?”
侯爷无言以对,只得行礼道:“微臣,谢太子殿下提点!”
“好啦,你们都退下吧。太子妃收拾妥当,用过晚膳后即刻回宫!”龙玢大手一挥,将众人遣散。
离开侯府的时候,庞将军已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在府外守候多时了。见到他,我又想起林秀和慧娘,不禁悲从中来。我身边待我好的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为什么要这么诅咒自己!
我暗自“呸”了一声,将左手放在车窗边,右手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这是我们老家破解不好的话的一个办法,这样拍几下,就会把晦气赶跑了。
我之前从来没试过,也不知这办法到底灵不灵验。但这么做了,心里总归好受些。龙玢同我一道坐进来,紧紧拥着我,说:“容歌,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哭多了伤身子。嗯。”
我点点头,泪水却不听使唤地顺着眼角流进了他的颈窝。
他抚去了我的泪,叹了口气,说:“皇上指派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即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依然不能留在宫里陪你。但我要告诉你,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毓夫人绝不能就这么白死了。现在我要你坚强起来,并且告诉我,就算你一个人在东宫,也一样能应付自如。答应我,好吗?”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华良娣和温保林各自害了我一次,到最后都没讨到好,她们俩应该不敢再闹出什么事来。唯一让我胆寒的,只有华皇后。希望她看在我刚刚失去了至亲的份上,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我吸着鼻子,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的。你的事要紧。好好去吧,别叫皇上失望。”
他冲我勉强挤出了个笑脸,像母亲抱孩子那样将我打横抱起,薄唇在我面上轻轻吻过,喃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听说我母亲横死,皇帝特意派了小顺子前来慰问。除了说了一堆安慰的话,还送来了钱银珠宝,叫我给母亲风光大葬。
话我收下了,至于钱银珠宝,我则托人带回侯府给夫人送过去,希望将它们同我母亲陪葬。想着母亲辛劳一生,为了我把毕生的积蓄都花掉了,到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这点东西,也算是我为人儿女一场,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第二日一大早龙玢就走了。他为国事繁忙,我也只能全力支持。也不知明日母亲下葬会不会风光。宫里不许烧纸钱祭奠,我只能前往佛堂替母亲祈福。
天朝的皇室是笃信佛教的。为了表示恭谨,开国的祖宗皇帝特意在皇宫的西面修建了一座佛堂,里面供奉了如来佛祖,四大菩萨,八百罗汉,还有各路神仙……我认得并不全。我住在东宫,平日里很少出门,皇宫的西边是什么样儿,我到现在都没去过。只是佛堂前有个极大的香炉,每天早上都会腾起浓烟阵阵,飘在皇宫上方,远远的都能瞧见。
诗文诗书怕烟气,我便只带了诗卉一道去。诗卉特意带了个篮子,装上香烛果品,考虑得十分周到。
看守佛堂的内侍见了我,上前提醒道:“太子妃娘娘,佛堂里现在有人,娘娘要不要等一等再进去?”
“哦?”我随口问道,“这么早,是谁在求神拜佛呢?”
内侍小心翼翼地答:“是容黛容姑娘。”
“是她?……”我若有所思地喃喃着,迟疑着停下脚步。
内侍说:“娘娘请随奴才到偏殿暂歇,等容黛姑娘出来了,奴才再请娘娘进去。”
这是他的职责,为每一个进佛堂烧香祈福的人挡住后来的人,以免打扰前者。换作是我先来,容黛后来,他也一样会拦住容黛的。我也不好为难他,只好说:“那好吧。”
刚要转身,却见容黛从佛堂里走了出来。
“容歌?!”她一声娇喝,情绪已然失控,扔了手中的佛珠,竟冲上前来要打我,“你把娘还给我!都是你害死了我娘!”
内侍和诗卉急忙将将她拉开。她像只发狂的母豹子,冲我凶狠地呲着牙,嘴里不停地叫骂着,双腿扑腾着,几次都差点叫她挣脱掉。
另几名内侍听到动静,也赶来帮忙。为首的内侍道:“快,快把容黛送回坤宁宫去!”
几名内侍得令,七手八脚将容黛架走了。
那内侍这才上前轻唤道:“娘娘,太子妃娘娘,请进吧。”
我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容黛的哭嚎声渐渐远去,我的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龙玢说得对,害死母亲的人不是我,我不能因此而颓废不前,我要坚强起来,找到凶手为母亲报仇,绝不能再因容黛这样的指责而乱了心智。
我昂昂然迈进大殿,奉上果品清水,向着如来佛祖诚心叩拜,希望他保佑我早日找到凶手,更希望他保佑母亲的魂灵能永获超生。
从佛堂出来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诗卉好言相慰,我却固执地说,是烟气熏得我睁不开眼。诗卉叹了口气,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我知道她在替我难过,但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眼泪。我需要支持和鼓励。如果慧娘现在在我身边,她一定不会在我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吧。
突然间有了种想要逃避的感觉。我对诗卉说:“诗卉,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清静下。”
诗卉面露讶异:“娘娘,娘娘现在一个人,奴才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在这宫里,难道你还怕我迷路啊?”
见我面露愠色,诗卉惶恐地垂下头去,却不肯先走。
我只好换了语气道:“诗卉,你听话。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我保证一会儿就回去。好吗?就当你帮我一个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诗卉不得不从。她说:“娘娘,那奴才先回了,娘娘一定要说话算话才是啊。”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远去,这才转身离开。
佛堂清静之所,四周都特意留出了一些空白之地,皇宫的西边明显比东边冷清了许多。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冷清。站在空荡荡的青石砖砌成的地面上,仰望蔚蓝的天空,将眼中的泪一并倾泻而出。天大地大,人是如此的渺小,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偏要生出这些事端来呢……
走得累了,抬眼望过去,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座偏殿。我想,应该可以到那里面去坐坐,休息会儿吧。堂堂太子妃,总不能一屁股席地而坐吧。这双腿大张的坐姿要是叫人家看到,到头来还不笑话龙玢没品味。
说是偏殿,它也实在是偏得可以,宫门上连牌匾都没有挂,更别说有宫人在此迎候了。
我轻轻推开门,信步走了进去。春天并没有因为此处偏僻而忽视于它,依然将这里点缀得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我进了院子,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突然口渴得紧。我四下里张望着,仍是不见一个人影,料想这里没有人住,应该没有水喝,起身正要离开,厢房里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
有人住啊!
我心下一喜,急忙调转方向循着笑声而去,刚走到门边,另一把声音却突然让我止步不前。
那是龙玢的声音,是龙玢用太子的声音在说话:“静姝,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懂事了。”
我只觉脑子一嗡,全身的血液仿佛已然凝固,整个人呆立于此,半晌动弹不得。静姝?静姝是谁?
女人又是呵呵一笑:“你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在皇帝眼皮底下,你都能把我带到这里来,你也不怕被皇上知道,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这下我明白了,静姝,就是茹静姝,皇帝的宠妃茹贵妃。
龙玢用着十二分的轻蔑笑道:“皇上?皇上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如何能知道。除非你……”
茹贵妃娇嗔道:“太子殿下到现在对我还是这么不放心么。”
龙玢冷哼着道:“娘娘对我又何曾真放过心。”
茹贵妃娇笑一声,道:“想我对殿下放心不难,只要殿下将来能许我一个名份,我什么事都愿为殿下效劳。”
龙玢说:“你放心,将来我登基后,太后之位必定是你的。”
“太后?”茹贵妃冷笑道,“为什么不是皇后?”
龙玢嗤地笑出声来:“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茹贵妃似乎生气了:“前朝就有新皇立先皇妃嫔为后的先例,他们都做得,你为何做不得?莫非你舍不得你的心肝宝贝,一定要把皇后之后留给她?”
龙玢又是一笑:“我何来心肝宝贝,我的心肝宝贝,不是你吗。”
愤怒的火焰将我吞噬,我脑中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在狂怒的状态下,已完全全失去了控制。我砰一声踢开大门,对着屋里的人用着我生平最大的气力吼道:“龙玢~~!你这算对得起我吗~~~!”
龙玢回过头来,脸色骤变,竟呆立着,不知所措了。
只听到茹贵妃一声尖叫:“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