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驼着我们两个人,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加上之前已同我跑了那么远的路程,它跑得很是吃力。不一会儿,我们就被赶来的禁军追上。为首的那个,正是赵同。
赵同冲我大声喝道:“娘娘!齐王殿下!别傻了!你们是跑不掉的!皇上已经封锁了城门,你们一旦闯关,他们会杀无赦的!”
龙琦回过头来说:“容歌!你回去吧!你救不了我!”
我看了赵同一眼,将龙琦的脑袋扳向前方,凛然说道:“走也是死,回也是死,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放手一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弃希望!”
龙琦咬牙道:“好!我们跟他拼了!”说着,他大喝一声“驾”,挥鞭一顿猛chou。马儿吃痛,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路狂奔。
我在他身后,替他捏着一把冷汗。他拼的是勇气和运气,而我拼的,却是龙玢对我最后的那份感情。
眼见快到城门,城墙上的弓箭箭镞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有人认出了龙琦,大喊道:“是齐王到了!”
昔日恭谨相对的统领,如今落魄了,连“殿下”的尊称都省略了。我在心中暗自叹息,慨叹着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们若是此刻放箭,我同龙琦立即就要变成两只刺猬。
只听到赵同突然放声大喝:“皇上有命,不许放箭~~!违令者斩~~!”
城头人头攒动,似乎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赵同已策马赶上来超过了我们,对着城头的首领大声喝道:“容妃娘娘在此,皇上有命,不许伤害容娘娘!违令者斩立决!”
我的泪狂飙而出。
我不知道是龙玢真的下了这样的命令,还是赵同不忍心看我被乱箭射死而假传圣旨;但被人这样护着,龙琦不是又可以闯过一关么!
“开城门!”我冲着赵同大声叫道,“快叫他们开城门!”
赵同略一迟疑,仍是敞开嗓子大吼道:“开~城~门~~!”
守城的禁军却迟迟不敢照办。
赵同从腰间取下一块金制的腰牌,大喝道:“皇上御赐金牌在此,见金牌如见皇上!谁敢不从?!”
禁军们方不敢再怠慢,将城门缓缓打开。
我对赵同道:“赵大哥,大恩不言谢!我纳兰容歌若还能有命再见你,必有重谢!倘若今生不能再见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赵同神色凝重,冲我抱拳:“娘娘保重!微臣只能送到这里了!”
龙琦也跟着抱拳道:“赵同,多谢你!”
“殿下……保重~~!”赵同已然带了泪声,翻身下马,向着龙琦跪地叩拜。
龙琦也已热泪盈眶。但我们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再伤感道别了。龙琦腾出一只手来向后抱紧我,另一只手猛扯缰绳,大喝着冲出了城门。
守在城门的兵士们仍试图上前阻拦。
赵同大喝着提醒道:“谁也不许伤了容妃娘娘!”
有这道护身符,我们还怕什么。马儿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回头再看,身后已再无追兵。
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天边一片云霞挡住了初升的太阳,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万丈光芒,映得人脸上红彤彤的。龙琦不时回头看我是否安好。每次他回头,我必定微笑着相迎。他便也跟着挤出一丝微笑来。尽管笑容背后都有泪光,但我们还是选择乐观向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走到郊外,已是荒无人烟。
“龙琦,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我说。
“你还要回去?!”龙琦惊讶之余,放慢了速度,转过头来问我。
“是啊……”我叹了口气,说,“我还有事情未了结,我只有回去,才能彻底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龙玢他……”龙琦欲言又止,一滴泪已夺眶而出。他迅速掉转头去,不肯在我面前落泪。
“你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他要真想杀我,就不会叫赵同一路跟着我们了。”我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马留给你!”我从马背上跳下来,胸口处一阵剧痛传来,我这才想起我身上的鞭笞之伤,一定是伤口又碰裂了。
龙琦却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容歌……”他哽咽着道,“怡宁她……是怎么死的?……”
我吸了吸鼻子,强忍悲痛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华良娣偷听到龙玢派兵围剿齐王府的消息,赶着来找我,央我去救你。我当时不信龙玢真的会对你赶尽杀绝……因为他才答应我要找你进宫和我好好谈谈……华良娣为了要我相信她所言不虚,拔了头上的簪子……自杀了……”话未说完,我已是泣不成声。
我从怀里取出那把带血的翡翠头簪交到他手上:“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龙琦接过来,紧紧拽在手心,已然哭成了泪人。
“是我连累了她……都是我连累了她……”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胳膊掩住脸,头埋在膝盖上痛哭不止。
“龙琦……这不是你的错……”我跟着蹲下来安慰道,“你若有事,华怡宁就更生无可恋了……”
龙琦吃惊地抬起头来:“你……你说什么?……”
“还记得那次她把我推进荷花池,后来我被你救起来的事吗……”我哽了哽,接着道,“当时她对我说,她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她总欺负我,只是想做给别人看,让别人以为她是在吃龙玢的醋,其实她是想掩饰自己的真心……看到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她很难过,所以她才会那样对我……”
“……”龙琦只是呆呆望着我,一个劲地抽噎不止。
我想了想,说:“她说,嫁给龙玢,是她的命,她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能为她心爱的男人做最后一切事,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话固然是我编的,可我想,如果华怡宁临死前还来得及同我多说几句,她一定会这么说的。她一定也不想龙琦为着她而愧疚一辈子吧。
“怡宁她……太傻了……”龙琦喃喃着,唏嘘不已,“我根本不知道她对我有情……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极强势的人,我处处都要让着她……她总是对我呼来喝去的,我以为她看不起我,我以为她一心只想嫁给太子……想不到……想不到……”
“好啦!”我将他一把拉起来,“龙玢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你还是快走吧!”说着,我将缰绳交到他手中,他却把缰绳交还到我手上。
“马还是给你吧。我骑马的话,目标太明显了,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好。”
我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同他争执。
“容歌,你多保重!”
他的眼里烁着无法言明的期许,我知道,那是他在为自己的妻子担心。
我冲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也一样。回去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住你的家眷。但我现在,不敢向你保证……”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谢谢你!”龙琦的泪又滚滚而下。
“走吧!”我催促。
他毅然转身。刚走出两步,我又突然叫住他:“龙琦,等等!”
他回头。
我将腰上的一些玉佩玉环之类的佩饰解下来交给他:“你身无分文,根本寸步难行。这些东西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也够你支撑一段时间了。”
龙琦点点头,默默将这些东西收进怀里。
我说:“你走吧……”
龙琦踯躅着,抬眼看了看我,突然闷声不响地将我拥进了怀中。
除了龙玢之外,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抱过我。林秀那次应该不算吧,当时我装醉,他只是打横抱我而已呢。龙琦身上没有龙玢那种幽香,只有阵阵血腥之气,令人作呕;但我竟舍不得放手。
此情不关风与月,这一别,恐怕就是生离死别了……
龙琦将我的脑袋在他胸前重重一摁,突然就松了手。不等我再看到他的脸,他已转身,大步而去。
我不敢再看他,翻身上了马,向着京城前行。
到了城门口,赵同还守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归来。见到我,他终是松了口气。
“娘娘!”
“我累了,有轿子吗?马车也行啊……”我一个倒栽冲从马上跌下来。
赵同用背接住我,大声道:“快!快备马车!传太医~~!”
回到东宫的时候,我已是疲惫不堪。诗文诗书见到我,慌忙迎上来,不停地嘘寒问暖。
曾经的四姐妹,还有慧娘,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她们俩了……我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诗文诗书同我一起抱头痛哭。
“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诗卉,要被皇上处以极刑……为什么华良娣要自杀……为什么娘娘只得了容妃的称号,温娘娘却成了贵妃……”诗文哭道,“难道娘娘之前和皇上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是吗……以前和龙玢的恩爱,真的是假的吗……
我嘤嘤低泣,反问她们:“你们不知道诗卉为什么被处死吗?”
她们一齐摇头。
我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也好……”
她俩对望一眼,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再也不问诗卉的事了。
我又问:“那华良娣呢?她的后事谁在操办?”
诗文抽抽答答地说:“皇上交给李公公了,还嘱咐李公公按贵妃的礼仪厚葬华良娣……”
可怜华怡宁,短短一生,虽出身名门望族,却从未享受到快乐……我怔怔地坐在大堂里,脑中回想着她死在我面前的情景,竟不敢再进东暖阁的寝室。那会让我觉得,华怡宁还在那里,还在向我哭诉,还在向我恳求……
“娘娘,咱们该走了……”诗书从房里拿出两个包袱,一个递给诗文,一个自己背着。
“走?……”我喃喃着收回思绪,这才注意到大堂里已摆放着好几个大箱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诗书没精打采地说:“皇上今儿下旨,册封娘娘为容妃,迁往永福宫居住。”
我这才回过神来:“你们刚才说,温娘娘被封为贵妃了?”
“是啊……”诗文很是忿忿不平,“想她一个保林,怎么就一跃成贵妃了,贵人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温保林的怒嗔:“是哪个贱人说本宫不配做贵妃了?!”
诗文脸色惨白,慌忙跪地:“奴才……奴才该死!贵妃娘娘恕罪!娘娘饶命!”
得,对于小人得志的人来说,这无疑又是个借题发挥的好时机。温保林一改往日低调与简朴,特意换了身鲜艳的宫服,神气活现地站在我面前,厉声道:“怎么,见到本宫,行礼都忘了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捂着胸口的伤处,冲诗文诗书使了个眼色,领着她们一齐跪拜:“奴才参见温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哈哈哈!”温贵妃得意之极,已是丑态百出。她上前一把托起我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纳兰容歌,你一定没有想到,堂堂太子妃到头来竟然只得到了一个容妃的封号吧?哼,此一时,彼一时也,没有谁是永远的胜者,也没有谁是永远的败者!华怡宁死了就算了,可你也太不知好歹了。皇上待你如珠如宝,你偏要处处同他做对!你现在还能有个容妃当着,都是皇上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格外开恩!还好皇上是个识大体的人,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都明白着呢。哎呀,本宫对皇上忠心耿耿,现在终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哈哈!”
面对这样的狂妄,我无言以对。不过一个贵妃的封号就把她高兴成这样,华皇后还是后宫之主呢,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我太累了,根本不想理会这样的争夺与攀比。
见我一言不发,温保林很是愤怒地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连恭喜本宫的话都不知道说吗?!”
我只好按照她的要求,恭谨地向她叩头:“奴才恭喜温娘娘。”
“哼!”温保林收起得色,学着皇后的架势一屁股坐在了我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怒喝道,“诗文,刚才是你说本宫只配做贵人的?嗯~?!”
诗文伏地求饶。
我也跟着道:“娘娘,小孩子不懂事,是奴才没有好好管教,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奴才吧。”反正我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就不要再伤害诗文了……
诗文连忙道:“贵妃娘娘!是奴才有罪,娘娘千万不要责罚容妃娘娘!”
温保林冷笑一声,道:“你们慌什么!不用急着往自己身上揽!本宫现在是皇上的贵妃,对本宫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奴不教,主之过!你们两个都得受罚!来人,掌嘴!”
她身边的宫女迟疑着不敢上前。
温保林怒喝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门外突然传来内侍一声尖叫:“皇上驾到~!”
温保林慌了神,急忙从椅子上站起,向着我身后款款行了个万福:“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龙玢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见我仍跪在地上,他沉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温保林立即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娇态来,哭丧着脸说:“回皇上,容妃纵容诗文这个奴才对奴才说了些大不敬的话!奴才正要教训她们,教她们懂得尊卑……”
龙玢的眼倏地眯缝起来。
温保林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道:“皇上,奴才是皇上的妃子,她们敢对奴才不敬,分明是没有将皇上放在眼中!奴才这也是在替皇上教训她们……”
龙玢抬手示意她打住:“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温保林似乎还想再解释,但见到龙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不禁一阵委屈,竟嘤嘤哭了起来:“皇上……今日她们敢对奴才无礼,他日就会对皇上不敬!奴才受点委屈不要紧,可皇上若要纵容,将来她们还不得翻了天了……到时候,叫奴才如何自处……”
龙玢叹了口气,从怀中递给她一条手帕,温和地说:“别哭了,这件事朕自有分数。你先回去吧。”
我的心一阵发颤。这是他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有的温柔与宽容……
温保林简直受宠若惊,接过手帕,向着龙玢行了礼,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唉。总算又打发掉了一个麻烦。
跪了半天,膝盖都跪肿了,又麻又痛。我艰难地站起身来,刚要活动腿,却听到龙玢的声音在脑袋上乍响:“朕还没叫你起来呢。跪下!”
我脑子一嗡,鼻尖一酸,眼睛一涨,泪水吧嗒一声滴落在地。
但这并没有换来他的半分怜惜。他对着站在他身边的原东宫内务总管李公公说道:“李洪庆,宣旨吧。”
“是!”李公公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来,大声念道,“从即日起,容妃每日需上重华宫当值,由总管分配当日勤务,不得有误,钦此~~”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是等着龙玢向我大发雷霆的。我放走了龙琦,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吧!可他却像无事人一样,既没有狂怒,也没有重责,只是叫我去他那里当差……
见我还在愣神,龙玢提醒道:“李洪庆,还不给容妃换装?”
李总管面露难色,却不得不捧着一套衣衫过来,对我说:“娘娘,请更衣吧……”
我接过来一瞧,却是宫里身份最低微的杂役宫人所穿的一套衣服。那身青灰色的长袍穿在身上,简直如同在脸上烙下了“下贱”两个字。他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那就羞辱吧!
我将眼泪努力逼回眼眶,昂然接了衣服,起身就要往里走。
“站住。”龙玢道,“你要做什么?”
我冷冷回敬道:“皇上不是要奴才即刻换衫吗。奴才这就去换。”
龙玢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就在这里换。”
好,你要玩死我,我奉陪到底。
我昂昂然脱了那身被鲜血染得不成样子的罩衣,诗文诗书哭着帮我换上了杂役的袍子。
龙玢看了我一眼,说:“摆驾。”
我跟在他身后,向着重华宫一瘸一拐地走去。李总管想扶又不敢扶,急得左右为难。龙玢始终没有回过头。那身明黄在我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我的视线。到了重华宫,他自行进了寝室,李总管则将我留在了外面向我交待龙玢的饮食起居,还有我该如何服侍皇帝的礼仪。
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没好气地说:“就我这资格,还能去服侍皇上?”
李总管陪着笑脸道:“娘娘说笑啦。娘娘如今是容妃的身份,怎么不能去服侍皇上了……”
“容妃?”我赌气道,“容妃能穿成这样?”
李总管依然好言安抚:“娘娘别恼……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也没有办法……奴才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了,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们去做,娘娘只要在皇上面前摆摆样子就行啦……”
他既这么说,我再为难他也没有用。我只好点点头,继续听他唠叨各项注意事项。
等他说得差不多了,龙玢在里面问:“都交待清楚了吗?”
李总管答:“回皇上,都交待清楚了。”
龙玢说:“容歌进来!”
李总管示意我不要再任性,送我走到门口,又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低头垂目,走进去低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龙玢说:“给朕更衣。”
“哦!”我竟束手无策,方才李总管的交待,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李总管,他悄悄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堆衣裳,我会意,上前拾起一件,抖开,原来是件朝服。
龙玢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人。我费劲地替他换上朝服,系上裳裙,又系上腰带,再罩上长袍。退后几步看看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他提醒道:“还有朕的冠冕。”
“哦!”我恍然大悟,将桌上的冠冕捧了过来。
他实在是太高了。我的胸口还在疼,哪里能把手臂抬得那样高了。就算我举到天齐,也不一定能给他扣在脑袋上。情急之下,我用脚勾来了圆凳子,不由分说站在了上面,将那顶象征着皇权的十二串珠冠冕戴在了他的头上,还不忘在他下颌下打了个流花结。
待我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脚下不小心崴到,身子一晃,差点跌倒。龙玢突然伸出手来想要扶住我。我吃了一惊,抬头看他的时候,脸颊同他的脸贴面而过。
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
他的唇在微微嗫嚅着,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我,起伏的心绪,尽藏于眼底。
“玢……”我禁不住唤出声来。
但他却很快恢复了原样,冷着脸道:“随朕上朝。”
再次走进金銮殿,我的身份又变了一轮。仰望正殿上的那个写着“皇建有极”的牌匾,我的心突然跳得飞快。那后面,就是先帝藏匿诏书的地方。如今龙琦已经脱险了,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尘封于此吧。
龙玢端坐在龙椅之上,处理着政务,有条不紊。我躲在侧面的帐帏之后,默默注视着他。他现在,终于是万人敬仰的天朝皇帝了。登上这权力的最高处,不知此刻他心中,又作何感想?
朝廷的事,我听了跟没听一样,听了也听不懂。原来他们说话和我们说话是不一样的,非但之乎者也贯穿始终,就连一些用词都是我从未听过的。看来做皇帝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退朝以后,龙玢回到了重华宫,又要我在一旁伺候他用午膳。他现在的待遇明显比做太子时要奢华得多,一桌子摆满了菜,每样他却只尝一口。遇到放得远一点的菜,我便要帮他夹到他盛菜的盘子里,他一个眼神过来,我便要机灵地替他盛饭或者盛汤。直到他吃完,我才能和其他宫人一道在偏厅用餐。下午的时候,他在批改奏折,我又在他面前斟茶倒水,研墨……忙得不亦乐乎。这一天下来,我已累得腰酸背疼,伤口也疼得厉害。到了晚膳过后,我已经累得不能动弹了。
龙玢似乎看出了我的憔悴,说:“你先回永福宫吧。用完晚膳,即刻过来。”
还好,我的晚膳还可以在自己的寝宫享用。
我跪地谢恩,刚要告退,李总管已领着一名内侍进来,那名内侍手中,还端着一个盘子。只是盘子里盛着的,不是饭后点心,而是一些个翠绿色的竹牌子。
“皇上,这些都是新入选的宫人。皇上今晚打算翻哪位娘娘的牌子?”李总管满脸讨好地问。
龙玢看也不看,说:“朕今晚去翠微宫,叫温贵妃好好准备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黯然垂眸,不动声色地走掉了。
走出重华宫的时候,早有一辆轿子在门外候着。诗文见到我,欢喜地道:“娘娘,快上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