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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与君诀别
    转眼已是六月初五。

    这天清早,我从睡梦中醒来时,龙玢已不在身边。

    今天本该是我封后的册封大典。但是因为龙琦的突然出现,搅得人心惶惶,只怕龙玢已没有心思再替我举办典礼了。

    诗文诗书在外面问:“娘娘醒了吗?”

    守在龙玢寝室外的宫女说:“二位姐姐,奴才这就进去瞧瞧。”

    我在里面说:“不用瞧了,我已经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诗文诗书应了一声,二人一齐走了进来,向我款款行礼,脸上洋溢着一片喜庆。真不知她们这是喜从何来啊。

    “娘娘!”诗文迫不及待地说,“坤宁宫已全部装饰完毕,只等今日娘娘册封大典一过,娘娘就可以正式搬到坤宁宫啦!”

    之前册封的谕旨下来时,我本就可以移至坤宁宫居住。只是那里毕竟是华皇后住过的地方,我心中总有些别扭。于是龙玢答应我,替我将坤宁宫重新布置一新后再让我住进去。工期很紧,还以为会赶不上册封大典,想不到工匠们硬是在今天全面完工了。这当然还是要感谢龙玢的不断敦促。

    我勉强笑了笑,说:“皇上有说,今天大典如期举行吗?”

    “当然啦。”诗书笑着说,“娘娘,皇上现在上朝了,等政务处理完毕,就该轮到娘娘出场啦。皇上说了,近日公务繁忙,不得不在大典前进行廷议,但皇上记得娘娘的大日子,望娘娘不要埋怨他。皇上还说,本来他打算换个时间的,可是查过黄历,最近都没有什么吉日,所以订在今日,就是今日了!”

    “哦……”我轻轻笑,“我知道啦。”

    诗文诗书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那奴才就来替娘娘梳妆打扮啦。”

    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诗文突然冲着门口喝道:“你们看什么呀?鬼鬼祟祟的,有话还不明说!”

    一名小宫女进来,先磕了个头,这才说道:“奴才们听说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大日子,奴才们特意来向娘娘道贺的!”

    难得他们一片好意,我急忙道:“都进来吧。谢谢你们了。”

    话音刚落,十几二十名宫人依次进来,向着我叩头请安,每人手上还捧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奇怪地看了看诗文诗书,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一名内侍尖着嗓子回道:“启禀娘娘,这是奴才们的一点心意。”

    “呵呵,”我笑着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银子就不用啦,你们自己留着吧。”

    宫人们面面相觑,竟无人敢收回手中的银两。

    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啦?我的话你们不听吗?”

    刚才回话的那名内侍壮着胆子道:“娘娘,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凡逢娘娘们生辰,册封,有喜,诞子,或者别的什么喜事,奴才们都是要孝敬娘娘们的。如果有人不出银子,就会受到责罚……娘娘,奴才们不敢收回。”

    我算明白了,这些所谓的主子们,拿着丰厚的俸禄还嫌不够,还要想方设法从奴才们的手里巧取豪夺,真是太无耻了。

    我问:“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是在华皇后在的时候才有的吗?”

    “比这个更早……”

    “那么,由我开始,这条规矩就免了。”我定然道,“这些都是你们的血汗钱,我怎么能要呢。我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我吃得比你们多,穿得比你们好,我还要你们的钱……你们都起来吧!要是谁今儿不把银子收起来,他就不是我纳兰容歌的朋友。”

    诗文也跟着说道:“你们听娘娘的话吧。娘娘是认真的呢。”

    众宫人这才释然起身。

    诗文诗书细心替我装扮着,就快大功告成之际,小童前来报道:“娘娘,时辰到了,娘娘该上金銮殿了。”

    我应了一声,最后穿上大红色的外披,顶着重重的凤冠便走了出去。诗文追出来,将我刚才写的那张纸折好放进我怀里:“娘娘忘了这个呢!一会儿见了皇上,讨个见证的印儿,奴才们就皆大欢喜啦。”

    这玩意管什么用啊……但我不好意思明说,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小童走在我身后,低眉顺眼的。我忍不住放慢脚步与他平齐,悄声问:“小童,你可有你姐姐的消息了么?”

    小童摇摇头,还未说话,眼睛已红了。

    我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

    小童突然反问我:“小顺子的事,娘娘可有向皇上提过?”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突兀,好像横空出世一样,一下子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怔了半晌,都没想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但我这次留了个心眼,我试探着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小顺子的事的?”

    小童支支吾吾道:“奴才……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无意中听到的?听谁说的呀?”我追问。

    小童抿了抿嘴,略一迟疑,这才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路过某处,无意中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件事。奴才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随便说的,所以奴才急着就跑开了,哪里还敢去看说话的人是谁。”

    “哦……”我喃喃道,“想不到这件事传成这样……就连在外面流浪的齐王都知道了……”

    “是吗?”小童脱口而出。

    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随即又做出恭顺的样子,低下头去,退后一步说道:“娘娘,娘娘可千万别跟皇上说,娘娘是从奴才那里听到的。奴才也是道听途说,万一不是这么回事,皇上该责罚奴才了……”

    “我知道。”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和他说话。

    走了没多远,突然看到李总管火急火燎地向我奔来,与他平日不愠不火的温吞性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娘娘~~!”李总管大老远看到我,冲我喊道,“娘娘请留步~~!”

    什么?眼看吉时就要到了,我不去行礼,还留什么步呀!

    李总管转眼间跑到了我跟前,对我下跪行礼道:“娘娘吉祥!传皇上口谕,今日册封大典取消,娘娘请回吧。”

    “取消?!”我一下子跳起来,“为什么?”

    李总管说:“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只是说,择日再行册封之仪。”

    “胡说!”我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气呼呼地道,“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我不信,我要亲自问皇上去!是他自己说近期都没有什么黄道吉日的,那我的册封典礼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李总管急忙将我拦住:“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呀!”

    “为什么去不得?”我方才停下脚步。哼,我要不使性子硬来,你怎么能跟我说实话。

    李总管急得直冷汗。

    我眉头一凛:“李总管,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皇上那边出什么事了?”

    李总管只好向我道出了实情:“娘娘,眼下皇上因着齐王殿下的事,与朝臣们在大殿上争论不休,朝臣们听说先帝临终前曾召见过娘娘,纷纷叫嚣着要娘娘出来与他们对峙呢。皇上怕娘娘正好过去赶上和他们冲突,故而特意叫奴才赶来拦住娘娘的!”

    “什么?”我不禁大吃一惊,“皇上的话难道还不能压制住这些个朝臣?”

    李总管无奈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些个大臣、言官,个个以挑皇上的不是为荣,皇上若是接受他们的批评,便受了他们的控制;皇上若是不接受,便是一意孤行……如今齐王殿下一口咬定先帝留下了一份让他继承大统的诏书,而今殿堂之上,诸多华后余党纷纷倒向齐王,对皇上群起而攻之,皇上已是快招架不住了!”

    “这么严重……”我心头一紧,迈开大步又要往前走。

    李总管大惊失色:“娘娘,奴才已经全部据实相告了,娘娘还是听皇上的话,回去吧!”

    我正色道:“我明白皇上是想保护我。但如果皇上都自身难保了,他还怎么保护我啊?李总管,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李总管附和着“是”了一声,却依然拉着我的衣袖不放手:“可是,就算娘娘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

    “我还没去呢。你怎么就知道无济于事了?他们不是嚷着要见我吗。我若不去,今天的事一定没完。”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认真地说道,“李总管,你相信我,我不会去捅漏子的。如果今天真是皇上过不去的坎,我就陪他一起挨。”

    李总管怔怔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叹了口气。他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地道:“奴才说不过娘娘,奴才也拗不过娘娘……但奴才一心,都是为了皇上和娘娘好的……”

    “我明白。”我将宽大的衣袖从他手里拉扯出来,安慰他道,“我会跟皇上说,你已经尽力了。”

    李总管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做声。

    还没走进金銮殿,远远的就听到里面有人慷慨陈词,义愤填膺,叫嚣声此起彼伏,比我在集市上遇到的当街吵架的势头还要更猛。成何体统啊!

    李总管在我身后喊了一嗓子:“皇后娘娘驾~到~~!”

    几乎在一瞬间,大殿上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向我投过来,那感觉,就好像被乱箭穿心一样,刺得人毛骨悚然。这些目光里,都是怀着敌意的,甚至是恶毒的情绪,简直比上次中了那什么僵结丸的毒还要恐怖。

    我不要看他们,我只要看龙玢。我挺胸抬头,望向高台上的那片明黄——龙玢瞪大了双眼,目瞠神呆,愣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昂然迈步,向着他走去,从容提步,踏上了高台,款款坐在了他身旁的那盏凤椅上。身上的这套大红色的礼服,就像一团簇簇燃烧的火,照亮了他的脸,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对我略一点头,沉着嗓子对着才安静下来的朝臣道:“现在吉时已到,皇后册封大典按时举行。还有谁再罗唣,朕,决不轻饶!”

    我这才看到,龙琦正站在最前方,身披囚衣,手带镣铐,披头散发,与当日风流倜傥的王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但他似乎对这样的造型并不在乎,反而神气活现地盯着我们。看他嘴角边扬起一抹冷笑,鼻子里接着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他要发话了。

    “皇上,现在皇后娘娘已经来了。今日皇后娘娘若不向众臣有所交待,这册封大典,恐怕是不能开始的了!”

    “就是就是……”

    台下一片附和,形势很明显是在往龙琦这方一边倒。人群中保持沉默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老臣,其中包括我的父亲,定安侯纳兰禛。

    龙玢忍着气,对龙琦道:“琦,凡事都要适可而止。那天晚上你擅闯皇宫之时,皇后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先帝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由你即位的诏书。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龙琦冷笑道:“你诛杀我母亲的时候,又可曾想过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殉葬!这种残忍的死法已经荒废了几百年了,居然在你手上重新启用!我母亲与你总算有养育之恩,为何你不能善待于她?!”

    此言一出,昔日里得过华后好处的朝臣们又哄起来。

    龙玢喝道:“要华后殉葬的人不是朕,是茹静姝!如今茹静姝已经伏法,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做些无谓的挣扎!”

    龙琦扯着嗓子喊道:“可是你没有阻止她~~!”

    龙玢冷哼一声,道:“华后残害先帝骨肉,茹静姝也不过是在为她的孩儿报仇,朕只当成全了她!”

    龙琦怒不可遏:“你胡说!我母亲待人宽和,什么时候残害过父皇的骨肉了?!你无凭无据,休要侮辱我母亲人格!”

    听到这里,我霍然起身,向着龙琦走了过去。

    众人显然被我的举动惊到,就连龙琦也怔住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说:“本宫可以作证,华后当初残害先帝骨肉,是先帝临终前亲口告诉本宫的。”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我抬起双臂示意他们听我把话说完。很快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我,期待着我说出当日的真相。

    刚进来的时候我很紧张,可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镇定。

    “先帝临终前,确有召见过我。先帝当时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他说,我很像他的第一个女儿。他很疼爱这个女儿,可她在三岁的时候,被人下毒毒死了,就死在他的怀里,临死前不停地喊着爹爹,嗓子都喊得哑掉……”想到那日的情形,我不禁声泪俱下,“在场的各位老臣,你们跟随先帝十几二十年,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吧!”

    人群中当下有人垂下了头,唏嘘不已。

    “先帝说,他虽为一国之君,可连自己最心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皇上生母为华后所害,他也无能为力……他枉为人父,枉为人夫,是他不幸……但华后势力强大到就连他这一国之君都无法撼动;他更怕将来若由齐王即位,齐王会沦为华后的傀儡。所以他一心培养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就是不希望整个朝政将来受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把持。先帝唯一担心的,就是齐王的性命。他怕太子登基后会因生母之仇同华后清算,并迁怒于齐王,故而命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齐王的性命。”

    我提了口气,又看了看龙琦,接着说道:“先帝临终遗命,我不敢不从。我已劝服皇上,放过齐王,皇上也已经答应我了。只要齐王立下字据,今后若没有皇上应允,从此以后永不再进京城,皇上即刻放你同你的家人团圆。”我灵机一动,想起刚才要替那些宫人们立下字据,何不依照画葫芦,让龙琦也立个字据呢。只是不知龙玢对我的这个要求会不会提出异议。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略一点头,已是默许。

    我不禁精神大振:“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你们身为重臣,不为国家振兴出人出力,反倒在朝堂上为着子虚乌的传言闹得乌烟瘴气,你们又怎么对得起先帝的重托,又怎么对得起皇上的期许?”这一口气下来,把我肚子里藏的那点词统统甩了出去,听来倒也像模像样的吧。看看这些人,个个都哑口无言,看来我是说重要害了。

    龙琦仍是不死心:“你撒谎!如果真没有诏书,小顺子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小顺子?”他怎么还在纠缠小顺子!我将龙玢那晚同我说的内容一五一十地交待给他听,他却拧着脖子道:“那信呢?!小顺子的信呢?!”

    我不禁愣了愣神儿。那晚烧了锦盒过后,龙玢将小顺子的信一并烧掉了。他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不想这封信落在他人之手后,成为小顺子的召命符。

    我说:“信已经处理掉了。皇上不想让人找到小顺子,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甚至加害。”

    龙玢也大喝道:“琦,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了!皇后已经当着重臣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了,你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朕不念兄弟情份!”

    龙琦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你们撒谎!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父皇一定有遗诏留给我~~!父皇根本是龙玢害死的!是他毒死了父皇!孙太医不肯昧着良心,告诉我了真相,却因害怕受连累而自杀……坐在上面的根本是个禽兽!他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什么老天不收了他!”

    看着他这样失仪,我心中很是难过。当初有恩于我的齐王殿下,现在弄成这样,真叫人不胜唏嘘。为什么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他偏要一口咬定是龙玢所为呢?权迷心窍,只教人丧心病狂……

    龙玢已是忿然作色:“来人,赐酒!”

    一名内侍应声出列,端着一杯酒出来。

    龙琦的脸色骤然一变:“你……你要毒死我?!”

    我的心不觉一凛,颤声道:“皇上,你不是答应奴才饶过齐王性命的吗……”

    龙玢大喝道:“朕是准备饶他性命!可他不识好歹,在这里语无伦次,喋喋不休,现在还出言中伤朕!朕不杀他,如何平愤?!”

    “皇上!”我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回头再看龙琦,他已是面如死灰,呆呆盯着这碗夺命酒,喃喃道:“你早就准备要杀我了,是吗……”

    我重新望向龙玢,他却漠然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正在僵持之际,一名大臣突然道:“纳兰大人,大人身为国丈,又是先帝倚重的重臣,这种时候,大人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吧!”

    侯爷垂着眼,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言不发。

    “侯爷……”见到我的父亲这般模样,我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不开口,并不是因为在考虑如何替龙玢挡驾,而是在琢磨要如何开口,才能一招制敌。制敌……?难道他……是站在齐王这边的?我一早就觉得他和齐王走得更近,现在看来,只怕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侯爷突然抬眼死死望住我,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来:“容歌,你太让我失望了!”

    ?!此言何解啊?!

    我瞠目结舌,不知他意欲何为。

    侯爷出列,走到大殿中间,面对朝臣振臂大喝道:“各位,老夫有话要说!老夫之前早就发现当初的太子包藏祸心!为着先帝着想,为着国家着想,老夫几次三番劝先帝改立齐王殿下为太子,却屡次被龙玢得逞!先帝对前皇后宠爱有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龙玢就是利用这一点,让先帝迟迟下不了决心废太子。无奈之下,老夫唯有牺牲自己的女儿,嫁给龙玢为太子妃,就是想让她看住太子!没想到,老夫这个女儿,竟然在最后关头背叛了老夫!容歌!”他复又转向我,冲我怒喝道,“难道皇后之位就这么有吸引力,让你连自己的亲爹也要背叛吗?!”

    “你……我……”我被这峰回路转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仓皇之下,我看了看龙玢,他脸色铁青,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愤怒,失望,种种情愫掺杂在一起,那是我无法形容的落魄。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帮你看住太子了?!”我气急败坏,只想快点解释清楚。全天下人误会我都不要紧,我只要龙玢相信我!我只要他相信我啊!

    侯爷却冷笑道:“容歌,你几日之前还曾告诉过老夫,先帝留给你的诏书,就放在金銮殿的牌匾之上!怎么,你难道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

    我大惊失色,竟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龙琦听到这话,立即来了精神:“快!快派人上去拿下来!”

    侯爷却长叹道:“殿下,已经拿不下来了。因为龙玢已经把这份遗诏烧掉了!”

    我只觉眼前一黑,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这件事……这件事只有龙玢和我知道!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台下一片嘘声,人群沸腾得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了。

    侯爷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对我厉声道:“容歌!这个时候,你若迷途知返,老夫还可力保你不死!否则,你同龙玢,将一并受死!”

    我缓缓转身,向龙玢投去最后一眼:“玢……你信我吗?”

    龙玢的脸苍白如雪。他眼中含着泪,双唇颤抖得厉害,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眼珠,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

    “哦……”我长长叹了口气,摘掉了沉重的凤冠,放在了龙琦那碗酒的旁边。龙琦吃惊地望着我,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来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我已执起酒杯,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容歌?!~~”龙玢惊呼一声,从台上直直跳下来,落到我身边,将我扶住,直喊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呀?!~~快传御医!传御医~~!”

    台下安静了下来。趁着毒性还未发作,我推开他,学着华皇后当初的风仪,站得笔直,双手交叉于前,对着众人道:“没有诏书,先帝根本没有留给我任何诏书。先帝一心拥立龙玢即位,只希望我能保住齐王性命。定安侯所言,都是一派胡言。我没有……没有背叛过太子,我也不会背叛先帝……但我能力有限,我现在……只能……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我以性命发誓,先帝没有留下诏书……皇上……是清白的……”

    灼烧般的剧痛从腹中传来,迅速弥漫到全身,我只觉喉中一股腥咸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呕了出来,落到鲜红的霞帔上,触目惊心。在我即将摔倒的那一刻,龙玢抱住了我,就像那次在树林里,他突然现身抱住我一样。只是这次,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容歌!……我,我没有说不信你啊……容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不停地擦着从我嘴里流出来的血,只哭得泣不成声。

    那一刻,我望着他的脸,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玢……”我拼尽最后一口气,想对他笑,“你信我……就好了……”

    “容歌~~!”

    龙玢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起来。我的眼前晃动着无数张脸,有慧娘,有林秀,有诗画,有母亲,有少卿,有解语,有诗卉,有华后,有华怡宁,有温保林……他们一个一个地远去,我想去追来着,可怎么也追不上。龙玢呢,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了……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