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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另有乾坤
    京城里仍是一派繁华与祥和,迎面而来的陌生路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街道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丝毫看不到战争即将到来的紧张与严肃,好像皇帝亲征这么大的事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看了慧娘一眼,心中很是无奈。慧娘说:“娘娘别慌,也许皇上还没有开拔呢。要调集五十万大军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若从皇上与娘娘重逢之日算起,也不过二十来日,五十万人断是集不齐的。”

    我说:“是啊,但若是从我死了以后开始算起,那时间就绰绰有余了。”

    慧娘小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不觉蹙起了眉:“娘娘,如今娘娘和奴才都算是死人了,咱们如今如何进得了宫见皇上呢?”

    我想了想,说:“咱们先找家小茶馆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慧娘也没有主意,只得点点头。我们随意找了街边一家看来没那么豪华的茶馆坐下。这回走得匆忙,之前备好的男装都没带上,我们只得临时买了现成的长袍,扮成书生模样。虽然袍子又肥又大,可总比两个女人在大街上乱窜要好。

    “二位公子,想喝点什么茶?”小二看到我们的装束,脸上含着笑,问得十分客气。

    我故意憋着一口不太地道的官话对小二说:“就来一壶洞庭茶(即碧螺春)吧。还有一些小吃什么的,随意上一点就是。”我一向不懂吃茶,在东宫的时候慧娘喜欢泡这种茶给我,我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洞庭茶?”小二很是诧异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即笑道,“二位公子好雅兴,不过小店没有这么好的茶呢。”

    “没有?”我也不过随口一说,他既没有,那就随便换一种吧。

    见我们如此好说话,小二很是感激,不一会儿上了茶和糕点,他很是殷勤地介绍说:“这是小店最好的茶,二位公子,请慢用。”

    “谢谢。”我客气地点点头,小二却没有立即就走。

    “听二位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们,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略一点头,他便接着问:“来京城是投亲还是游玩的?”

    慧娘的官话字正腔圆,只好由我一路编下去了:“是来玩的。”

    “哟,那下榻的客栈可有找到?”他瞥了瞥我们的脚边,估计是没看到我们带多少行李。

    “我们住在亲戚家。”

    “那还好。我可告诉二位,最近红莲教闹得厉害,专门抢劫进京赶考的书生,客栈都不安全了。小的看二位公子气宇轩昂品貌不凡,还以为二位是来赶考的呢。不是就最好啦。二位请慢用。”

    红莲教?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教。我望向慧娘,她也是一头雾水。

    “小哥!”我急忙将小二喊住,“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红莲教,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将白色的长抹布往肩上一搭,替我们斟满茶水,这才道:“不瞒二位说,这红莲教早就有的了。小的也是听说来的。十几二十年前,镇守南疆的项王爷起兵造反,虽然被皇帝,就是才死不久的那个镇压了,可项王余党一直没有消停过。起先他们只是在南边闹闹,后来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往北方过来,就连京城都成了他们的据点之一了。”

    又是项王余孽!先帝之前嘱托龙玢一定要将这件事办妥,看来当时龙玢顾着帝位,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此事,想不到现在弄得愈发严重起来。

    我不解地问:“那他们为什么专门抢劫赶考的书生啊?”

    小二撇撇嘴说:“这些书生将来都有可能是国家栋梁之材,不抢他们抢谁啊。反正只要是和朝廷对着干的事,他们都做!唉,害人不浅哪!”

    我忍不住道:“那朝廷难道就不管了吗?”

    小二说:“皇帝深居宫中,哪里知道这档子事。那些当官的,又没抢他们,他们才不会管呢!”

    深居宫中?那是不是龙玢还在宫里?

    我想了想,装作惋惜的样子又说:“我们来晚了几日,听说前些日子,皇帝出宫巡游,好多人都一睹皇帝真颜了呢。”

    “什么出宫巡游,”小二又撇了撇嘴,“那是皇帝去监斩呢。定安侯纳兰禛阴谋造反,竟敢行刺皇上,结果被当廷刺死,还连累到他的族人满门抄斩……谁想到行刑当日居然有人行刺皇上!也不知是不是那红莲教在做怪。反正最后那群人都逃过了一劫,最后都放掉了。”

    哦,那就好。我暗自松了口气,又问:“你相信是红莲教的人做的吗?”

    小二嘻嘻笑:“公子说笑呢。小的相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关键要看皇帝相不相信。如果皇帝相信,红莲教也就风光不了多久了。”

    龙玢自是知道并非什么红莲教行刺,所谓的行刺,不过是我向他发出的暗号罢了。看来红莲教的事,龙玢一时半会儿是不想理了。他还得硬着头皮去北伐呢。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试探道:“那皇上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呢?”

    小二这下可来了劲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听说,朝廷要和合索国开战了!我家有亲戚住在城郊,最近一段时间总看到有军队经过,说不定就是皇帝在调兵遣将呢!”

    “是吗?”我故意挑了挑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京城看起来,并不像要打仗的样子啊。”

    小二轻声道:“既然同公子谈得这么投契,小的不妨再多送公子一点消息。”他说着,抬起手,四个指头朝着他的面窝在一起动了动,示意我贴近他。

    于是我当真把耳朵凑了过去。

    他附在我耳边道:“皇上这次是要亲征啦。”

    “你听谁说的?”我故意问。

    “什么听谁说的!我亲眼看到的!”小二认真地说道,“那天晚上,我起来小解,怎么听到门外隐隐有动静。于是我好奇地从门缝里看了看,乖乖,皇帝正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从这条街上经过!他的前面后面,都是身穿铠甲的兵士,那身盔甲在夜里看来,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泛着一层光一样,乍一看,吓死人呢!”

    “你怎么知道那是皇帝不是什么将军?”我心中一动,难道龙玢真的已经离开皇宫了?

    “头发呀!还有,衣服的颜色呀!”小二道,“当今天下,还有谁一头白发,能穿着一身明黄的?只有皇帝啊!”

    “那你知道……”没等我再问出来,慧娘突然按住了我的手,冲我轻轻摇了摇头。

    小二满脸期待地望着我,好像他就是个无所不晓的先知,正等着解答凡人的一切疑惑。

    我只好搪塞道:“哦,没什么。这个,拿去吧。”我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打赏他。他接了钱,千恩万谢地走掉了。

    我问慧娘:“为什么不让我问完?”

    慧娘说:“你已经问得太多了。这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她的眼睛朝着我身后飞快地扫了一眼,我正要回头,却被她一把摁住,“别回头。”

    我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轻声问:“我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慧娘“唔”了一声,道:“我现在还不敢确认。只是觉得好像哪里有双眼睛,正在偷偷看着我们,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我只觉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如果这里足够安静得话,我甚至都能听到汗毛竖起的声音。

    “那我们走吧!”我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掏出手帕将糕点包好,叫了小二结帐,便和慧娘一道走了出去。

    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可被人跟踪的感觉一但拿定,就会觉得身后有双尖刀般的眸子正向着自己袭来。我故意在一处小贩前停了下来,随意拿起一件物什给慧娘看,趁机看了看后面。一个人影闪过,很快也停在他身旁的小贩前,装作买东西的样子。

    看来慧娘的感觉是对的,真的有人在跟踪我们;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方便下手罢了。

    “我们往人多的地方去,再想办法甩掉那个尾巴。”我小声叮嘱着慧娘。她略一点头,拉着我拐向另一条大街。

    慧娘从小在京城里长大,对这里的大街小巷比我要熟悉多了。不过在宫里待了十来年,外面的世界变化也大得很,新修的楼阁栉比鳞差,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她也有些晕头转向了。

    一不留神,我们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我们不由加快了脚步。可那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我们不觉慌了神。慧娘到底没有逃跑的经验,硬是抑制不住好奇回头望了一眼,这下可好,跟踪者眼见自己被暴露,索性撕破脸皮向着我们狂奔而来。

    “快跑!”我拖着慧娘,就如同当日龙玢拖着我逃跑时那样,跑得都快要双脚不沾地了。这是一片居民区,七弯八拐的小巷子,比龙玢大宅前的那片树林还要绕。就在我们刚拐过弯跑进一条新的巷子时,一个人突然从墙头一跃而下,不容分说,将我和慧娘拦腰抱住,强行拖进了一扇门里。

    他死死捂着我们的嘴,带我们紧贴在门边,细细地聆听着门外的动静。脚步声渐渐传来,略一停顿,又朝着远方而去,渐渐听不到了。

    那人这才松了手。

    我和慧娘也松了口气,齐齐站在他面前,向他致谢。

    这个人我以前从未见过,看他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倒还是个忠厚人的模样,我的心里也略略放下心来。

    “多谢大哥!这里有些银两,小弟……”

    没等我从怀里摸出银子来,这位仁兄开口了:“小容公子不必客气,在下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我不禁惊道,“你认识解语姑娘?!”

    在京城我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向解语喜欢称我是“小容公子”,我已想不出第二人。

    他略一点头,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容公子想见解语姑娘吗?”

    我满怀期望地看了看慧娘。慧娘也点点头。

    于是那人拉开门,压低声音道:“跟我来吧。”

    我们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那人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有个妇人在问:“是谁?”

    “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同我打了个照面的,竟是向夫人。她已一身粗布素裙,同当日所见判若两人。

    “看我把谁带来了。”那人让开身子,推我上前。

    向夫人定睛一瞧,不禁激动得泪流满面:“小容公子……你还活着……这,这真是太好了!”

    “夫人……”见到她如此,我也禁不住流下泪来,“解语姐姐,她还好吗?”

    之前龙玢虽承诺会让解语和少卿成亲,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根本没精神顾上他们。也不知道解语的孩子出世了没有,是男还是女,也不知道侯爷的事有没有牵连到她……

    向夫人哽咽着道:“不太好……”

    我的心登时一沉。

    领着我们来的那个人在一旁恨恨地道:“纳兰少卿这个畜生!终有一天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少卿他,终是辜负了解语啊……

    向夫人领着我们进了堂屋坐下,斟上茶,刚要开口,才抹干的眼泪又汹涌而下。

    我颤着嗓子问:“少卿他对解语怎么样了?!”

    向夫人呜呜哭了一会儿,这才道:“都怪解语太痴情,遇到这么个混帐东西,却还以为遇到了一生挚爱!她不但以身相许,还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

    解语……也有秘密?

    向夫人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说:“如果夫人不便提及,就不用说了。”

    向夫人却摇摇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不是解语的亲生母亲,我只是她的奶娘。而解语,是项王的女儿。她本名叫项文瑶,项王因不满朝廷苛政,起兵自立,后来兵败垂成,她才易姓为向,改名解语的。当时文瑶正出水痘,被我带回了乡下疗养,这才躲过了一劫。为了避免被朝廷赶尽杀绝,文瑶不得以沦落风尘……”

    我惊呆了。如果解语就是项王的女儿,那她是不是就是红莲教教主啊?!

    向夫人道:“以前是,但现在……”她已是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领我们前来的那人接过话,说道:“大小姐对少卿死心踏地,把自己的身世秘密全告诉了他!可那个畜生只是想利用她的势力,自己去过把皇帝瘾!大小姐身怀六甲,不便再理教中事宜,便将教主的权力交由他,可他掌握了教中实权后,便对大小姐施以毒手!不但诬陷她与当今皇上有私情,还强迫她喝下了堕胎药……这个畜生!大小姐那个时候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孩子下来的时候还哭了两声!可惜……孩子没有保住……大小姐也因此险些丧命……”

    听到这里,向夫人已是哭得呼天抢地,难以自持。

    我已全听明白了。我仿佛看到少卿狰狞着一张扭曲了的面孔,将我从龙玢手中抢来送给解语的那把扇子重重砸向她的脸,还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呵斥她:“贱人!你还不承认你和龙玢有私情?!这扇子你怎么解释?你怎么解释?!嗯?!”

    解语捂着被扇子打肿的脸,呜咽着辩解:“少卿!这扇子是你妹妹送给我的……你不是不知道……怎么现在倒拿扇子说事了?……”

    少卿本就是故意找岔儿,她的解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招来了更恶毒的一顿拳脚。

    “你护着肚子干什么?嗯?这个孩子是不是龙玢的野种?嗯?皇上一夜风流,在你这里生了根发了芽,却把你忘到了九宵云外,你就赖上我这个冤大头了?我告诉你!我这爹不是白当的!”

    解语不肯相信自己付出了一切却会招来如此对待,当下抱着他的腿痛哭不止:“少卿!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呀!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也是我唯一的男人呀!我虽沦落风尘,可我一直以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你不是不知道呀!你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冤枉我……”

    少卿冷冷一笑:“我就是要冤枉你了,你又能怎么样?来人!”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女人,手中端着一碗红花汤药。

    解语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少卿冷面冷心大喝道:“喝了它!把孩子打掉!我不会给野种当爹!”

    在那一瞬间,解语突然明白,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不!我不喝!我不喝!”惊慌失措的解语拖着沉重的身子想要逃,却已无处可逃。

    她被少卿,这个她认为是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强行灌下了堕胎药,他与她,便再无半点关联。

    我像半截木头般愣愣戳在那儿,心痛得已缩成了一团。

    慧娘在我身旁嘤嘤哭泣。她虽从未见过解语,可她和解语也算是同病相怜,她们都是因为项王的一时之气而连累她们将一生都搭了进去。

    报仇,报仇……如果解语像慧娘一样看得开了,也就不会被少卿这个畜生利用了……

    “夫人……”我向着向夫人跪下来,“我向夫人磕头了!”

    向夫人慌忙扶我起来:“哎呀小容公子!这如何使得呀!”

    我哭着道:“虽然我现在只是怀疑我并非纳兰家的人,可现在没有证据,我还顶着纳兰这个姓,少卿他,还是我的哥哥……他做出了这般凶残无耻的事……我……”除了哭,我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向夫人拉我起来,呜咽着道:“这不关你的事……我明白……解语她,也明白……”

    我问:“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解语姐姐吗?”

    向夫人点点头,提着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道:“你跟我来吧。”

    解语就在内院里。一进门,屋里就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在此服侍她的丫鬟迎上前来,说:“夫人,小姐她,还是不肯吃药……”

    我探头望了望,地上洒了一地的药,还没来得及收拾。

    于是我说:“你再去煎一副来。她会喝的。”

    丫鬟应了一声,取了抹布来把地擦了擦,这才退了出去。

    我急忙坐到了解语的床边,轻声唤道:“解语姐姐!”

    解语正侧着身背对着人,突然听到我的声音,她吃惊极了,整个身子猛然一颤,竟向石化般不动了。

    向夫人也拢了过来,对她道:“解语,你看是谁来了?是小容公子啊!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听到我的名字,解语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经过这次的劫难,她已憔悴不堪,曾经艳绝京城的第一名伶,如今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个眼窝深深下陷,两个颧骨却高高耸起;原本红润的面容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像死人一样的惨白,曾经灵动如秋水般的双眸,如今就像失明了的人一样,变得空洞失神。

    “解语姐姐……”我咬着唇,已是泪如雨下。

    “容歌?……”她艰难地唤出我的名字,竟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将我紧紧抱住,“容歌!”

    “解语姐姐……”我与她抱头痛哭。投入她怀中的那一刻,我的感觉很奇怪。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虽然我与她见过的面屈指可数,虽然我时常也会同情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听闻了她的遭遇,我却犹如切肤之痛,就好像被少卿伤害的那个人正是我自己,只痛得人无法自拔。也许是我在为自己当初的无意识举动而深感愧疚。若不是我一时兴起将龙玢的扇子送给她,少卿就没有借口编织她的罪证了。

    “容歌,你没死……这真是太好了……”她突然有了精神,一把将我从怀里推开,那双木讷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变得有活力起来,“当今皇上知道你没死吗?”

    我突然警惕起来。

    刚才那人曾说过,解语就是红莲教的前教主。那么,她接到那把扇子的时候,很有可能就已经猜到彼时“王丰”的身份了。龙玢几次遇到不明袭击,会不会就是他们做的呢?!

    我顿了顿,问:“解语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杀龙玢?”

    解语垂下眼皮,说:“以前是。但现在,不是。”

    “那之前在林子里要杀他的人,就是你,对吗?!”我哭着问。

    “是。”她承认了。

    “那之前绑架我叫我带路进入林子的那伙人,也是你,对吗?……”

    “是……”她哭了,“但我特别叮嘱过他们,一定不要伤害到你……”

    我想起当时那人曾抱怨说“少主真多事”,想是就是指的这件事了。

    “那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再伤害龙玢呢……”我抬手掩住脸,垂泪不止。

    解语抱住我的肩,颤声道:“那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我不解地望向她,她却欲言又止。

    她的喉咙一抽一吸着,哽咽了半晌,这才说道:“经过这些事,我已是心灰意冷。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我不过是项王的一名妾生的孩子,我娘不得宠,我在王府也受尽冷眼,就连我出了水痘,都被项王王妃强行送到了乡下,就是怕我会传染给她的孩子……想不到我竟然因此而活了下来……这个红莲教的教主,不是我要当的。那些人打着替我爹报仇的旗号,其实各自心怀鬼胎,相互不服,不得以之下,才把我找了出来。因为我这项王的女儿的身份,教众才算口服心服。可很多事我说了都不算的!我不想杀龙玢,可他们发现了他的扇子,还追踪到了那片树林,总算龙玢福大命大,没有死在他们手上。他们便又想到抓了你去和龙玢谈条件……”

    “谈条件?”我一怔。不是要报仇吗,还谈什么条件?

    解语惨然一笑:“这才是他们搞红莲教的真正目的啊。他们气候一成,令到朝廷不得小觑的时候,他们就会跟朝廷谈条件,要他们不闹事,行,拿钱来安抚,他们就乖乖听话。可他们的钱一用完,便故伎重演,又通过不断地骚扰民间而壮大声势,再逼得朝廷和他们谈判,再要钱……”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一群不要脸的人!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解语冷笑道:“这有什么。见得多了,就不会奇怪了。只可惜我有眼无珠,看错了纳兰少卿!”

    “那你……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我?”我试探着问,“毕竟,我是他的妹妹……”

    “你不是他的妹妹!”解语突然爆出这一句来,只说得咬牙切齿,“你不会是这畜生的妹妹!”

    “谢谢你!解语!”我扑进她怀里,哽咽着道,“我也一直在怀疑,自己不是纳兰禛的女儿……但我没有证据,说了怕你不信……你肯这样想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解语抚着我的背,又说:“那你可知道,那日端着红花汤药进来的人是谁吗?”

    “是谁呢?”我抹着眼泪顺口问。

    解语说:“是你的姐姐,容黛。”

    “是她?!”我惊呆了。容黛失踪已久,想不到她竟和少卿在一起!

    解语惨笑道:“容黛进宫,就是替那个畜生做内应呢。只可惜功亏一溃,他们没能让齐王登基……直到我看到容黛,我才知道,原来纳兰少卿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他们一定谋划篡位很久了!后来听说了我的红莲教,便认为有机可趁,这才想利用我掌控红莲教好与朝廷分廷抗礼。我不许他们伤害你,所以迟迟不肯将教主大印交出去。他们便索性逼死你,使我再无后顾之忧……”

    “你是说……你……”我惊讶地望着她,却不敢把心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说出来。

    解语叹息一声,道:“虽然我与你不过几面之缘,可我们是朋友,是姐妹,是相互赠过信物的知己!整件事中,你最为无辜,我怎么能让他们为了一己之利而残害无辜呢……”

    “谢谢你……解语姐姐……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我重新投进她的怀里,哭个不停。

    解语抚着我的背,幽幽叹息:“呵……这,这都是我的命啊……”

    慧娘在一旁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上前唤了声“向小姐”,已是泣不成声。

    我拉着慧娘的手,放在了解语的手上。我说:“解语姐姐,你知道吗,她是严慧娘,是当时兵部尚书的女儿。她爹因为参与了项王的谋反,全族被诛,她和她的弟弟因当时年幼,被先帝带入宫中,她为宫女,她弟弟小童成了内侍……你们……你们……”

    “小童?……”解语突然脸色一变,“你就是小童的姐姐?”

    慧娘不觉一怔:“向小姐知道小童吗?”

    解语迟疑着,眼神惶惑,不敢看她。

    “小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慧娘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惊怕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调。

    “没有……他很好。”解语垂着眼皮,淡淡地说。

    这已经从侧面证明,她是知道小童的了!小童的父亲和项王交好,解语不可能不知道兵部尚书家里的情况。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闪过,我试探着问:“小童……该不会也是红莲教的人吧?!”

    解语长长吐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慧娘怔住了,我也怔住了。

    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在我脑中清晰地浮现出来。我想起小童对我说过的有关小顺子被龙玢残杀的事,我又想起小顺子那晚来叫我见先帝时小童也在场的事,我更想起了侯爷曾清楚地指出龙玢烧掉先帝谕旨的事……在龙泽山上的时候,我就想到过,在那深宫之中,一定有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地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看来,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小童。

    小童既是红莲教的人,他们要杀太子,自然也不会放过皇帝。那么,毒害先帝的那个人,也极有可能就是小童……

    我的脸色惨白。

    龙玢一直对小童照顾有加,甚至安排他在他身边服侍着。如果我的设想都是真的,那龙玢岂不是更危险?!